第九章: 沈氏兄弟

第九章: 沈氏兄弟

文揚待在原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何反應。

她與黑衣男子素未謀面,她並不明白這個人為何要幫她。剛才小廝那副嘴臉與對待她時的模樣簡直天差地別,這讓她對這位男子的身份起了好奇之心。

她抬頭瞧了瞧閣房門外掛於頭頂的一塊字牌,上面用燙金的字體寫着一個偌大的“天”字。

這下雖然進來了,但這解賢居看起來比她想像中大許多,要想一下子找到二哥似乎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只能先漫無目的地閑逛着。

樓內琴聲繞樑,文揚站在頂樓趴在欄杆上俯看,這樓一共分了七層,樓中央為空,每一層樓的欄杆都刻滿了精美的圖案,地板上鋪着乳白色的回字紋鑲邊的地毯,時時都有小廝拎着裝炭火的金爐將這地毯溫着,這在冬天光着腳走也不會感覺冰冷,樓里各個角落裏都點着熏香,香味和着酒味飄散在空氣里。

矇著面紗的侍女個個身姿曼妙,她們端着酒菜進出於各個閣房,一舉一動輕盈宛如仙女。閣房雖然隔音效果挺好,但還是時不時能聽見公子哥們爽朗的笑聲和酒杯相碰的聲音。

這些公子哥里就有一個她的二哥,可她卻不知該如何找到他。

正當她苦惱之時,樓下傳來一陣擊鼓聲,鼓聲又快又急,明顯是想吸引樓內的所有人。果不其然,不僅僅是她,閣房門裏頓時走出來不少人出來瞧。

文揚以為有熱鬧可看,於是一眼望去,只見一個小廝端着一壺酒站在底樓中央,身旁有一大漢奮力擊鼓,還有一個蒙面的白衣女子正緩緩拔出長劍來。

只見那鼓聲一擊,女子便揮舞着手中劍做出一招式。

隨着鼓聲加快,舞劍的女子手裏的劍也漸漸越舞越快,叫好聲也此起彼伏,氣氛逐漸上升。

文揚覺得女子手裏的劍彷彿被賜予了靈魂,像是已經脫離了女子手中,自己揮動起來,那速度已然快到讓人看不清,但舞劍女子的動作依舊乾淨利落。

半盞茶的時間過去,大漢身上灰色的布衣漸漸被汗水濕透,他重重將鼓一擊,鼓聲沉悶一響算是結束,女子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但她似乎體力也盡到了極點,額頭上冒出點點細汗,止不住地喘氣。

這時叫好聲越來越大,文揚也忍不住鼓掌。

好厲害!

女性的柔與劍的剛合二為一,舞劍的力道也十分恰到好處,實在是讓人賞心悅目!

女子與大漢朝着八方的人們鞠了一躬后就退下了,小廝站了出來,將手裏的酒壺高舉,吆喝道,“陳釀美酒-燕南歸一壺!請各位貴客出價!”原來擊鼓舞劍只是為了賣酒,她這下算是長了見識。

聲音一落,只聽見不少竊竊私語之聲,不一會兒便有人立馬站出來喊價。

“一百兩!一百兩!”

“一百五十兩!”

“二百兩!”

“三百兩!”

“五百兩!!這酒我要了!”順着這聲喊價看去,她只瞧見四樓對面是個大便腹腹的男子,身材矮胖敦實,手裏還拿着一壺酒和一隻燒雞,一臉油膩又自信的樣子,看起來勢在必得。

文揚並不知,這人是京城裏有名的行商,天南地北的各種物品,只要肯有人出價,只要這東西有,他一定會想辦法拿到。此人貪財好色,酷愛美酒美人,這壺燕南歸更是好酒中的好酒,他當然垂涎不已。

果然,這一聲喊價出來,立馬將剛才的聲音壓了下去,換來一陣嘖嘖聲。

五百兩白花花的銀子,換壺酒喝?

正當所有人以為這壺美酒即將就要落到大腹男子手裏之時,一聲低沉有磁性的男聲從六樓傳來,“一千兩.”

“嚯……”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嘆,紛紛抬眼尋找。

這是誰這麼大手筆?

文揚也定睛一瞧,那男子氣定神閑地倚在欄杆上,他穿了一襲紋着雲紋的白袍,袖口鑲着金絲,腰束墨藍色的腰帶,上面掛着一對玉質極佳的墨玉。用身形修長,劍眉星目,平添一絲英氣卻又不失少年之氣。

看起來與文珏年齡相仿,她原以為二哥已經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兒了,卻不知天下竟還有這樣俊朗容貌的男子。

可他這一聲喊價令大腹男子十分不悅。

錢這東西誰沒有?美娘子十八年出一個,美酒二十八年出一壺!

正當他想喊價兩千兩時,他身旁的人在一旁小聲提醒了他些什麼,大腹男子抬頭一看,見對手身在六層,他眯了眯眼想看個仔細。

雖然他走南闖北也算認識的人多,可這男子卻似乎不曾在京城裏見過,但細想能上的去的人怎麼會是一般人?若是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後果可想而知……

不悅歸不悅,一番思索之下,肥胖男子終究不敢再喊價,轉身進了閣房裏。

見此情形,端酒的小廝臉上堆滿了笑容,大聲喊道:“一千兩定價!請送六樓風字十二居!”

男子勾唇一笑,得了這壺酒,自然有人會溫好了送到他所在的房裏去,這場爭酒賽落了幕,人們紛紛散開。正當她也正準備思考一番該如何找到二哥之時,只見那男子身後閣房裏出來一人,與他攀談幾句便將他拉回了閣房裏。

嗯?那不就是她二哥文珏嘛!文揚臉上露出一抹喜色。

踏破鐵鞋無匿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沒想到他竟與二哥是朋友。

她眸子裏閃着狡黠的光,心裏盤算着要怎麼去找她二哥,她的目的並不是搗亂,只要能瞧一瞧二哥的朋友們,以及看看他平時都是怎麼朋友兄弟間相處的就行。

從小到大,他們兄妹二人雖然感情很好,但她卻極少見過他與別人相處的另一面。

想辦法四處尋得一件蒙面侍女同樣的衣服,這……當然還是花了些銀子的。她獨自開了間閣房,換上侍女衣服,雖然這衣裳對她來說大了一些,但勉強還能撐起,她走到文珏所在的閣房門口,隱隱約約聽見裏面的人的談話聲,這看樣子……似乎有好幾個人在。

她在門口等了片刻,終於等來了溫好酒送來的侍女,文揚站出來說道,“這位姐姐,能讓我進去送酒嗎?”

蒙面侍女挑眉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這裏一直是我負責的,裏面坐着的可都是京城裏的富家子弟,今天這些貴公子都喝高興了,我可是能得好處的,你倒是說說憑什麼讓你去?”

文揚笑了笑,她今天來這裏別的沒學着,倒是學會了一件事……

她掏出袖裏的銀子,放在侍女端酒的托盤上,“這樣夠了嗎?”

侍女拿起來掂量掂量,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隨後佯裝勉強的說道,“唉,那我就勉為其難地讓小妹妹你去吧,可要記得好生伺候這些少爺,要是出了什麼差錯都是要算在我頭上的。”

文揚笑了笑,接過了托盤。

侍女幫她叩了三下門,門一開,文揚發現這件閣房用屏風隔成兩邊,而他們便在她看不見的那邊。

房間裝點精緻大氣,擺件都是些不俗氣的小物件。

文揚深吸了吸氣,她戴了面紗,二哥應該不會將她認出來吧。

她走向閣房的另一邊,這時她才發現這間閣房有多大,除了他二哥和剛剛那位男子以外,竟還有七八個人。

她一進來,他們所有人便齊刷刷看向她,這讓她心裏頓時升起一絲尷尬。

“喲!沈大公子叫的酒來了!我倒要好好品嘗一番,這是什麼酒能值一千兩!”

另一男子哈哈笑道,“若真是美酒佳釀,一千兩算得了什麼?一萬兩我也得買了!”

“你吹什麼闊呢,上次你請客,不過才花了你五百兩,你們是沒見他心疼的那樣兒!還一萬兩!”

眾人齊笑,不以為意。

文揚端着酒也不知接下來該幹嘛,心裏暗自後悔。

沈擇風聽着他們相互打趣,笑而不語,過了一會兒,說道,“給各位滿上吧。”

文揚並不知道這句話是說給她的,她端着酒,思緒卻還在想着該等一下怎麼讓自己脫身。

眾人見這侍女遲遲不動,便停下來疑惑地看着她。

聲音一下子沒了,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酒端過去,一一給他們倒上。

看她動作慌亂又笨拙,文珏抬眼看她,正對上她同時投過來的目光,但她立馬又避開了。

這讓他心裏已有了半分的把握,依舊保持微笑,夾菜送入口中。

輪到文珏這裏時,文揚才有些放鬆,文珏趁她俯身倒酒,而旁人都在交談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他湊到文揚耳邊,調笑地喊了聲,“妹妹。”

文揚渾身一個機靈,回敬了他一個眼神。

文揚有些後悔了,她今天不應該出來的,更不該來找他二哥,這下好了,目的還沒達成,他竟然一眼就認出她來……

酒滿上了,還沒開始喝,獨特酒香已經令人醉了半分。

“好酒!好酒!”

眾人一同舉杯一飲而盡,酣暢淋漓。

文揚又一一滿上,然後不動聲色的退回角落裏,她默默地觀察着這間房裏的人。

其中一位男子站起來,端酒對着那位白衣男子說道,“擇風,這杯我敬你和成梟,這一晃我們竟有五年不見了,今日再聚,兄弟們為你接風洗塵…!”說完,一飲而盡。

原來他叫擇風……文揚心裏暗暗想,那他旁邊那位黑衣少年,應該就是成梟了。他們眉眼間有些相像,只是黑衣少年看起來更多了一份桀驁之氣,莫不是親兄弟一家人?

文珏也舉起酒杯,說道,“邊關不比京城,苦寒之地,想必受了不少苦楚……”

沈擇風笑了笑,“沈家人都是武人,苦寒之地反倒適合我們,待習慣了倒也不算什麼。”

“此次回來,或許要在京城裏住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另一個男子應道,“那正好,朋友之間就該時常聚聚,你們這幾年不在京城,這京城裏早就變了個天翻地覆,我們兄弟幾個得空帶你逛逛?嘿嘿,京城裏開了家金香樓,裏面都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美人,文珏可是那裏的常客!”

文珏笑了笑,並不說什麼。

沈擇風笑着回絕道,“此次回來,怕還是不得閑,許多事情還得抓緊去辦,恐怕還要再忙一段時間。日後有空,再請文珏給我好好介紹介紹就是了。”眾人大笑,舉杯再飲。

兩個時辰過後,酒闌客散,只留下文珏與沈家兩兄弟三人。

三人已然是醉了,但還剩一絲清醒,文揚站了許久,雙腿都麻木了,背也酸痛得很。見到人都走了差不多,她忍不住活動活動身子。

文珏見她這副模樣便笑了,一把將她拉過來,對着沈氏兄弟兩人說道,“這是我的妹妹,文揚,這小妮子實在是調皮,今夜她原本安分待在家裏,可她耐不住性子還是跑了出來。”

沈擇風還是笑,笑容依舊讓人如沐春風,“原來是文珏的妹妹。”

文揚被他突然這樣一介紹,頓時紅了臉,“二哥你醉了,我們……回家去!”

文珏也知道自己醉了不再逗她,於是笑道,“好……我們回家……”

文揚將文珏扶起來,此時他腳下發了軟,在沈擇風的幫助下才勉強走出了解賢居。

沈擇風與沈成梟兩人目送着他們坐馬車離開。

正當他們也要離開時,一位小廝匆匆將文揚的衣物遞到沈成梟的面前,說道,“這些應該是剛才那位小姐的……”

沈成梟如墨的眸子裏波瀾不驚,只淡淡瞥了一眼,接過了手。

沈擇風笑了笑,“明天差人送去吧。”

兩人上了回府的馬車,沈成梟開口問道,“兄長早已知道她是文家的人……?”

沈擇風喝了些酒,被這樣一問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嗯?”他扶額想了一下,才明白他嘴裏說的“她”指的是文揚。

“碰巧而已,去湊熱鬧見她趴在欄杆上,眉眼與文珏一模一樣,況且我以前在酒宴上見過一次,怎麼看不出來?不過也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自己或許早就沒印象了。”沈擇風笑了笑,“沒想到她竟然自己想辦法進來,卻什麼也不做?這小丫頭挺有趣……”

沈成梟依舊面無表情,說道,“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沈擇風聽他這樣一說,好奇問道,“我記得你以前也只見過她一面,怎麼聽你的口吻像是舊相識,那時你們都還年幼,幼時的事情竟然還記得這麼久?這可不像你。”

沈成梟眸里閃過一絲慌亂,立刻又掩蓋下去,“不記得,只是最近聽爺爺說起。”

沈擇風只是笑,並不再說什麼。他是最了解他這個弟弟,雖剛滿及冠之年,可他早已經歷了沙場硝煙,不知有多少血從手裏淌過。但憑別人覺得他如何驍勇善戰,如何冷酷無情,卻還是有不易察覺的傲嬌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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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梅子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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