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錢月月的身世
再到沐着晨風去上班的時侯，久旱逢甘霖的焦小魚又變了，經過了余久洋那全身心愛情的滋潤后，她全身內外都散發出了一種嬌柔嫵媚的小女人味道。
一大清早在人潮湧動的總公司大門口，步伐輕盈的焦小魚邊走邊拿着一副大餅油條啃得正歡，卻很意外的遇到了結婚後第一天來單位上班的馬超，只見形單影隻的他費勁地走在最旁邊，手中提滿了看上去分量不輕的大包小包，那些大概都是準備發給大家的禮品，四目相對時，兩個人都禁不住地愣住了。
只不過才半個多月沒見面，讓馬超驚詫的是焦小魚那如沐春風裏的神情，梨形酒窩隱隱約約在臉頰上閃現着，那貓一樣的動人眼睛裏盛滿了濃稠的蜜意，一層淡淡的紅暈染上了她潔白細膩的臉頰，舉止間一派甜美自得的氣息。
真是個美麗多汁的女人，你一定是在戀愛中了，而且愛得還很深，我能確信事實絕對是這樣的，這個讓自己傷心不已的念頭閃現后，馬超本來就很沉重的心裏一下子種滿了揮不走理不清的失落，他沒想到自己永遠愛戀着的焦小魚這麼快就已經屬於另一個男人了，他的心裏甚至有了一種抑制不住的疼痛感，一種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后產生的萬劫不復的絕望。
而清瘦得異樣的馬超卻變得比以前糟糕多了，他那心灰意冷的樣子充滿了受挫后的頹廢感，這讓從不愛管閑事的焦小魚也起了擔憂，她緊盯着馬超那張過度蒼白的臉，那上面寫滿了說不出的疲憊，而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早已經暗淡得沒了一絲希望的亮光。
焦小魚心裏止不住的感嘆了一聲，唉，從不留鬍鬚的馬超居然變得邋遢了，他竟然會容忍那雜亂無章的鬍子長滿他的臉頰，而那頭曾經烏黑髮亮的頭髮現在看上去也失去了以往的光澤，帶着油膩帶着不起勁隨意地趴在了主人的頭頂上。
看樣子馬超他最近過得也並不怎麼舒坦哪，焦小魚心裏暗暗的想，一場不幸福的婚姻竟然會讓一個人變化這麼大嗎？
沉悶壓抑的感覺如絲柔繚繞在彆扭的兩個人之間，眼看着就這樣各揣着莫名的心思走到了二樓，焦小魚這才好不容易想到了個話題，“咦，你的新娘子呢？怎麼沒看見啊！”
“不知道。”
“沒一起來上班啊？”
“嗯。”
“你覺得三亞那邊好玩嗎？聽說哪裏是新婚夫妻首選的蜜月之地呢。”
“不知道。”
這些個簡短的回答讓焦小魚很覺得意外，她的思緒一下子也跟着凌亂了起來，不知道接下去該再說些什麼，只能側頭重重的看了他一眼，勉強朝他扮出一個極不自在的微笑，隨後就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焦小魚深深的低下頭去吐了一口悶氣，心想這種壓抑難解的氣氛讓我很難受，我還是趕緊走開吧，省得讓你為難，而我也很不舒服。
這個時候她的身後傳來了馬超低低的回答，依舊帶着一股化解不開的苦惱，“小魚，我對你說的全部都是真話，在三亞那裏待了整整十天，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睡覺，即使回家來了也還是這樣，就好像一下子變成了個沒有思想只是貪睡的人了。”
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足以說明了這對新婚夫妻有着多麼不和諧的生活現狀，焦小魚柔軟的心底里驀地有了一種怎麼也推不掉的沉重，她不知道像這樣被迫步入圍城的夫妻之間是否會有真情存在，那種溫馨甜蜜的氛圍又是否會出現在這個倉促組成的家庭里。
他們之間肯定不會像我和余小弟那樣熱情四溢的，那需要有深厚感情的支持，他們絕對不是什麼相知相愛的一對兒，這點我敢保證。
哎呀，余小弟到底年輕有活力，腦子裏那點花頭筋實在是多得冒泡，讓我簡直就是應接不瑕啊，可除了體力上有點跟不上他的節奏以外，我現在過的這種日子總的就是一個字：爽！
離開那位鬱鬱寡歡的新郎官后，焦小魚拿着馬超送給她的一大包禮物，步伐輕快地轉上了三樓，那心情隨着樓層的升高也變得逐漸輕鬆了起來，哼，我不管馬超的那些個事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讓他自個兒捧着書去碎碎念吧！
三樓屬於師徒倆的那間辦公室里依舊是一如繼往的窗明几淨、空氣清新，真不愧為分廠的衛生標兵崗，可那些成績都是徒弟錢月月一個人的功勞，和焦小魚這個越來越懶的師傅根本就沾不上一點的邊，人家可沒指望她會來搭一把手，只要她不來添上點亂臟已經是夠意思了。
這個外表瘦弱的孩子體內蘊藏的巨大能量，倒是焦小魚所沒有預料到的，從早到晚，除了做自己份內的那些事情外，他對別人的要求也是從來不懂得拒絕，不管有誰過來招喚，總見他毫不遲疑的跟着就走，能做的就立即做好，不會的也要想方設法的給做好。
錢月月的這一切行為讓焦小魚感覺到很有面子，讓她這個做師傅既開心又感慨不已，她承認自己這個新徒弟是個好孩子，但在她的心底深處，又有了那麼一點的遺憾。
讀書優秀的她始終認為在這個社會上，不好好讀書就絕對沒有好的工作（當然了，更多的時候往往是念好了書也找不到好工作），小孩子還是應該在學校里多念點書，過早的踏上社會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可更大的震驚還在後頭。
今天中午食堂里的飯菜很是讓焦小魚滿意，看着自己的飯碗裏面又是酸菜魚又是紅燒肉的，還有一個肉糕燉咸鮮雙蛋，她就樂得沒合攏過她的那張嘴。（誰會有她這待遇啊！）
為了避開有些閑人的耳目，少惹不必要的閑話，焦小魚特意挑了個相對清靜點的位子坐下后，滿意地對着滿滿一大碗的鮮美菜肴細細瞧着，她看看這個菜再看看那個蛋，很認真地考慮着應該先吃掉什麼。（當然了，並不是人人都有這麼豐盛的菜肆，那是焦小魚朝着那司務長嬌聲嬌氣眉花眼笑的結果）
把幾樣菜排好了入口的先後順序，正準備張開小嘴開始吃第一塊紅燒肉的時候，蘇維也端着飯碗坐到了她的對面，蘇唯無心說出的的一句話讓焦小魚頓時沒了胃口，那話題就是關於她徒弟錢月月的。
“喲，你這菜肆瞧着可真豐盛呢，又仗着漂亮臉蛋去占公家的便宜了吧！小魚，我跟你說噢，你那徒弟真是可惜了，聽說他中考考了六百七十多分，你想想看這成績就算到省中也穩進尖子班了，可就是因為家裏面缺錢用，他急着想早點工作賺錢，你看看就念了個破中技，哎！這下子美好燦爛的前程算是被徹底的給毀了，我早就對你說過這個世道沒錢是寸步難行了吧，你還偏不服帖，還老來和我較真。”
“啊！怎麼這樣，那月月怎麼不去申請助學金呢，再困難怎麼也熬得過去的呀，現在的學費畢竟也不是貴得離譜，三年過得很快的，到了大學不還是可以申請助學貸款嘛。”
從來就衣食無憂的焦小魚差點就給噎住了，好不容易把紅燒肉咽下去以後很不解的嘟囔了一句，在她想來現在可是在新社會，而且我們這裏又是很重視高素質教育的發達地區，按理說完全可以完成學業的。
“小魚，我跟你說哦，那悲慘的情節真的跟電視劇里演的似的，他家裏那情況可以說窮得全市都少見，他爸那破單位的效益還不如我們廠的呢，每個月就這麼一點點的錢，又要養他和他那個沒勞保的好婆，還要還以前欠下的債，你說慘不慘？你別撇嘴呀，你還別不信，那可是周主任上星期親自去了一趟他們社區里，這才調查到的情況，消息來源絕對準確可靠。”
焦小魚的這頓午飯也不知道是怎麼吃完的，那梗在喉嚨里的飯菜如粒粒尖硬粗糙的沙石，挫疼了她的喉嚨，讓她感到很不舒服，而她的心裏卻更是不安，帶着很大的疼痛感。
怎麼會這樣子？
錢月月的身世怎麼會這麼苦？
就這麼坐在偌大的食堂里，還當著這麼多熟人的面，焦小魚的眼淚就開始不受控制的滴落下來，這馬上就引起了蘇維的一頓嘲諷。
“拜託你了焦小魚，都已經是三十歲的女人了，裝嫩裝純情裝成你這副樣子，怎麼看也算是極品了，你說一個小毛孩至於你傷心成這個樣子嗎?那要是全天下不平的事都讓你知道了，你還不得哭死啊？”
不是這樣子的，焦小魚心裏想，錢月月那始終帶笑的臉龐，那不自卑不氣餒的精神氣才是自己難過的原因，我得幫幫他，這孩子的一生不應該就局促於此。
蘇蘇你什麼也不知道，我不是在裝純，也不是在裝嫩，我就是見不得好人有此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