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從此別離紅塵外

第289章 從此別離紅塵外

蘇漓若雙臂繞上他的頸項,唇齒痴纏,清香溢滿,沁入心肺,陶醉沉淪。

他的心頭悸動,強勁的臂力不知何時緊緊箍住纖細腰間,將她嬌柔的身軀攬入懷裏,貼在胸口。他的腦子一片空白,那些顧慮擔憂統統無存,刻意壓抑的火焰瞬間爆發。他不斷加深唇齒霸凌,汲取她的清醇香甜。

沉醉之際,只覺得面具一松,他揚掌包攏她的小手,動彈不得。

蘇漓若怔住,埋頭他的胸口,被他裹住的手倔強不鬆開,死死抓着面具。耳邊傳來他急促的喘息,似乎很矛盾,也很痛苦,是那種想奮不顧身,又身不由已的糾結。

而蘇漓若執意堅持,她想在臨走之前看看魂牽夢繞的容貌,那怕一眼,也不枉經此一遭磨難,無憾了!

自非邪將真相揭開,她也徹底頓悟,只要他活着,而她知道他活着,清楚他在某一個地方活着,並且活的很好。萬人敬仰,身份崇高,權位尊榮,隸屬一個神秘的族群,負其盛衰使命。

也許,他天生不凡,即便落寇亦如雄鷹擊空振威,逆盤遨翔。

上天總算待她不薄,留一份念想可期,痴一人可待,此生不得朝朝暮暮,卻是情深何懼孤寂?

是的,她心愿已了,不再苦苦強求,辜她一人心傷,可遂風平浪靜,回歸和諧。

相持片刻,他顫慄鬆開手掌。

蘇漓若輕輕一扯,面具滑落,呈現眸光之中是那俊美逸致的面容,一如往昔那般冷傲。

蘇漓若潸然淚下,怎樣的夢寐以求,生死斷腸換得這一面之緣!

她哭到不能自己,即便徹底頓悟,不再苦苦糾纏,即便深明大義,決絕放手。但這一刻,她的思緒傾覆,心如刀絞,痛到窒息,似乎每一個呼吸都令她遭受凌遲般的肆虐。

他怔怔注視,她的每一滴淚水皆在他心頭盪起一圈疼痛,似乎剜着血肉。他迷惑:是他讓她傷心么?

蘇漓若捧着他的臉,含淚朦朧凝眸,再一次踮起腳尖,唇瓣貼着他的額頭輕吻,一路下滑,柔綿綿地順着鼻樑觸及他的嘴唇,和着苦澀淚水撕咬。

他茫然驚痛,方才見她狼狽,此時見她痴狂,他的心潰不成軍,倏然沉淪,不顧一切墮落。

揮掌之間,一面碩大屏風墜截,嚴嚴實實遮住室內情景,只聞得清脆衣物碎裂,待聲響盪盡,榻上紗幔散落,惟餘一室纏綿悱惻。

熾烈旖旎過後,他恍然驚醒,獃滯地重疊零片碎段,織成一幕驚艷的畫面。

他竟控制不住自己的定力?錯得這般離譜!驚愕之際,觸目嬌媚的人兒,他的心瞬間柔軟的一塌糊塗。

錯便錯了,那又如何!

他臉色峻冷,眼眸凜冽,已然不是那個沉穩從容的寒措氳,頃刻之間,仿若另一個狂妄菲傲的人。

低首細詳懷裏沉睡的人兒,他的嘴角不知不覺泛起一絲柔然的甜蜜。

原來飛蛾撲火並非都是焚身毀損,自取滅亡的慘痛,亦是甘飴如蜜,漣漪痴纏,香醇如酒,蝕骨沉醉的銷魂。

就此淪陷,他也甘願。

輕輕落下一吻在她鼻尖,他躡手躡腳下榻,看着榻邊撕碎的潔白素衣,他有些心虛,眼神一陣慌亂,無措地撓頭,心裏苦惱嘆息:他居然如此粗魯,半點都不懂的憐香惜玉!

暗暗責備惱怒自己好一會兒,他抬頭看着沙漏,速然穿衣披氅,戴上面具,揮手屏退障礙,大步而去。

打開石門,便看見惴惴不安,頹坐階台的倆個少年,他們聽到聲響,回頭驚喜叫道:“族長!”

他微微頷首,見阿元翹首探目,突然想起什麼,吩咐阿辛去石窟拿套素凈衣服。

阿元一臉疑惑,不解看着阿辛急忙捧着一套灰白衣服跑來,族長接過轉身進去,須臾,返手關上石門,邁步下階。

阿元愣住,直到阿辛推他一把,說道:“獃子,快走呀!跟上族長。”

阿元回神,挪動腳步,頻頻回頭,訕訕問道:“姐姐不是還在裏面?”

“或許…離開了吧!說不定族長…把她送走…”阿辛含糊說著,他也費解不清,族長為何讓他拿衣服?是給那個一身髒亂的天女穿么?可她怎能在石室里過夜呢?那可是族長閉關修鍊之所!

不對不對,阿辛嚇了一跳,竟被自己駭世驚俗的念頭震顫,她可是天女身份,頻繁外出,已是觸犯禁忌,這般獨置族長室內,豈不…

阿辛趕緊拋卻奇怪的想法,自顧自地安慰:或許族長見她衣裳臟污,讓她換了就離開。想着,他拉着萬分糾結姐姐是否還在石室的阿元飛快奔出洞谷。

蘇漓若沉沉睡了一覺,她已經好幾天不曾安然入眠,睜開眼的一瞬,人是懵呆的。她分不清究竟置於何處?甚至迷迷糊糊翻身坐起,她猛然驚詫:這是寒措氳的石室,閉關修鍊之處!

腦海一激靈,她徹底清醒,壞了,什麼時辰,看到壁上沙漏,已近亥時,她急促掀被下榻。一下子驚呆,一身吻痕遍佈,歷歷觸目,她頓時滿臉通紅,咬了咬牙,憤想:他何時竟是這般粗魯?

遂又沉嘆:他現在是被寒措氳的思想憶力所左右,又如何記得當初的千般柔情,萬縱愛意?

思罷,她也不忍責怪,俯身拾起地上衣裳,又怔住,破裂已不成樣,如何能穿?

她蹙眉低頭,抓起榻上凌亂的內衫套上,卻一籌莫展搖頭嘆氣:這樣怎麼出去?她四處尋瞥,目光觸見石案上整整齊齊放着一套衣服。也顧不得深思,一步上前,急速穿上。

她原本就嬌弱,這些日子的遭際,令她愈加憔悴纖瘦。穿上灰白素衣,真是生生一個俏麗的少年郎!

蘇漓若束腰的手陡地頓住,這一刻她心涌眷戀之意,顧眸遍視石室,緩步繞着一圈。抬手觸摸室內物件用具,眼眶泛紅,心頭酸楚,似乎每一個角落都有他的綽綽身影,朦朦淡笑。

她佇立石室中央,恬然閉目,沉靜感受,嚊到皆是他的氣息,隱隱縈繞心間,刻骨銘記。

彷彿帶着此生足矣的幸福,她邁出輕盈的步履,離開石室,瘦弱的身子很快消失漆漆夜幕中。

蘇漓若及時出現非邪面前,他的眼神既震驚又驀然欣喜,緊繃的心瞬間松舒。

不過,他的目光瞥見蘇漓若一身少年模樣,愣了愣,滿腹疑慮,沉吟片刻,卻只說道:“走吧!”

蘇漓若一聲不響,滿目不舍,千絲眷戀,萬般牽挂地投下最後一瞥,黯然而去。

非邪帶她來到風墨易之前受困的岩洞,穿過緩長而無際的洞穴,越走越深,陰涼詭秘,幽森冰寒的氣氛沉沉籠罩。

非邪悶聲疾走,蘇漓若默足勇氣,不敢稍頓,也不詢問,緊跟身後。

終於到了盡頭,一池潭水攔住去路,非邪停住腳步轉身。未等蘇漓若看清他臉上的古怪,一掌擊中她的脊背,一頭栽進碧綠潭水,翻起巨流水波,旋渦盤轉,水花四濺。咕嘟咕嘟幾聲,盡逐平靜,水面無漾。

非邪失神盯着平川安靜的潭水,眼裏淌出悲切,恍惚低喃道:“丫頭,別怪老夫狠心…”

蘇漓若猝不及防跌落潭水,嗆了一大口,速騰幾下,沉的極快,一瞬觸底。往昔在月邑山莊跌落碧瓊湖的情景自腦海湧現,頓時,她陷入極大恐懼,窒息的感覺無邊無際席捲,將她擊潰,昏沉過去。

就在蘇漓若昏厥剎那,她的身體隨着潭底暗涌流動,如一撮草萍逐流徜徜徉徉,漂漂浮浮而去。

一道強烈光芒照射,蘇漓若蹙眉痛吟,恍然睜眼。

“夫人,你醒了!”一身簡樸青袍,氣勢卻冷峻肅嚴,尤其削瘦的臉龐儘是陰涼詭異。

蘇漓若抬頭遮擋光亮刺眼,他見狀,遂移開火光,放在木頭上。

蘇漓若這才看清置身一處幽靜溪谷洞口,耳邊潺潺流水,後背陣陣冰涼。她掙扎着撐起來,原來躺在平坦石塊上,難怪感覺寒冷。

再看矮矮一截木頭上插着熊熊燃燒的火把,方才明白強烈的灼亮竟是一簇火光!

她咳了幾聲,吐出一口濁氣,乏聲問道:“這是何處?”

“夫人從潮碧潭遂波涌流至瀑溪谷,此處離月國頗近,屬其管轄境地,若不出意外,以重樓大將軍的驍勇善戰,聰銳敏穎,很快就會發現夫人的蹤影。”他悠然撫須,誠如說道。

蘇漓若眉頭蹙的更甚,她不過隨口一句,他竟扯出這麼多,以他的為人,決不會無故廢話,她冷冷道:“你怎會在此?”

“我在此恭候夫人半月之久,不承想,夫人竟能決絕放手,大義凜然,不戀世外塵緣,果然令人佩服!”他說著,揖了一禮,笑眯眯注視蘇漓若。

蘇漓若臉色一變,忿忿站來,聲音冷若冰霜:“你不是早就洞悉一切,何須假惺惺搬弄說辭,把我捧殺!”

“非也,還請夫人息怒,且聽我說道一二。”受此奚落,他也不並氣惱,依然一副雲淡風輕,沉聲吟嘯道:“朗朗乾坤,泱泱天下,諸侯爭霸,戰役狼煙。茫茫塵世,熙來攘往,誰人鋒馭?不過是大浪淘沙,朝帝夕臣,繁華夢境,空留余恨。惟有俠義丹心,流芳百世,予後人敬仰泣歌傳頌。”

蘇漓若自然知曉他神通廣大,天下諸侯,稱雄爭霸,盜名欺世,手段殘暴,無所不用其及。而他,看似遊戲人間,沉迷棋境,醉卧沙場,笑談烽戰。實則,手握帝王權臣的不恥之秘,橫行危機四伏的邊緣,以智謀勇,力鼎掣肘各國權勢,將他們撥弄股掌之間。

思罷,她平靜許多,低首見自己仍是灰白素衣少年模樣,恍然苦笑,滿目惆悵,此番一轉身,只怕一輩子無緣。

她心裏泛着一陣痛楚,不由沉鬱嘆息,半晌,抬眸淡聲道:“當日懸崖一跳,你我便毫無瓜葛,前輩何必如此費心,在此守候。”

他聞言,微怔,遂坦然笑道:“許是與夫人有緣,竟守得夫人安然歸來,也了老夫一樁心愿。其實,夫人智謀,豈非逞勇之士所能及至,老夫也如月邑莊主一般,向來求才若渴,廣納天下賢者,共築太平之世。”

此人正是神通百曉生!

他說的誠懇,態度謙恭,令蘇漓若反倒揣揣不安。她突然想到什麼,致聲道:“月國重樓大將軍是何人?”

“趙子墨!”百曉生輕聲道。

蘇漓若愣住,默不作聲,沉吟片刻,她衝著百曉生行了一禮,道:“多謝前輩!”

百曉生滿臉笑意,點點頭,道:“夫人若無不妥,就此出發可否!”

“好!”蘇漓若當下也不多言,隨他離開瀑溪谷。

行至一段路途,道口有輛馬車停候,百曉生招呼她上車。蘇漓若知他必定早作準備,微微頷首,躍上馬車。

待馬車起程,她忍不住掀開帘布一角,眺目遙望,曾經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那些溫暖過她的人歷歷在目。如慈善溫婉的苓妃娘娘,悠雅素致的德純長公主,天真秉純的嘉卉…

蘇漓若的眼眶不覺泛酸,蒙上氤氳霧氣,她之所以轉變態度,皆因百曉生的一句提醒,重樓大將軍乃是趙子墨。

重返故地,她內心強烈希冀盼見故人,然而,她不願將好不容易癒合的傷痕再次撕裂,血淋淋呈現。有些傷,只能塵封心底,不可昭示於世。

處於月國境地,若被趙子墨發覺,定然帶回皇宮,勢必面對德純和嘉卉,她該如何解釋孤身落迫至此?

萬萬沒料到一貫自大自狂,獨善其身的百曉生,竟然替她着想這一層,她又豈能不感激呢!

蘇漓若緩緩放下帘子,閉目斂去所有的悲傷,靜默端坐,任馬蹄聲貫徹入耳,聲聲寂寥。

百曉生親自駕馭,揚鞭策馬,穿梭山道幽徑,穩當奔馳。

他目光微沉,皺眉深思,也許車廂里的嬌柔女子,做夢也想不到,她此番回返,即面臨一場硬仗,而這場仗,決非朝夕可待,只怕是曠日持久,畢竟,每逢武林變遷,都是掀起腥風血雨,而能遏制江湖沉淪的惟有月邑山莊。

而她的身份,便是她的利刃,藏龍卧虎的月邑山莊,亦是她堅不可摧的盾牌。

馬車馳過一座高聳入的峰巒腳下,一直閉目靜默的蘇漓若倏然睜開眼,叫道:“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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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鎖相思殤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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