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人中央,你在發光

萬人中央,你在發光

某天午夜裏我正在做夢。夢到無數蘿莉,各種雙馬尾齊劉海萌萌地用春餅夾了燒雞朝我嘴邊送來。我激動地腿抽筋,正準備殘風掃落葉,一陣電話鈴把我拉回現實。窗外電閃雷鳴,隱約還能聽到廚房裏滴滴答答的流水聲。我打一個冷戰,顫顫巍巍地接起電話,對面傳來了類似於怪獸的嗚鳴:

“許歌!我被我媽趕出門了在你家借住一晚!請你吃燒雞!”

“。。。。”

住你奶奶個腿兒!滾!

經不住夢中燒雞的誘惑,我穿褲子下樓去接傑子。傑子拎着一個小的可憐的背包,在樓外的狂風暴雨中掏出蹂躪得皺巴巴的煙盒,委屈巴巴看向我。

“歌啊,點不燃啊。”

點你奶奶個腿兒!我的燒雞呢?!

眼瞅着他就要在電閃雷鳴中無助成小雞樣,我心生憐憫。我的善良感天動地。

隨即把他揪上樓,給他擰頭髮上的水。他輕輕說,小怡死了,你知道嗎?

我震驚地停手。“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

“抑鬱症,自己在家開煤氣,我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救護車把人抬走了,什麼都沒留下。”

有道閃電在窗戶正前方猛劈下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其實不認識小怡。但是傑子認識。他們大學相識,一起並肩走過很多冬夏。傑子向小怡求婚那天憋紅了腦袋,在夏威夷的碧海藍天下,舉着月光石戒指大聲問小怡。

“小怡!嫁給我好嗎!我們以後不生孩子!我怕你疼!我們養狗子!”

朋友們架着神父的腦袋激動歡呼,神父艱難地吐字,放開老子要斷氣了。

但是小怡沉重地搖了搖頭。然後快步離去。

我們和傑子愣在當場。神父掙脫束縛后意味悠長地看向小怡的方向。

神父的那個眼神,我至今都記憶深刻。

得知小怡死訊的那天晚上,傑子爛醉。和我說了很多。

“許歌我跟你講,其實小怡是個特別內向的人。她因為和同宿舍女生玩不開還被欺負。而且被孤立后就出國了。那個時候她好像就開始吃藥了。”

“小怡留過學的,但是好像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變本加厲了。”

“她家庭不算非常富裕,那時候我和她都還是孩子。她告訴我她的三觀顛覆得好快,她有些承受不了。”

“但是我那時候太渾了,我只知道電腦遊戲,我不知道她。”

後來傑子徹底醉死過去。

我想起在我的學生時期,也有過不合群的人。每次班級活動之後,總會看到她蹲在角落裏和螞蟻玩耍。我那時因為錢庫被我娘管緊,也常常勒索她請我去小賣部買汽水,打街機。

她從不在意我花了他多少錢,只要我跟她說話和她一起玩,她就高興地主動貢獻錢幣。

直到後來的一次班級活動,老師要求兩人一組。我向我那時最好的朋友跑過去,轉頭髮現她也緊跟在我身後。她用一種充滿着期望的目光看向我,而全班同學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我。

我臉一熱,大聲沖她吼,幹什麼離我遠一點!

那時她的眼睛好像被籠罩了一層灰布。她獃獃地站在原地,用一種極度脆弱受傷的表情看着我。

我狠心轉過頭,裝作若無其事。

第二天上學狂奔到班級里,同學們都在議論,聽說那個不合群的同學轉學了。我腦海里浮現出她最後的那個樣子,轉頭扎進中央八卦的那個小團體裏。

“據說出國了!”

“她家裏也不怎麼有錢吧。”

“好像是她父母把家裏小飯館賣了,反正生意也不好。”

“這種人都能出國啊,看看她土裏土氣那個樣,哈哈哈。”

接着周圍爆發出相似的笑聲。我呆愣在旁,那些稚嫩卻惡毒的臉龐貫穿了我的整個學生時代。

所有旁觀者,都是殺害這個女孩的幫凶。

我後來漸漸忘記了那個女孩的名字和樣貌。成長后對那個女孩的愧疚和不安卻從未從我身上離去。後來的後來,傑子興奮不已地向我介紹他的女朋友小怡。聽他說小怡內向以前經常被欺負。我又想起了以前那個眼神里滿是絕望的女孩。

怎麼可能呢。小怡笑着和我打招呼我只覺得有種。。。、

熟悉感。

我抱着爛醉的傑子,突然後背冒汗。殘缺記憶中小女孩的樣貌和小怡的笑臉逐漸重疊。

我扔下他,狂奔到書櫃前取齣兒時春遊和同班同學的照片。目光落到最角落那一個女孩的時候,我的心跳快速清晰。

孤單小女孩的五官和小怡,反差極大。

我抱着相冊滑落在地。

我不覺得我得到了救贖,我只感到更加愧疚不安。曾經那個被我深深傷害過的女孩,不知現在你在做什麼,在經歷着什麼。是否又露出了孤單絕望的表情。

我們常說,不合群的人肯定自身有什麼缺點,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他們會肆無忌憚地嘲笑,詛咒,甚至用盡一切不堪的語言來給那個被孤立的人貼上各種標籤。哪怕那個人是如此善良美好。只因不善言辭,人們都成為了冷漠的旁觀者,都成了手握利刃的殺人犯。

善良的心靈們一定都能找到屬於他們的容身之處。

因為他們在萬人中央散發著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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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生活沒有燈紅酒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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