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恰遇廟會

第二百二十章 恰遇廟會

助力車在街道中穿行,不一會兒就出城了。好在公路兩旁的風景樹都很高大挺拔,綠蔭蔽日,車行駛起來也帶出了涼爽的風。偶爾某些路段的樹木空缺,但立馬一晃而過。

小喬攬住我的腰,探起頭湊在我耳邊說“不要騎得太快,要是摔倒了,兩個人都會受傷的,還怎麼去見人呢?”

我點了一下頭將油門退了一些,車速降了下來。這時小喬也把傘收起來了。

透過樹的間隔看過去,路兩邊時而是植被茂盛的山丘,有成片成片的樹林,也有大片大片的茶葉;時而是廣闊的碧綠田野,田野里灌渠縱橫,在灌渠的中間偶爾嵌着一方池塘,像明鏡一般;時而是一畦一畦的半透明的蔬菜大棚,裏面朦朧地映出有人正在辛勤地勞動;時而是一大片的花草苗圃基地,一小盆一小盆的花草整齊有序地排列着,吐放着勃勃生機。

“你這邊農業看起來好發達耶。在我那兒的農村只能看到千溝萬壑的黃土,綠色的植物都是星星點點的,一派荒涼蕭條的景象。”小喬有些羨慕的口吻。

“天然的地理環境不一樣,農業的發展程度自然也不一樣。”我客觀地說。

“你這邊水源充足,無論種什麼都會成活,容易收穫。我那邊缺水,少雨,多風,種什麼產量都低。”小喬似乎對農村很熟悉。

“你生長在城市,怎麼對農村這麼了解呢?”我好奇地問。

“有親戚在農村啊。我小時候還跟表哥到山上放過羊哩。”小喬笑着說。

“我小時候放過牛,一到山上就任由牛自己尋草吃,自己就和小夥伴挖紅薯,摘野果,喝山泉,水庫游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由極了。”回想起自在的童年,我的心情很開心。

“小時候表哥也帶我在山窩裏用撿來的枯枝敗葉燒火煨土豆烤玉米吃,一回家就遭恥笑。”小喬也一樣開心。

“笑你什麼呀?”

“笑我滿嘴炭黑,黑花臉呀!”感覺小喬在捂嘴笑。

快到我老家了,旁邊有條小河,我抬手指了一下:“以前我在這條河的高橋上跳過水,像運動員一樣翻着跟斗入水,還逆流橫渡過。”

“你小時候膽子好大呀。”小喬驚奇的語氣。

“哪裏,應是無知才無畏吧。”我笑道。

大姐不在老家村莊,在鄰近的村子。我沒有去自家村莊,因為老兄和嫂子以及他們的孩子常年在外打工,猜想他們不在家,還是直接去大姐家。

但不能空手去。我們在路邊的一家商店門口停了下來。我對小喬說要買些禮物去拜見大姐。小喬微笑地看了我一眼:“還挺懂世故的。”

“哪懂什麼呀?都是看着學的。”我笑着說。

兩人一起進店挑了一箱兒童奶,一大包干荔枝,還有幾樣水果。我付了錢,將兒童奶擱在腳邊的踏板上,裝其他物品的膠袋就掛在車把手上繼續趕路。

路過自己村莊時,看到有人在家門口迎神,爆竹聲聲,硝煙騰騰。在路上有小時候就相識的人和我打招呼,我也熱情地回應。他們見我後面坐着個漂亮的女孩,都很驚異,有年長的大叔大嬸就會好奇地問:“劍仔,這是你女朋友嗎?”我都會響亮地回答“是的,是我女朋友。”他們聽了既開心又羨慕。

翻過一座小山包,山腳下就是我大姐的家。

騎到山包上時,看到山神廟那人來人往----原來是輪到我那個村趕廟會了。可以確定大哥一家都外出打工去了,不然早早地就會打電話邀請我去他家玩的。

我問小喬願不願意下車去看一下,小喬說好哇。於是我們下了車,我把車推到山包邊緣的車陣里了,然後牽着小喬走到戲台旁的樹蔭下找了一處空位欣賞起來。

像以往一樣在廟前用木板柱子臨時拼搭了一個不小的戲台,着古裝的演員正在手捋水袖,張開大嘴拖着長腔慢調“咿咿呀呀”很投入很動情地唱着。

台下的小廣場上坐了不少人,都是從自家屋裏帶來小凳子小椅子,有的撐着傘,有的帶着遮陽帽,還有的坐在邊緣的樹蔭底下。

聽着這韻味婉轉的唱腔,有老人跟着悲戚落淚,也有極少的年輕人專心看----他們是來陪老人看戲的。如果我父母還健在的話,也會坐在台下入神地聽。古裝戲是老人們一個解不開的情結,高興的時候就會在田間地頭或是井邊路上哼唱那麼舌頭打卷的一曲,往往是唱到末尾的一個“呀”字要把人憋得臉通紅甚至嗓子嘶啞,他們也不管不顧,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將生活中鬱積的不良情緒宣洩出來,唱完了就繼續手頭的勞動。聽的人並不覺得寒磣。因為這些老人們吃慣了苦,極少自娛自樂,誰都不忍心去打擊傷害他們。

我小時候最不愛聽這個,一聽就覺得煩,覺得“呀”那麼久太多餘,覺得刺耳。長大後接觸了一些樂理知識,才不抵觸這土生土長的歌劇了。現在非但不排斥不抵觸,反而會站在本土文化的角度去欣賞它,覺得一個字拖得老長才會唱得更酣暢淋漓。

我們這兒的廟會是應該古代遺留下來的一種風俗。古時候水稻都只是栽種一季的。這個時候所有的稻子都收割完畢,花生、黍、蕎麥等其他作物也收穫歸倉了,大家有充足時間來慶賀豐收。

古人一切重大的慶典都離不開祭神、敬神、祈福、消災這一項,所以幾乎每個村莊都有自己的山神廟土地祠。因此除了請戲班子演戲之外,還要舉行隆重的祭神儀式。

祭神在廟堂進行。氣氛莊重嚴肅,儀式虔誠繁瑣。

然後是迎神活動。所謂迎神就是將廟裏的菩薩塑像放進轎子裏由兩個或四個視塑像的大小而定壯漢抬到本村各家各戶的門口,那家的善男信女早早地就要自己大門前準備好供案,擺好敬神所需的物品。菩薩來了就打爆竹迎接謂之“迎神”,此有三拜,首先是站着雙手合掌虔敬地朝菩薩拜三下,表示迎接神仙菩薩;其次是跪地拜三下,表示心中祈禱福報宏願,保佑家人個個健康平安、事事順心;然後是起身再拜三下,心中暗諾還願的時間、物品等感謝菩薩,完了再打一串爆竹謂之“送神”。臨走時還要給抬菩薩神仙的壯漢們發一個紅包,算是勞務費吧。拜過神的一家像是領到了一張無形無限的護身符一般,給一家人的幸福平安上了保險,在喜滋滋的餘味中撤去供案,接待親友或者自個兒玩去了。中午、晚上會有好多親友齊聚一堂吃飯喝酒的,還有好些人是親友帶來的朋友,甚至主人也不認識,但一樣熱情招待。

轎子裏的菩薩又在瀰漫的硝煙中走向了下一家。這一家又重複着剛才一樣的儀式……

廟裏所有的菩薩都會在這一天傾巢而出,奔向不同的自然村落。於是整片村莊爆竹聲此起彼伏,硝煙四起,好不熱鬧!

這是以往我所親歷的情景,覺得這種盛大莊重的儀式很容易強化行善觀念,頭上三尺有神明的說法似乎也變得真實可信。人與神的距離只是一種感覺的距離,只要你相信,神就在身邊;若是不信,便在天邊。

我雖然受到一定程度的教育,但自小就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很難成為一個徹底的辯證唯物主義者。

這片土地上的人絕大多數相信神的存在,不是愚蠢,而是善良。

當我邊看戲邊聽戲邊思考邊關注車子的時候,一出曾經相當流行的折子戲《毛洪記》演出告一段落,演員們都躲到帷幔後面換服裝畫臉譜去了。

小喬轉過頭來,回望一下小廣場的觀眾。

“這戲好看么?”我捕捉到小喬的眼神溫和地對視着問。

“還好吧,唱起來很是婉轉多腔,不似我們那的秦腔鏗鏘有力。”小喬平靜地說道。

“地方差異,各有千秋。”突然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拿出手機一看,原來是大姐打來的,趕忙點擊接聽。

“老弟,你們怎麼還沒到呀?”大姐的語氣有些着急。

“現在我們正在廟前看大戲呢,馬上就到。”我開心地回應。

“哦,那就好,馬上過來吧。其他幾個親人也會過來。你們馬上來哈!”大姐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嗯,好的。”我把手機揣進了褲兜,轉而對小喬說,“剛才大姐來電話,讓我們快點過去。你還繼續看么?”

“那過去吧,不看了。”小喬瞟了一下又有演員亮相的舞台。

“嗯,等下次廟會我專門帶你來玩哈!”我從人群中穿過,小喬挽着我的手臂在身後跟着。

來到車邊,嘿,買的禮物一樣沒少,民風真是醇厚啊!

我把車子推出來了,和小喬一坐上去就啟動,在人群中慢慢地繞彎,過了好一會兒才踏上大路了。

騎行在山岡曲折狹窄的水泥路上,如泣如訴的唱腔伴着嘈雜的談笑聲呼喊應答聲隨風傳來,眾人的快樂也撒遍了原野丘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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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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