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揉了揉太陽穴,擱下手中書,慢步走出石亭,十月的香山,天空份外清明,一股淡淡的香味迷漫了整座香山,讓人覺得格外舒暢,我嘴角含着絲笑,隨意挑了塊乾淨的草地躺了下來,仰頭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幾朵浮雲隨風而動。

綠珠捧了茶和點心過來,側跪坐在我一邊,我問:“九爺和十爺走了?”綠珠忍着笑,搖了搖頭,道:“還沒有。”“怎麼還沒走?都來半天了?”我不滿的隨手抄起塊石頭,遠遠的扔了出去。綠珠小聲提議:“姑娘不如就大大方方的回去,反正有八爺護着,九爺也不敢亂來。”

我趕緊搖頭,道:“不行,不行,九爺的性子是一向受不得氣有仇必報的,上次讓我給惡整了一回,估摸着心裏早將我恨了幾百回了,哪能輕易饒過我?我看他這幾日來的如此勤,肯定是在尋機會找我報仇,說什麼我也不能就這樣撞到他手裏去。”綠珠被我說的一愣一愣,半晌才回過神來,無限憐憫的將盤中的點心遞給我,安慰道:“那姑娘再等等,九爺一走,奴婢就來通知您。”

我吃了兩塊點心,又喝了兩口茶,無限哀愁的點點頭,叮囑道:“千萬別讓九爺知道了。”綠珠抿嘴笑道:“九爺和十爺的小廝奴婢讓人帶着下去喝茶了,現在不會有空出來的。”我讚賞的拍拍她的肩,道:“還是你考慮周到。”眼瞧見綠珠匆匆出了林子,我悲哀的長嘆了口氣,難道以後我就得這樣躲着九阿哥過日子,早知我就不捉弄他了,不過想起上次捉弄他的事,倒是讓我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還是八月底,天氣最為炎熱的時候,九阿哥和十阿哥來看八阿哥,九阿哥還帶着從江南買回來的兩個花容月貌的歌伎,說要給我們解解悶,硬拉着我們到昭廟附近的清水灣遊船。

本來我已經與八阿哥說好,要去香山寺遊玩,香山寺是金朝皇帝的行宮,據說修建的十分雄壯,石坊、山門、鐘鼓樓、城垣、紅牆碧瓦皆掩映在蒼松翠柏之中,為香山最為值得一看的美景,聽說寺中還有被視為佛門聖樹的娑羅樹,還有聞名一時的聽法松。

八阿哥的身子一直時好時差,風寒也是反覆侵擾,香山寺之游被我們一推再推,終於八阿哥的身子可以承受登山之重時,我們即決定去香山寺小住數日,不料九阿哥和十阿哥又來了,九阿哥一聽我要去香山寺賞樹觀松,頓時將我嘲笑了一番,強拉着我們去了清水灣。

那日,他們遊船聽曲倒是過的十分愜意,那兩個歌伎不僅歌兒唱的極好,舞姿也十分妙曼,九阿哥斜睨着眼睛看我,一口一個八嫂,叫的陰陽怪氣,惹的十阿哥在一旁,頻頻捧腹大笑。本來沒去成香山寺,我就十分惱火,九阿哥竟一點眼力尖也沒有,不停的火上澆油,我一時氣不過,就在他的酒水中加了些崔師傅釀的烈酒,結果剛喝完兩壇酒,他就醉的一塌糊塗,十阿哥陪着八阿哥聽小曲兒,我遣走了九阿哥的貼身小廝,讓人將睡着的九阿哥用木扳抬着放到了湖邊的小舟上,這才施然然的回到石亭中繼續聽曲兒,過了好一會兒,九阿哥的小廝火急火燎的跑來說,九阿哥不見了。

當時八阿哥和十阿哥都沒太在意,以為九阿哥喝醉了酒跑出去醒酒了,那小廝又火急火燎的找了幾個人滿園子找人,我和綠珠在一邊忍笑忍的十分辛苦。直到日暮十分,該用晚膳的時候,九阿哥的小廝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跑來稟報,整個香山寺都尋不到九阿哥的影子。

十阿哥撓撓頭,道:“九哥是不是有事先回去了,要不我回去看看?”說著就要走,綠珠一個沒忍住,捂着肚子扶着着欄杆笑起來,八阿哥側頭看我,我笑說:“我估計九爺是一個人游湖去了,要不去湖上找找?”我話剛落音,不遠處的湖面上就傳來九阿哥的尖叫聲,緊接着就是撲嗵的落水聲。

九阿哥的小廝忙奔過去找人,沒大一會兒,幾個小廝仍用木板將九阿哥抬了回來,只見九阿哥渾身濕搭搭的,一身單身緊貼在身上,不停的滴水,幾縷髮絲凌亂的搭在眼前,整個人要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十阿哥張大了嘴巴,半晌才囁囁道:“九哥,你怎麼一個人跑到湖上去醒酒了?”

我緊緊捏着綠珠的手,拚命忍着笑道:“說不定是九爺夢遊走到了湖上。”我瞄了眼那塊木坂,又道:“真奇怪,九爺你夢遊的時候,莫非還抱着塊木板?”九阿哥當即氣的七竅生煙,咬牙切齒的從木板上一躍而起,幸虧我早有準備,拉着綠珠直奔回了香山別院,從此再不敢見九阿哥。

嘆!我躺在草地上百無聊賴,只到日漸西行,才終於聽到了腳步聲,忙從地上爬起來,八阿哥提着食盒緩步而來,我看了看他身後,見空無一人,這才長長噓了口氣,有氣無力的問:“九爺和十爺終於走了?”八阿哥無奈的笑了笑,坐在我身旁,一邊將食盒裏的飯菜拿出來,一邊道:“即是如此懼怕九弟,當初又何必去招惹他呢?”

我挑了著菜放進嘴裏,邊嚼邊道:“誰讓他總是捉弄我?我捉弄他一次也不足為過呀?”八阿哥又笑:“那你打算每次九弟一來,你就躲着他?”我點點頭,道:“九阿哥一向是有仇必報的,如今氣肯定還沒消,還是暫為躲避方是上策。”八阿哥雙手枕在腦頭躺在地上,笑道:“如果我有上上之策,你可願一試?”“真的嗎?”我立馬放下碗,問:“什麼上上之策?”

八阿哥笑說:“依我看九弟倒也不是真的生你的氣,不如下次他來的時候,你親自下廚做幾個小菜向他賠罪,我和十弟在一邊敲敲邊鼓,說不定這事也就揭過去了。”我一聽,頓時滿時失望,撇撇嘴道:“這也是上上之策?”八阿哥道:“有你這位八嫂親自為他下廚,他若再敢生氣,我定不饒他。”九阿哥就算不給我面子,總是要給八阿哥幾分薄面的,我想了又想,終是笑道:“即是有你在前面頂着,那我就姑且一試。”

十月的夜已是寒冷侵骨,夏日有如春光拂面的風,如今卻帶着徹骨的寒冷呼嘯而至,落葉飄零,幾株蒼翠的綠樹,也在寒風中苦苦掙扎。倚在窗前,仰頭望着深沉的化不開的夜色,寒風中隱隱帶着幾縷梅香,八阿哥掀簾而入,將我身上的披風緊了緊,問:“在想什麼?”我仍是望着窗外,道:“我好像聞到梅香了。”

八阿哥道:“許是園子裏的早梅開花了吧!”我若有若無的應了一聲,不僅想起暢春園中的梅宛,每年這個時候,康熙最愛去暢春園賞梅了,我也有幸目睹千樹萬樹梅花開的盛景。“西山晴雪上的梅花就快開了。”八阿哥輕輕擁住我:“楓兒,明日我們就搬去西山晴雪的別院住,好不好?”我扭頭看他,問:“西山晴雪你也有別院?”他笑了笑,道:“西山近年來一直頗為朝廷里的達官貴人們喜愛,稍有權勢的人紛紛在西山建了別院,我在西山有六處別院都是這些年來皇阿瑪賞的。”

他神情淡然,可眼中仍是一望無際的黯淡,我心頭一滯,忙點頭,道:“早就聽說西山晴雪漫山都是梅花,每到下雪的時候,梅雪相映,花香似海。”他輕點點頭,道:“今年我們就留在西山晴雪過年,等明年雪化了再回來。”我蹙眉,從他懷中掙脫,道:“即是如此,那我得去收拾收拾,現在離明年化雪還有近半年的時候。”

他拉住我,捏了捏我的鼻頭,低低笑着,將我攬緊,道:“傻瓜,我早就命人備好了,你直需跟着我去就行了。”我微仰起頭,笑道:“原來你早有預謀,那如果我不願意去了?”他笑道:“那也無妨,早晚你也會去的。”我攬住他的脖子,笑道:“那明日一早,我們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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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風景優美,奇峰高聳,自金朝起,就是有名的皇家園林,金世宗在此修建大永安寺,后又修建行宮,后至唐宋年間,已成為寺院薈萃之地。西山晴雪位於西山最高峰,每當雪后初晴,在這裏憑高臨遠,但見山巒玉列,峰嶺瓊聯,旭日照輝,山下萬梅盛開,浩如煙海,極為壯麗。

自去年十月我與八阿哥住進了西山晴雪的別院,轉眼四個月的時間稍縱即逝。這四個月來,我們過的極為逍遙,每日耽在梅林中,煮酒賞花,踏雪摘梅,撫琴作畫,梅林中的閣樓是我們的最愛,閣樓的窗是用罕見的玻璃製作,雖不如現代的玻璃精美,倒在那個時候,能看見玻璃着實讓我驚喜了一番。

大大的軟榻上,八阿哥斜倚着靠枕,一手支着腦袋,一手握着酒杯,我站在軟榻邊上,正在作畫,漫天的大雪紛紛擾擾,兩個相依相偎的人影隱在梅林間,一個目視着前方,一個側頭而笑,手中握着一枝開的正艷的梅花,漫天的風雪非但沒有帶來絲毫寒意,反而讓人有種身臨其境的真實感。

八阿哥凝目看了看,贊道:“楓兒,你的丹青可真是妙筆生花,不管畫什麼,都是格外神似,好像活生生的就在眼前。”我俯下頭輕輕吹了吹墨跡,道:“萬事心為重,我也不過是份外用心而已,心之所至,畫出來的東西自然就有了生氣。”八阿哥飲了口酒,正欲說話,賈慶推門而入。,

我一面小心翼翼的將畫鋪在軟榻旁邊的桌上,一面問:“什麼事?”賈慶瞄了瞄我,半晌沒吭聲,我有些詫異的瞟了他一眼,放好畫坐在軟榻上,接過八阿哥遞來的酒,小飲的一口,問:“什麼事如此難以啟口?”賈慶小聲道:“三王爺,四王爺和五王爺來了。”

握着酒杯的手驀得一僵,幾滴酒立即灑在衣服上,我暗咬了咬唇,故作無意的將酒杯放在一邊的矮几上,扭頭看向八阿哥,他也看着我,臉上依舊暖如陽春三月,扭頭笑對賈慶道:“有請。”沒想到事隔一年多,四阿哥竟會突然出現,他為什麼要來西山?我以為再次聽到他的名字,我應該可以淡然以對了,原來我還是做不到,手心慢慢沁出了絲汗。

八阿哥一面起身,一面道:“我們出去迎迎吧!”我起身將斗蓬遞給他,他系好斗蓬,又過來幫我,笑道:“屋裏屋外溫差大,細心受風寒。”語氣依舊如以往般溫潤輕柔,眼神平靜無波,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我沉默的點頭,隨在他身後向外行去。

屋外冷冬傲雪,一樹樹梅花香飄清逸,茫茫落雪飄飄洒洒,八阿哥沉默的走在前面,漫天飛雪飄落於他頭上,寒風中他的身子份外消瘦,好像一不小心就會隨風飄走,我靜靜跟在他後頭,眼睛一直緊緊盯着他的後背,似乎想從他堅挺的背影中,看出此時的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上次偶聽十阿哥提起,四阿哥如今在朝中,頗受康熙重用,雖有十四阿哥與其分庭抗禮,但十四阿哥雖文武雙全,才能過人,處事卻有些聰明有餘而缺乏沉穩,相比來說,康熙似乎更信任四阿哥一些。

尚未走出梅林,就看見賈慶領着幾個人朝這裏行來。縱然相隔萬里,縱然天地皆是一片茫茫飛雪,我想我還是能在第一眼找到他的身影,四阿哥落於眾人之後,每一步都走的極為緩慢,他一直低垂着頭,好似不堪風雪催襲,一身黑色斗蓬,顯的人十分沉重。

雪一直下,整個世界安靜的只有我們的踏雪聲,我上前站在八阿哥身側,微微低下頭,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手心一片冰涼,不遠處幾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知道其中一道正是來自於那個穿着黑色斗蓬的男人,等他們行到眼前,我深吸了口氣,緩緩抬起頭,視線掃過三阿哥和五阿哥,最後最於四阿哥臉上,面色蒼白,眼眸幽深,眼底有隱忍的傷痛,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一如我初見他時的模樣。

對上他視線的那一瞬間,我以為自己會緊張,會傷心,會難過,可是沒有,短暫的酸澀一閃而過,就只剩下平靜,那是一種世間萬物皆歸於塵土的平靜,心中再無一絲波瀾,我微微笑着,俯下身行禮:“奴婢給幾位王爺請安。”三阿哥細看了我兩眼,微抬了抬手,道:“曉楓姑娘請起。”我唇角一勾,笑道:“謝三王爺。”

五阿哥看了看梅林,贊道:“西山晴雪的梅林果然是名不虛傳。”三阿哥側頭問我:“梅林外的香雪海之名,可是姑娘所取?”我點點頭,笑道:“回三王爺,奴婢一時興起,倒是讓三王爺笑話了。”三阿哥笑道:“梅香縈繞,雪花漫山,花開似海,香雪海三字可謂是實至名歸。”我笑了笑,扭頭對站在身旁的八阿哥道:“天氣寒冷,不如請幾位王爺去閣樓里用茶?”

八阿哥望着我,輕點了點頭,道:“就依你。”我沒有忽略他眼中的欣喜,淡然的點了點頭,剛準備提步,遠遠的就傳來一個稚嫩的叫聲:“姑姑,姑姑!”我詫異的看向遠處,一個裹的十分嚴實的小孩張開雙臂,一路直朝我撲過來,我驚喜的快走兩步,將他擁進懷中,叫道:“弘曆!”

弘曆緊緊摟着我的脖子,小臉凍的紅通通的,道:“姑姑,姑姑,弘曆好想你。”我捏了捏他的鼻頭,笑道:“這麼冷,你怎麼跟來了?”弘曆瞄了眼四阿哥,低聲道:“弘曆一直想來看姑姑,可阿瑪總不許我來,這次是弘曆央三叔帶我來的。”三阿哥笑道:“難得弘曆一直惦記着你,這次我就跟四弟說了個情,帶着弘曆一起過來了。”我心微微一顫,掃了眼站在三阿哥身側的四阿哥,面色淡然的率先抱着弘曆朝閣樓里去。

閣樓門口,放着兩個前兩日,我和八阿哥堆的雪人,三阿哥望着雪人,笑道:“這雪人倒是堆的惟妙惟肖,頗有點意思。”五阿哥看着我笑道:“這恐怕是曉楓的傑作吧?”我站在八阿哥身側,笑回道:“不過是閑來取樂的,幾位王爺可別笑話。”眼角蹩見四阿哥身子輕顫,臉色不知是因天寒,還是因為心情,蒼白的毫無一絲血色。

進了閣樓,因軟榻上書桌上,都鋪滿了我的畫,我命綠珠奉茶,自己趕緊用最快的速度將書畫整理乾淨。事畢,我見三阿哥神情凝重,似是有話要說,便抱着弘曆到閣樓外面折梅花,弘曆如今已近七歲,說話口齒甚是伶俐,我牽着他的手一邊走,一邊隨意的問:“你額娘可好?”弘曆點點頭,道:“額娘一切都好,我來的時候,額娘還說要弘曆代為向姑姑問好。”我幫他撫了撫肩頭的雪花,微嘆了口氣。

走了一會兒,弘曆仰頭望着我,忽地問:“姑姑,你在這裏過的開心嗎?”我愣了愣,笑道:“開心,姑姑當然開心了。”弘曆嘟着嘴不說話,我蹲下身子,問:“怎麼了?難道弘曆不想姑姑過的開心嗎?”弘曆想了想,道:“弘曆當然想姑姑過的開心,只是--------”他咬着手指頭,微皺起眉頭,嘴唇抿成一條線,模樣像極了平日的四阿哥,我抑着聲音問:“只是什麼?”

弘曆上前摟着我的脖子,將頭放在我的肩頭,道:“弘曆想跟姑姑住在一起,如果姑姑在這裏過的不開心,那弘曆就能求阿瑪接姑姑回去了。”眼中有了淚,我輕輕把他攬到懷裏,道:“如果想姑姑了,弘曆也可以來看姑姑呀。”弘曆搖了搖頭,道:“阿瑪常常躲在書房看着姑姑的畫像喝酒,有一次我還看見阿瑪在流淚,如果姑姑跟弘曆回府上住,阿瑪一定會很開心的,就不會一個人喝酒了,也不會不理我們了。”

心猛的一顫,好似突然之間墜入冰窯,我捂着胸口,茫茫然的盯着遠方,心裏抽痛不已,眼中漸漸有了淚光,既是如此留戀,當初又為何避而不見,連送別也吝嗇給予,弘曆慢慢從我懷中站起身,輕輕親了親我的臉頰,道:“姑姑,如果你在這裏過的不開心,就跟弘曆回府好不好?”“好。”半晌后,我咬着唇輕點了點頭。

剛陪着弘曆折了幾枝梅花,賈慶匆匆而來,俯身道:“姑娘,四王爺要下山了,爺差奴才來請姑娘回去。”我點點頭,打發賈慶先回去,自己拉着弘曆慢慢往回走。閣樓門口,四阿哥當先而站,看見我過去,眼神一直落在我身上,心裏一直想着剛才弘曆的話,忍不住看了看他,漆黑的眼眸波瀾起伏,裏面流動全是哀傷悲愴,只一眼我就趕緊移開了視線。

八阿哥靜靜站在一邊,我走過去站在他身側,沖他微微一笑,他伸手幫我撫了撫髮絲上的飛雪,道:“怎麼跑那麼遠?賈慶找了好一會兒了。”我笑道:“弘曆第一次來,帶着他四處看了看。”三阿哥看着八阿哥道:“八弟,那我們就先回了。”八阿哥淡淡而笑,我俯了俯身,道:“恭送幾位王爺。”

弘曆剛走了幾步,又回過頭,跑回來拉着我的手,仰頭道:“姑姑,弘曆不想下山。”我還未來的及說話,四阿哥已沉下臉,輕斥道:“弘曆,胡鬧什麼?”聲音低沉,似隱含着絲怒氣,弘曆癟着嘴,不說話卻也不動,只是緊緊拉着我的手,四阿哥只好轉身過來拉他,不料弘曆一步竄到八阿哥背後,伸出小腦袋,可憐巴巴的望着我,道:“弘曆想留下來陪姑姑堆雪人。”

一時間都有些愣,我也怔在原地,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半晌后還是八阿哥輕笑了笑,對四阿哥道:“四哥,即是弘曆想留下來玩幾天,不如就將他留下來小住小几,過幾日我再差人將他送回府上。”三阿哥也道:“是啊!四弟,弘曆想留下來,就讓他留下便是,這有何妨?”我想了想,抬眼看向八阿哥,笑道:“不如你差人將弘旺也接上山,人多也熱鬧一些。”

八阿哥眸光幾閃,半晌,才輕聲道:“也好。”我將弘曆從八阿哥身後拉出來,笑了笑拍他的頭,道:“你若不聽話,小心姑姑打你手板心。”弘曆笑嘻嘻的靠在我身上,道:“姑姑,不如將十三叔家的弘晈也接來吧?弘晈可有意思了。”

十三阿哥?我有些失神,好久都不曾聽到這個名字了,想來我也有三年未曾見過十三阿哥和子青了,不知十三阿哥的身子可好?八阿哥輕擰了擰弘曆的耳朵,笑道:“就依你,連弘晈一塊兒接來。”五阿哥笑嘆了口氣,道:“這片梅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三阿哥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四阿哥頓了頓道:“即是如此,八弟也不必派人下山了,明兒我去將弘旺和弘晈一塊送上來。”八阿哥淡淡笑了笑,道:“那就有勞四哥了。”四阿哥微搖了搖頭,嘴角浮起几絲笑來,道:“八弟客氣了,倒是弘曆要勞煩八弟和曉楓姑娘費心了。”話語客氣有禮,曉楓姑娘也叫的甚為平淡,八阿哥略微一笑,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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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清似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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