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男人啊!嘖嘖
“事情不會有那麼多湊巧。”杜憲輕嘆道,“那麼多湊巧湊到一起,便叫人嗅出了陰謀的味道。阿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她說完之後便也陷入了一種迷惘之中。
這些雖然都是她的揣測,但是也並非絕無可能。
如果都是真的呢?杜憲的指尖雖然是攏在袖袍之下,但是也稍稍的彈動了一下,如果是真的,那她要面對的便是龐大複雜到她都沒辦法想像的一座山,露出地面的只是一小部分,而隱匿地
下的才是真正的山體。
根深蒂固,難以撼動。
阿春靜靜的聽着。
杜憲的容貌在光線不甚明亮的馬車之內宛若陷入了一團濃霧之中。她秀美的眉尖輕輕的蹙着,讓阿春忽然有一種想抬手去替她將眉心撫平的衝動。主子年紀才多大,若是生在旁的貴胄家中,這般容貌,這般性情,這般聰慧,應是被捧在
掌中的明珠,且是最耀眼的那一顆。
她身上所擔負的是與她性別和年紀並不相稱的重擔,這種沉重一一的壓在她孱弱的肩膀上,更是叫人感覺到一種背負着堅強的心碎。“奴婢愚鈍。”良久之後,阿春輕聲說道,“但是主子在哪裏,奴婢便在哪裏。”老主子救了他們的命,給了他們新生,雖然是要以他們的終身忠誠為代價的,但是他們願意
啊。
“我知道。”杜憲怔了一下,隨後就展眉一笑,“不必這麼凝重。”她抬手按在了阿春的手背上,“這日子啊,還長着呢,愁眉苦臉的過還不如嘻嘻哈哈的過呢。”
大過節的,本應快樂,她卻莫名對阿春說那些,便是在破壞氣氛。“今夜不想其他的。玩兒就是了。”她說完就撩起了遮蓋在車窗上的厚棉布帘子,透過上等緙絲製成的紗窗看向了外面,京城的街道依然如舊,人來人往的逐漸熙攘,一如
過去很多上元節一樣,只是那時候坐在她身側陪着她胡鬧嬉笑的是她的父親,而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若是父親還在,此時此刻,最期盼的也是讓她真正的開心快樂,享受美好的人生吧。
杜憲的眼眶略有點發紅,但是很快就收掉了那種悲戚的心境。
等她再度將臉轉過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掛上了淡淡的笑意。
“主子,前面馬車就進不去了,人太多了。咱們要下車步行了。”車外傳來了阿秋的聲音。
“好,那便下車吧。”杜憲伸了一個懶腰,如同慵懶的貓兒一樣伸展着自己修長的四肢,掃去了依然還殘留着的些許愁意。主僕幾人下了車,阿秋叮囑車夫將馬車停在街邊等候他們歸來,又給了車夫點錢讓他去找點吃的。這才與阿春一道護着杜憲走在了街市之上。杜憲出來,管家杜暢不放心
,還四名府里的小廝跟着。
去年那場大戰讓整個大齊都萎靡了良久,也失色良久,但是今夜這滿眼的繁華讓人有一種昔日繁盛景象重現的錯覺。
只是景色依舊,但是大齊卻已經不是大戰之前的大齊了。舉全國之力並不是字面上的說法,而是實實在在的,大戰早就已經將國庫耗空,大齊是以一國之力抵抗兩國聯軍,人力物力幾乎都消耗到了極致。便是今年的上元節,這街市上行走的女子看起來都比往日多許多,並非是民風開放了,而是男人真的在大戰之中戰死許多。就連路邊許多賣小吃的攤販都是女子,或是老弱,且身邊都會帶着一
兩個垂髫孩童,一邊做生意一邊還要看護着自己家的孩子,每個人的臉上洋溢出來的,並不一定是笑容,多數還有愁緒與煩惱夾雜在其中。
即便說了今日不要多想,杜憲走在街市上,看着這些容不得她忽略的事實,也不免覺得心酸。
一路從街頭走過來,不知不覺她身後跟着的侯府小廝手裏就多了許多的東西。
“這個也去替我一樣買一個吧。”杜憲停在一處賣風車的攤子前面,對阿秋說道。“啊?咱們還買啊?”阿秋面有難色,這一路過來,風車,麵人兒,糖人兒,叫不上名字的糕點,他們可是買了不少了。“主子,快要拿不下了,這風車咱們買過了,府中也
沒孩童,實在是沒地方放了。”他小聲對杜憲說道。
“叫你買就買,哪裏那麼多廢話?”杜憲抬手敲了阿秋的腦門。
“是是是。”阿秋趕緊上前,又在攤子上按照杜憲的吩咐買了許多的風車,幾乎是每樣都買了一件,然後交到跟着的小廝手裏。攤主是個年邁的婆婆,見杜憲一下子買了她那麼多東西,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她一邊找錢,一邊對杜憲說道,“這位公子爺,你如此的心善,將來一定會有
福報的。”她雖然老邁,但是不糊塗,她看的到跟在杜憲身後僕從的手裏已經是滿滿的東西了,裏面就有風車這種逗小孩子玩的小玩意兒。
她的攤位地方比別人偏,出不起多餘的攤位錢,年紀也大了,所以也沒賣出多少東西去。
大部分人還是喜歡從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婦手裏買東西的。
“錢就不用找了。”杜憲笑道,“就沖婆婆剛剛那句吉祥話。”本來她也沒想要這婆婆找錢。
“不行不行。”婆婆一驚,人家給的可是足足一兩的銀子,夠她半年的生活了。
“說不用找了,便不用找了。”杜憲揮了揮手,“大過年的,本公子還趕着去看煙火呢。莫要耽誤了本公子的時間了。”
說完她就帶着其他人大步的離開。
等離開了那個攤子,阿秋回想了一下剛剛他們買過的攤子,攤主都是這種單身的老婆婆亦或者是帶着稚童的婦女。
他這才醒悟過來,“主子不是為了貪玩兒買東西,而是單純的想幫幫她們?”他追上了杜憲小聲問道。杜憲翻了他一個大白眼,“你家主子我看起來像是那麼好心的人嗎?幼稚!”說完她就別開臉去了。這大過節的,若不是家中困頓,又沒了男人,這些老人婦孺又何必頂着
刺骨寒風吃這種苦。誰不想穿上新衣,打扮的美美的去看煙火?
阿春瞪了阿秋一眼,阿秋莫名的看着那一步三晃蕩的主僕二人,先是怔了一下,隨後目光便也柔和了起來。
“主子才不像!”他哈哈一笑,再度追了過去。主子本來就是好人。只是那句話他沒說出來。
等這條街走完了,跟在杜憲身後的四個小廝幾乎每一個都是不堪重負,大包小裹的。
“要不要將這批東西先找人送回府里?”阿秋問道。“再買下去,可真是沒辦法拿了。”
杜憲一轉臉,看了看,東西着實是買多了。
這些東西送回侯府也是被扔掉,太浪費了。
“對了,你上次說有不少軍中的遺孀來到京城,她們可都在過年前回去了?”杜憲問道。“有些回去了,有些不曾。這次來的人太多了,不然長樂侯府也不會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銀子來。”阿秋搖了搖頭。“不曾回去的那些被長樂侯府安置在一所客棧之中,只等過
了年之後,再專門找人送她們回去。那家客棧被長樂侯府包了下來,還有專門人負責這些遺孀遺孤的安全。”“那就將東西都送去那個客棧吧。”杜憲想了想說到,“這裏面有吃的,有玩兒的,倒是適合她們那些孤兒寡婦的。並叫咱們家距離那家客棧最近的布莊拿一些結實又顏色好
看的布料送過去,數量要夠她們每人做兩套換洗衣服的。回頭帳去侯府找暢叔結算,掛在我的名下便是了。”
“是。”阿秋立馬對那幾個小廝說了一個地址,叮囑他們送過去。
“對了,莫要說是咱們送的,只說是長樂侯府送她們的上元節禮物就好了。”杜憲在那幾個小廝離開之前叮囑道。
“是。”小廝們應了之後,便快步離開。
“主子為何不讓他們說是咱們侯府送的呢?”阿秋等人走之後好奇的問道。”若是讓慕容世子知道這些東西是主子派人拿去的,他應該會對主子的態度有所改觀吧。”
“我……”杜憲瞪眼道,“你是不是傻啊。若是告訴他這些東西是我送去的,他便知道我在調查他的事情了!我還能落一個好嗎?”
阿秋一怔,想想也是有點道理的……這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嗎?
“屬下錯了!”阿秋趕緊道歉。
“豬腦子!”杜憲罵了一句就朝前走去。
阿春也湊近了阿秋輕罵了一句,“豬腦子!”
“小春姐,你這麼說我就不開心了。”阿秋的漂亮眼睛一轉,拉住了阿春,不服道。“呵呵。”阿春直接翻了他一個大白眼,“你們這些男人腦子裏裝的都是豆腐渣!”她壓低了聲音,用杜憲聽不到的聲量對阿秋說道,“主子這是壓根就不想讓慕容世子感覺到什麼壓力!慕容侯府已經窮成那樣了,慕容世子那人又是那種倔脾氣,若是知道這些東西是咱們侯府送去的,怕是要巴巴的上門還銀子來了。你是不是真傻啊?主子處處都是以慕容世子為先的。慕容世子又不是不知道咱們主子時刻的關注着他,只是一直在忽略這個事實罷了。”說完她就戳了戳阿秋的腦門,嘖了嘖嘴,“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