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五芩散
川貝貝看了看梁夢棠的舌苔，舌質淡、苔白滑，又把了把脈，問道：“你最近除了四肢發抖有氣無力外，還有什麼癥狀嗎？”
“沒什麼食慾但經常腹瀉，老是想喝水，而且特別怕冷。”梁夢棠掩着肚子皺了皺眉頭。
“嗯……估計這個葯就是通過腹瀉來減肥了。”畢竟是古代，應該還沒有現代那些控制神經的西藥出現。
“可娘說，通過腹瀉把積食、脂肪都拉出來，人就輕了，這都是正常的？”梁夢棠顯然被二夫人洗腦已深，還有點疑惑。
“脂肪哪是這樣拉的。很多急於減肥的年輕妹子，就是由於迷信所謂的‘迅速減肥’保健品或藥品而導致嚴重腹瀉或胃腸功能紊亂。很多不正規的減肥保健品，其實都是通過使服用者腹瀉這種極端的排泄方式來起到減體重的目的。如果隨意服用或長期服用那些具有瀉下通便作用的產品，很容易引起脫水、乏力、營養不良、心慌氣短、機體代謝失調、電解質紊亂甚至腸道病變，不少人停用后還會出現便秘、體重反彈等現象，副作用那是相當大的。這樣，我先給你開點五芩散，可以幫你恢復脾胃功能，還能減肥。”
“那那個……五芩散是通過什麼原理呢？”
“中醫理論認為，看似屬於‘面子問題’的肥胖，其形成機制相當複雜，且涉及體內多個臟器，其中以肝、膽、脾、胃、腸的功能紊亂和障礙最為常見，這些臟器一旦出現問題，機體對食物的消化、吸收、排泄的調節就會失去平衡，從而產生痰淤、水濕等病邪的積聚。因此，中醫對於肥胖症的治療強調在祛除體內病邪的同時，從根本上調整機體臟腑的功能，唯有這樣，才能既擁有苗條的身材又擁有健康的身體。”
“聽起來很有道理。”
“二小姐脾胃有水濕，五芩散能通過補脾利水，把水濕儘快排出去。脾氣壯實的人，能充分地將水分吸收利用，水分也會充分地從體表蒸發出去。脾氣虛弱者，就像釜底之薪不足，熱力不夠，水很難變成水蒸氣，總在身體裏汪着，只能不斷以小便的形式排出去，即便喝了水也不解渴。至於肚子一圈的胖，當陽氣不足時，身體為了保護已經變得珍稀的陽氣，不讓它過多地散出去，脂肪就是保護陽氣最好的“隔離層”，所以，越虛人就越胖，而且多是胖在肚子上。如果是女性，三十五歲往往是一道坎，如果缺乏鍛煉、陽氣不足，就像《內經》中講的‘女子，五七陽明脈衰’，到了三十五歲時，女性的陽明脈，可以理解為脾經之氣，就開始虛弱，面容身材的走樣往往在這個年齡前後就開始了。”
“真可怕。怪不得我也是胖在肚子上，好用的話給我娘也用用，那她肯定就會相信你的話了。”
“嗯嗯。不過現在你可不要透露你在吃我的葯，我得先把那江湖騙子抓出來才行。”
“辛苦貝貝你了。”二小姐感激道。
“沒事應該的。”川貝貝擺擺手。
川貝貝出了將軍府，既然說那個江湖郎中偶爾會在京城遊盪，那憑藉她高超的人品，說不定可以碰到。一出門，發現上次那個小乞丐又在門口張望。
“小弟弟，怎麼又是你？”這餓了，也不會老是等在將軍府吧，看他的樣子，倒像是在等什麼人。
“我……”小乞丐吞吞吐吐的。
“你是在等什麼人嗎？”川貝貝盡量擺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樣子。
“我……你認識二夫人嗎？”小乞丐猶疑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當然認識了，你找二夫人？”川貝貝覺得奇怪。
“嗯，你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出來嗎？”
“據我所知，她今天一大早就出門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在門口沒見着她出來嗎？”今早二夫人出門她才得以給二小姐看病，這樣的話，她應該不是從正門出去的？
小乞丐搖了搖頭。
“你找大夫人有什麼事嗎？”
“還是等她出來再說吧。”小乞丐口風倒是很緊。
“你都說沒見着她了，如果她不想讓你見到，自然是有辦法。你告訴姐姐什麼事，姐姐昨日還見着了大夫人，說不定可以幫你轉告。”川貝貝覺得事有蹊蹺，二夫人怎麼會和一個小乞丐有牽扯。
小乞丐想了想，猶疑着說道：“她前些日子找我師父拿了葯，一直還沒給錢呢。”
“哈？”小乞丐的師父，莫非就是那個江湖郎中。
川貝貝立馬問道：“二夫人買的可是減肥藥？能帶我見見你師父嗎？”
小乞丐面露難色：“嗯……師父不隨便見人，必須有熟人引薦才行。”
川貝貝馬上換上一副溫柔狗腿的表情，好歹她也是前些日子給過小乞丐荷花酥的，在小乞丐心中應該有點好感度吧：“你不就是姐姐的熟人嗎？姐姐最近也想找大夫看病，有個老毛病一直好不了。”
小乞丐一臉吃驚張大了嘴巴：“姐姐你也有病啊？”
雖然小乞丐這種提問方式很欠扁，川貝貝實在不想給肯定的回答，但為了見到他口中的師父，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是啊。”
“好吧，那我帶你去見見他。不過你要告訴二夫人早點付錢哦，她硬要等見效才肯付錢，現在都半個月過去了，應該早見效了。”
“嗯，二夫人不是欠錢不還的人，估計也是最近比較忙給耽擱了，我回頭就和她說。你先帶姐姐去見你師父吧，姐姐也有錢。”
“好。”
一路上苦思冥想見着江湖郎中要怎麼套話，川貝貝跟着小乞丐走進了一個偏僻的小巷，又彎彎繞繞了好一會兒，總算走到了一個破舊的茅屋前。
門緊閉着，小乞丐先在門前開口道：“師父，我帶了個要看病的人來見您，而且她是將軍府的，認識二夫人。”
“進來吧。”傳來中年男子的聲音。
江湖郎中看着四五十來歲，瘦骨嶙峋的，鬍子微微有些灰白，穿着一件常見的藍色大褂，衣服顯然很破舊了。
“師父好，我是將軍府大小姐的丫鬟川貝貝，因為見了二小姐減肥效果顯著，大小姐也想瘦下來，好不容易探聽到二小姐的葯是從您這兒拿的，所以我也來求葯了。”
江湖郎中摸了摸並不長的鬍鬚：“原來是這樣啊。這葯可不是想有就有的，必須經過九九八十一天熬制……”
“吹吧你就。”川貝貝腹誹道，還是表現出一副崇拜而又焦急的樣子，“可是馬上就要選秀了，這八十一天實在等不及。”
江湖郎中頗有些為難：“要快點也行，不過就需要我耗費大量精力。”
川貝貝立馬雙目放光狗腿道：“辛苦您啦，我們一定會給您不小的報酬，對得起您這番辛勞。”
江湖郎中又把話題引到了二夫人那兒：“不過，你們二夫人那兒一直沒給錢，真是有點不放心。”
川貝貝無奈地嘆了口氣：“唉，二夫人畢竟不是正房，有點拮据也是正常的。不過我會提醒她的。至於大小姐那兒，您放一百個心。堂堂一個將軍府，這正房夫人和嫡出大小姐會差錢、會幹出欠人錢不還的事嗎？”
江湖郎中深以為然，點了點頭。
“您大概哪天能做好，我們要的量挺大的，要吃三個月。萬一複發了在宮裏也可以吃。”
“半月後吧，最快了。”
按理說，這葯的劑量、用多久應該是醫生決定的，川貝貝說三個月這麼久，這神醫也沒否定，看來真的只是想多賣出點賺錢而已。
“好的，到時我來取。”
“好。不過以防萬一，你需要先交定金。這三個月的葯給你便宜點要六十兩銀子，你先交三成也就是十八兩。”
“這種劣質毒藥居然要六十兩銀子。”川貝貝倒吸了口涼氣，“好說，交定金是應該的。不過我這兒只有五兩銀子，是我好幾個月的工錢了，您看……將軍府上超過十兩銀子都要申請的，流程很久，說不定等批下來半個月都過去了，我們先申請六十兩，您做好了我們就拿足額的銀子來取。”
“好吧，你先把五兩銀子給我。”江湖郎中伸出手來，川貝貝只好把身上僅有的五兩銀子給了他。
回了府，川貝貝將事情經過告知了二小姐。
“貝貝可是有什麼計劃？”梁夢棠問道。
“半月後，我去拿葯，最好再帶個二夫人那邊信得過的丫鬟一起去，好為我作證。”川貝貝說道。
“二夫人那邊信得過的丫鬟，要不帶小杏去吧，她為人比較可靠，和我也談得來。”梁夢棠說道。
“我也和你們一塊兒去吧。”小芙在一旁躍躍欲試。
“可以，多個人多個照應。”
約了小杏過來，一起討論好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半月後，三人來到江湖郎中所在的茅屋。
小乞丐首先出來迎接：“姐姐你來啦。”
說實話，川貝貝心裏還挺喜歡這個小乞丐的，長得可愛對她也熱情，只是跟着這樣一個師父，以後難免會學壞，他心裏還一直把他師父當厲害的大好人像偶像一般崇拜呢，不知道了解事情真相後會有怎樣的反應，讓他小小年紀面對偶像坍塌的感覺，還真有些不忍心。
“你們要的葯我都做好了。”江湖郎中指了指地上三大麻袋，果然量相當大。
“太謝謝了，真是辛苦您了，我們這就把銀子給您。”川貝貝作勢就要取銀子。
這時，小杏猶疑開口道：“不過，大夫人和大小姐對用藥很是謹慎，您能告知這葯主要成分是什麼嗎？”
江湖郎中立馬擺手：“那可不行，這是我祖傳秘方。”
“我也知道，按理不應該這樣問你，不過如果不說，大小姐怕是不敢用啊，要是有什麼後遺症，那可就……”
“小杏說的也有道理。大戶人家做事總歸要比較謹慎。”川貝貝收回了翻銀子的手。
這都已經做了三個月的葯了，如果顧客反悔說不要，那可不虧慘了，足足六十兩巨款啊。
江湖郎中咬了咬牙，說道：“算了，看你們是信得過的人，我就告知你們一二吧。我這藥用的番瀉葉、麻黃都是減肥上好的藥材，純天然，無毒副作用，安全又見效快。”說罷，江湖郎中還一臉自豪。
番瀉葉很多人認為它是純天然的草藥，用於減肥或者治療便秘完全沒有副作用，其實這是一種大錯特錯的觀點。番瀉葉服用不當，輕者可能引起腹痛、噁心、嘔吐等，重者甚至可能誘發上消化道出血、女性月經失調，甚至還有人因為服用番瀉葉而上癮，導致停用后不僅便秘更為嚴重，還會出現心煩失眠，焦慮不安，全身不適等戒斷癥狀。而麻黃能作用於中樞神經，加強身體熱量消耗及脂肪分解。但國外的一些研究報告評估指出，麻黃素的潛在危險性高於減重的治療效果。
“好你個庸醫，居然配這種葯，想毒害我們大小姐和二小姐。”川貝貝斥責道。
“走吧，跟我們去見二夫人。”小杏拉扯着江湖郎中的衣袖把他往門外拉。
“哎你們這是？”江湖郎中一臉驚恐。
小乞丐過來抱住了川貝貝的大腿：“姐姐，你們幹嘛要抓我師父呀……”
“你師父他不是好人。乖，姐姐為民除害。”
三人把江湖郎中綁去了將軍府。
此時二夫人正巧在大堂，見這陣仗吃驚地起了身。
“你們這是……這不就是我求葯的郎中嗎？”
“你把減肥藥的成分都給二夫人說說。”川貝貝對江湖郎中說道。
江湖郎中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番瀉葉和麻黃。”
川貝貝把兩種藥材的毒性一一給二夫人解釋了。
“豈有此理，還真是毒藥？”二夫人氣急敗壞，“把這江湖郎中拉出去，打五十大板！”
“你們這是要我老命啊。”江湖郎中匍匐在地上，顫着身子道。
“難道你掙的就不是要命錢么？”川貝貝義正言辭，“行醫是為了救人，你這是害人，必遭天譴的。”
小乞丐也跟着大哭了起來。
這時，二夫人注意到了此前一直不作聲的小乞丐，“這小乞丐估計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來人，把他一起給我扔出去，打上三十大板。”
川貝貝連忙懇求道：“二夫人，小孩子還不懂事，您就放過他吧。”
梁夢棠也說道：“娘，他也不知道他師父掙的是謀財害命的錢，算了吧。”
二夫人也沒開口，算是默認了。
“姐姐，師傅走了，我就真的無家可歸了，你們放過師父吧。要不是他幾年前收留了我，我早就餓死街頭了。”小乞丐哭得很是傷心。
“小乞丐的命都是好不容易留住的，這江湖郎中，二夫人定不會放過他。這樣，要不我去求求大小姐，看能不能讓小乞丐在府上當個葯童？”川貝貝暗自思忖。
“你現在先住姐姐這兒，你師父雖然救了你，但這些年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不能因為你和師父感情好就好壞不分，知道嗎？”川貝貝安慰小乞丐道。
小乞丐也沒吭聲了。
幾位家丁將江湖郎中拖了出去。
“這下可如何是好，夢棠，你快停吃那些葯吧。不過，這減肥不就減不成了？”二夫人擔憂的同時，顯然還有些遺憾。看來有些父母，真是把名利看得比子女的命更重要。
“貝貝給我開了一些安全的葯，也可以減肥的。”梁夢棠提起精神笑笑說。
“原來川貝貝這丫頭這麼厲害啊。”二夫人略顯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