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夾穀子（上）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心煩的柯無罪也就不再去想。心裏只覺煩雜的他，挪動着腳步，往遠處去。
一個城市，若沒有那種流傳千載的淡泊寧靜，便註定會帶着喧囂，不管白天也好，夜晚也罷，人流，車往，這兩個主元素總是會製造沸騰的氛圍。
明城大抵如此。
紛繁的人群中，柯無罪拖着沉重的步伐，滿步蹣跚，他從來沒有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吵雜，身體是如此地不堪負荷。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直到一條人跡稀少的街口，感覺身心俱疲的柯無罪終於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此時，夕陽已經西下，光影斑駁，柯無罪背倚着一道圍牆，閉上眼睛，輕喘吁氣。
情不自禁，他腦子裏不斷浮現他們的面容，林傾城，姜承安，那個遲暮老人，還有年輕男子......
他感覺他的思想都快處於一種空靈和模糊的狀態了。
“你個老不死的，到底什麼時候還錢？”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怒吼，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乒乒乓乓”的東西摔地聲，吵鬧無比。
柯無罪睜開眼睛，一眼看去，就在那邊，地散落着一些盆盆罐罐，相當雜亂，其中，一個光頭模樣的中年人帶着幾個混混打扮的年輕人，神色不善，正圍着一個衣衫襤縷的老人，那幾個年輕人對着老人不時動手動腳。
“老東西，你他女馬的到底有沒有錢？”這會說話的是其中一個年輕人，罵罵咧咧，神色兇狠，“說好了半年前還我們，可到現在都沒還，你他女馬的是不是看我們好欺負？”
倒在地上的老人翻口咳出幾口血，臉上鼻青臉腫，顯然剛剛已經遭受過他們的歐打，但他卻似乎並沒有感覺到怕一般，他神色萎靡，看着這群混混，目光有些麻木，“老夫現在是真的身無分文，你們看也看到了，家中，搜也搜過了，要是有錢，老夫早就還給你們了。”
“那他女馬還得等到什麼時候？”那個說話的年輕人一下子蹲了下去，伸手將老人的衣頸抓了起來，狠狠地道。
老人被抓住衣頸，一時間，臉給憋得通紅，呼吸都不順暢，張開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哼！”年輕人一見，冷哼一聲將他猛地摔在地上，站起身來，“說，什麼時候還！”
老人的頭順勢在地上碰了一下，所幸不是太重，只是烏青了一塊，倒沒有流血，他慢慢坐起，聲音很是微弱，“待老夫有錢了，自然便會還的。”
“那要是你他女馬死了怎麼辦？我們找鬼要啊？操！”
年輕人說著說著又想去踹老人一腳，可被旁邊一直站着的光頭中年男給拉住了，年輕人疑問望去，卻被光頭男目光一瞪，“要是打死了，你找誰要錢？你個二貨。”
年輕人頭往後一縮，神色畏懼，使勁點頭，“還是大哥想得周倒。”
光頭男沒理他，臉上露出一個微和的笑容，直接看向又是咳嗽了幾下的老人，看老人沒有力氣身形欲倒，便伸出手去扶，“老人家啊，這幾個傢伙不懂事，傷了您，您可別怪啊。”
那幾個年輕看着光頭男這幅溫和模樣，身體都是不自禁地顫了一顫。
老人虛弱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您看啊，您兒子借我那麼多錢去做生意，當初說得可是好好的，賺了錢就會還我，可沒想到他虧了，唉，現在他人也不在世上了，您說，咱們不找您來要找誰要啊？”光頭男面色苦惱，搖頭嘆氣，“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我手下這麼一大幫子人要吃飯，要穿衣，可不能去搶銀行吧？”
老人似乎順過氣來，但卻依然沒有說話，只是點頭，那滿是烏青的臉上瞧不出任何錶情，並未因光頭男尊稱他而有所緩和。
“那您是不是看看就把那錢還我們唄，這樣，我也有錢可以養活他們了，你也就不用怕我手下的人三天兩頭來找你麻煩，誰也不欠誰，都皆大歡喜嘛，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光頭男滿臉苦喪。
“老夫說了，有錢自然就會還上的。”老人淡淡道。
老人剛把這話說完，光頭男那一臉溫和的笑容，頓時消失，他扶着老人的手也是突然使勁，將老人整個身子帶了過來，不理老人又是一陣氣緊，寒聲道，“老子給你臉你不要臉，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你...你殺..殺了我也是無用。”老人像是早已知道他是假裝的一般，並未出現詫異神色，只是，他聲音微弱到了極點，感覺就快斷氣了一樣。
“哼！老子不整死你。”光頭男將老人放開，站起身來，陰冷一笑，“聽說你有個才三歲大的孫女兒，老子把她抱走，要是三天之內，你不還錢，老子就弄死她，讓你真的斷子絕孫。”
“你別動老夫的欒欒！”老人驀然變色，再也不像之前那樣淡定，眼神滿是慌恐。
“欒欒？嘿，名字還挺好聽的，只是可惜呀，生在了你們家。”光男人陰笑了一聲，轉過身對着那個年輕人，道，“去，抱出來。”
年輕人立馬跑進旁邊的門，不一會兒，就抱着一個熟睡的小女孩出來。
“多可愛的小娃娃。”光頭男接過來抱在懷裏，用手捏了捏小女孩粉雕玉琢的臉蛋，怪怪地笑道，“只是就快死了。”
“你...你放開欒欒。”老人掙扎着想要站起來，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哼。”光頭男朝着老人冷哼一聲，“三天之後，我們見不到錢，你就等着給你的孫女兒收屍吧!”說完，轉身欲走。
“求你了，放開欒欒行嗎？我就一個孫女兒啊！”老人鼻青臉腫的臉上老淚縱橫，見光頭男要走，用手一下子抱住他的腿，聲音嘶啞無力。
光頭男試着走了兩下，但卻被老人緊緊抱住，根本掙不開，將小女孩交給旁邊的一個年輕混混，轉頭看着老人目露凶光，“非逼老子這會累死你。”
他抬起另一隻腿，對着老人的頭，就準備直接踩下去，這一腳要是真的踩實，本就快要到極限的老人不說馬上咽氣，那也是沒幾天好活了。
可就在這一刻，一隻腳突然橫在了光頭男的下方，沒等他反應過來，那隻腳往前一勾，他的整個身子便像失去力氣一般，直直向後栽去。
旁邊幾個年輕混混大驚失色，全都手忙腳亂地去扶光頭男。
“誰給我下絆子？”重新站好的光頭男滿臉怒氣，晃着他的光頭左右一看，只見場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修長的身影，他想也不想就兇狠道，“他女馬的，你找死？”
那個身影不為所動，蹲下身子將虛弱到了極點的老人扶起，然後轉過頭看着光頭男，很是年輕的臉上還帶着稚嫩，但此時卻面無表情，赫然便是柯無罪。
“將小女孩放下，然後，十秒內，滾！”
柯無罪看着光頭男，目光平淡，就像看着空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