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篇 第九十七章

來到營帳跟前，蕭玥突然停下了腳步，莫問立即上前為她蒙上面紗，露出在面紗外面的一雙星眸盯着門帘看了一會兒——大部分時間都是明亮奪人的眸子此時有了複雜的情緒，不過也只是稍縱即逝，還未等莫問深究，便見蕭玥深吸了一口氣，示意她掀開帘子。

一進營帳，蕭玥便聞到一股的艾草味——應該是軍醫點燃的艾草，意圖驅走病氣，雖然這麼做聊勝於無，但如今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蕭玥看到不大的營帳被劃分為兩個區域，一進去就能看到二十多張木板床上幾乎都躺着有染病癥狀的將士，而另一個區域用防水白布擋住看不清裏面的情形，若蕭玥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停放着一個時辰前剛病亡的將士屍首的地方。

營帳里的所有人聽到門口的聲響都看了過來，臉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震驚，蕭玥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先開了口：

“諸位不用多禮，把我當成普通大夫就行。”

眾人聽到清脆的少女聲線后才猛然醒悟：玥郡主竟然就這樣隻身來軍營為他們醫治了！

雖然他們早就聽聞了朝廷派蕭玥為欽差的消息，也知道蕭玥今日已經抵達西北了，可他們都下意識地認為，蕭玥應當會以西北百姓為先，而他們有可能熬不到救治的那天，所以在凌晨看到蕭玥風塵僕僕到來，既震驚又感激！

蕭玥已經在跟軍醫了解具體情況，不知道此時這些在戰場流血不流淚的男子漢大丈夫此時因為她這一舉動而紅了眼眶，因為對她來說，找到病源，對症下藥才是當務之急，不存在先來後到的說法。

隨行的太醫她已經安排好，明日分別去三個疫情較為嚴重的城鎮實地了解，染病的人數太多了，一個個診斷治療不切實際，所以她打算從發病快的人身上找原因。

或許她的想法有些冒進，但在疫情如此嚴峻的情況下，她也只能抗下壓力，摒除雜念，全心全意地做她該做的事情——儘早徹底地根除瘟疫，讓更少人受苦。

軍醫所說與她在懷化大將軍那裏得知的差不多，不過在這短短半個時辰內，又死了一個人。如今調整方子再等結果太慢了，於是蕭玥並不打算從病患下手，而是問軍醫：

“我能看一下去世將士的屍首嗎？”

軍醫沒想到蕭玥放着等着她十幾個醫治的將士不管，竟然要去看已經不幸身亡的將士，一時怔住，但隨即想到她這麼做或許是有她的道理，於是便立即引她到另外一個幾近密封的區域。

蕭玥看着並排躺在木板床上，蓋着白布沒有一點兒生氣的兩具屍體，微微蹙眉問軍醫：

“有派人告訴將士的家眷嗎？”

軍醫如實回道：“有，但因為疫情有些城鎮放行沒有那麼快，所以在暫時還沒有收到迴音。”

蕭玥上前一步，掀開其中一具屍首上的白布，看着與象是睡著了的二十齣頭的男子——脖頸還有溫度，想必就是死了還沒有半個時辰的將士，隨即重新將白布蓋好對軍醫說：

“我想做一下屍檢，看看疫病主要傷害了哪些臟器導致的死亡，但沒有親人同意我不能擅自解剖。屍檢越早做越好，你去問問懷化大將軍能個路途較近的，問問親屬同不同意時間。”

軍醫愣了一下，接着恍然大悟地對蕭玥說：

“郡主言重了，兄弟們都是征戰沙場之人，有時候戰況激烈，別說全屍了，許多人連一根手指頭都找不到。而且這些兄弟臨死前都已經留下遺言，說只要能早日對症下藥，他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包括屍首。”

聽到死者的遺言后，蕭玥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但事不宜遲，她很快斂了情緒對軍醫說：

“既是如此，那我們現在便開始吧。”

莫問將隨身攜帶的醫藥箱打開，拿出手套和屍檢需要用到工具，一切準備就緒。

蕭玥戴好了手套，軍醫替她解開了屍體的衣服，緊接着她便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屍首死後的情況。

“患者死後半個時辰臉色開始發青，嘴唇發紫，按壓之後表面形成的新屍斑呈黑紫色，肉眼可見脖頸腫大......”

蕭玥一邊檢查一邊說出所看到的情況。

一旁的軍醫也十分驚訝，“這，這是怎麼一回事？這看着，怎麼更像是中了毒？”明明屍首在一炷香之前還很正常。

相較之下蕭玥就比較淡定了，她耐心地對軍醫說道：

“我在路上也聽聞過病人死後屍體發黑的情況，當時腦海里的第一反應也是中毒，不過很快就被我壓下去了，因為大夫不可能連中毒和風寒的癥狀都分不清。”

軍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現在......”

蕭玥看着眼前的屍首，皺着眉頭鄭重道：

“既然從表面看不出什麼，那隻能開膛破肚看一看了。”

莫問聞言便立即遞給用火烤過的細刀，蕭玥接過之後，準確無誤地切了下去......

蕭玥絲毫不忌諱地檢查着屍首的內臟，“腎臟和肝臟都沒有異常，脾胃有些出血，心臟......”

說到這她頓了一下，眸子微微眯縫地看着心臟的部位，似是自言自語：

“從心房流出的血顏色似乎比平時更深一些，偏紫。”

一旁軍醫聞言想探個究竟，但蕭玥卻突然抬頭對他說：

“我需要再解剖一具屍體。”

同樣的順序和手法對第二具屍體進行時間之後，蕭玥突然陷入了沉思，軍醫和莫問都沒敢開口打擾她，只是見她一會眉頭緊鎖，一會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眸子一亮。

好一會兒，她才猛地抬頭，對着看着她的兩個人激動地說：

“二十多年前雲城那場瘟疫！”

軍醫與莫問一頭霧水，正想開口追問那場瘟疫怎麼了，突然營帳門帘被人掀開，來人正是本該在帥帳和懷化大將軍商討如何部署兵力的容笙。

他快速看了一眼木板床上的兩具還沒來得及縫合的屍首后，重新抬眸對蕭玥說：

“卿玖來了，說是帶來了殷谷主的消息，和疫情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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