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3.詰問

0703.詰問

想到榮陵略微冷淡的神情中帶着幾分孤傲和矜貴,納蘭嫣的目光多了兩分暖意。

只是,她自從出生便身體孱弱,待到九歲時身體稍微有了改善,才求着爹爹帶她出谷。

那是她第一次離開落花谷。

這個落花谷並不是曾經被榮老爺子毀了的落花谷,而是她娘專程為了她尋得的一處四季如春的地方,重建了落花谷。

裏面百花盛開,氣候和暖,適宜她養病。

因着外面的氣候與谷中相差太多,她並不能在落花谷以外的地方呆太久。在京都呆了十餘天,爹爹便派人將她給送回落花谷,繼續調養身體。

衛婆婆是毒醫谷主孤叟老人的師妹,擅長毒理跟藥理。

在她一歲的時候,娘親花了很大功夫才將衛婆婆請來落花谷,專門為她調理身體。

衛婆婆配的葯很有效,但卻很苦,苦到她都有些厭世了,一度怨恨老天爺為什麼要給她一副孱弱的身軀。

不過再次回到落花谷,一向不喜歡吃藥的她開始乖乖的吃藥,讓娘跟衛婆婆感到格外的欣慰。

其實她們不知道,因為那一身銀甲的男子的出現,給了她力量,讓她對未來充滿了跟希望,她想要身體能快些好起來,將來長大了可以以最好的姿態,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為他生幾個健康漂亮的孩子……

雖然她遠在落花谷,但榮陵的消息,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傳到她的手上。

在榮陵十九歲的時候,即墨景德開始為他指婚。

聽到這個消息,她心裏恨得發狂,也嫉妒得發狂,恨即墨景德多事,恨那些女子佔了她的位置,也恨自己生不逢時,還恨自己的身子不爭氣,更恨這個世界的不公……

榮陵,是她納蘭嫣看上的夫婿,他是她的,只能是她一個人的!

這世間,只有她納蘭嫣才有資格做榮陵的妻子,她絕不容許別的女人跟他成雙成對,染指他一分!

於是,她一邊跟衛婆婆學習毒理跟御琴術,提升自己的實力,以期將來站在他的身邊,不會太丟他的臉。一邊煉製毒藥,讓手下的人實施,不知不覺的將他的“未婚妻”毒殺。

一個、兩個、三個……

榮陵的“未婚妻”全都死在她的手上,可這麼多年過去,卻無人知道是她納蘭嫣的手筆!

事實證明,她納蘭嫣是有能力的,是足以與他匹配的。

這讓她為自己的能力感到驕傲的同時,更多的是與他實力靠近的喜悅。

接連死了五個未婚妻,她如願以償的讓榮陵背上了克妻的名聲。

只有這樣,那些名門貴女才會對他敬而遠之。

直到秦如歌的出現,讓沾沾自喜的她終於有了危機感。

原本她以為秦如歌不過是被秦彧被家族遺棄的女子,完全不足為懼。可哪裏知道,她派去殺她的人沒能回來,反而在中了她的毒后,還好好的活着。

消息傳到落花谷,她才知道秦如歌不若傳言中那般簡單!

於是,她也顧不得身體還未完全好,也不顧母親和衛婆婆的阻撓,回到京城。

她和秦如歌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左相府,當時她和榮陵的賜婚聖旨剛下不久,秦如煙姐妹二人為了毀掉秦如歌設了一場酒宴。

秦彧擅於溜須拍馬,父親納蘭仲宇一向瞧不起他,二人的關係並不好。至於大姐納蘭婼,和秦如煙姐妹的關係也不過是點頭之交罷了。

是以在接到秦如煙的帖子時,她並未打算參加,是她以見世面為由,扭着她去參加的,只為看看秦如歌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

初見,秦如歌素麵朝天,一身素衣,身上連件像樣的飾品都沒有。

可即便是這樣,也不能掩藏她的美麗,甚至反倒給人一種天然去雕飾之感,襯得周圍悉心打扮的貴女們猶如花孔雀一般,俗氣。

縱然聽聞榮陵對秦三小姐不喜,可她的心裏卻隱隱不安起來。

因為她知道,那是榮陵還不曾見過她,一旦見了,必然會驚艷於她的容貌不能自拔。

同時她心裏決定面上與她交好,畢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嘛,只有接近她,才能更好的了解她。

然而,也不知是她防着她還是她本身小心謹慎,她並沒有因為接近她而多了解她幾分。

也誠如她所料,榮陵在跟秦如歌成親之後,對她可謂是如珠如寶,甚至直言這輩子只得她一個女人。

她嫉妒得心肝脾肺腎都在疼,又怎麼會允許事態朝她厭惡的方向發展下去呢?

所以,哪怕相處下來她有幾分欣賞秦如歌,秦如歌也必須去死!

然而幾次交手,都以失敗而告終。

原本大邑囯那次圍殺,秦如歌必死無疑,哪裏突然殺出個蕭亦狂,壞了她的好事!

經過這段時間的沉寂跟部署,她已經計劃好再一次劫殺秦如歌,且相信這一次必能將她送進萬劫不復的地獄,哪曾想,榮陵……

她和秦如歌無冤無仇的,之前想殺了她只不過是因為一個榮陵而已。

可現在榮陵都死了,她再揪着秦如歌不放又有什麼意義呢?

就好像她的人生突然失去了動力,讓她除了撕心裂肺的悲慟之外,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

想到這裏,納蘭嫣的心如被撕裂了一般,手抓着被子,因為太過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暴突,緊接着眼底迸射出嗜血的殺意。

是即墨景德!

是即墨景德摧毀了她的夢,毀了她的後半生啊!

……

榮陵死,最高興的莫過於即墨景德跟蔡氏母子幾個了。

榮王府的靈堂里,秦如歌跪在榮陵的棺木前。

只不過才過了一夜而已,原本明艷鮮活的人兒像是突然失去了生機一般,眼神木獃獃的,只一隻手機械性的往面前的火盆里塞着紙錢,一看便知道榮陵的死給她帶來多大的打擊了。

在秦如歌的身後,跪着桑橘、明月、清風以及聞訊趕來的子夜跟星辰二人,莫不是神情哀慟,悲傷不能自已。

清風、明月跟桑橘身上和臉上的傷勢只草草的處理了一下,旁人從他們落在外面的傷口和包紮后的傷口沁出的血跡便能看出昨夜有多慘烈,心裏莫不是對鬼域門又恨又怕。

至於老榮王榮顯,雖然有些惱榮陵揪着一些事情不放,可他到底是他的兒子。最出息的兒子死了,給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精神萎靡的呆坐在靈堂旁的休息室里,看起來一夜間老了好幾歲。

秦如歌跟榮顯都這樣了,蔡氏母子跟錢若雪幾個作為榮王府的主子,主動承擔起了接待賓客的擔子。

她母子幾人一邊強壓着心底的興奮,一邊裝出悲痛欲絕的樣子接待着賓客,忍得極為辛苦,不過倒是盡心儘力。

即墨景德在凌晨便從鬼王那裏得到榮陵死去的消息,從那時心裏便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榮陵到底死得有多慘,不過他深深知道在消息沒傳出來之前,他可不能妄動。

是以興奮得一晚沒能合眼,好不容易挨到早朝的時候,從“大臣的口中”得到榮陵的死訊,當下便做了一番陳辭,然後宣佈散朝,與一眾臣子匆匆離了宮,前往榮王府弔唁。

看到榮陵一臉死氣的躺在棺材裏,即墨景德感到壓在身上那無形的大石被卸去了般,整個人都松泛了下來。

他佯作沉痛的走到秦如歌面前,痛聲道:“榮王妃,朕想不到鬼域門的人如此大膽,竟然殺到了榮王府里……你節哀順變!不過你放心,朕已經下令全國搜捕鬼域門,一旦有他們的消息,朕第一時間通知你,到時任憑你處置!”

即墨景德覺得自己這番話說得漂亮,又給足了秦如歌面子,心裏正感到自得。

原本木獃獃的秦如歌這才有了些情緒,只見她緩緩的抬起頭,看向即墨景德的眼神滿是冷漠跟嘲諷。

旁人見她這樣看即墨景德,莫不是一驚,即墨景德也被她這眼神看得心中不滿,正欲說什麼,秦如歌淡淡開口,“皇上……”

大約因為一夜沒睡也沒怎麼說話,她的聲音沙啞難聽,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過她沒管那麼多,接著說道:“臣婦曾經聽夫君說起,十一年前慕容公府慘案時,皇上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可為何十餘年後,鬼域門還如此囂張猖狂?”

秦如歌冷漠的眼神跟語氣讓即墨景德心中不爽到極點,但想到她才失了夫婿,生生將心底的憤懣給壓了下去。

他張了張嘴,正欲開口,秦如歌卻又趕在他前面道:“霍都作為南靖國的都城,竟然一而再的發生這樣的慘事,臣婦想問問皇上,是皇上沒有把慕容公府放在心上,還是不曾將自己說過的話放在心上?抑或說鬼域門竟是超越南靖國一般的存在,竟是十餘年也未能將其剷除?”

前一句言下之意是,君無戲言,你個一國之君說過的話都不去履行,如何能服眾?后一句則是說,堂堂一個國家竟連江湖上一個殺手組織都剷除不了,真是無能!

即墨景德哪裏想到秦如歌如此大膽,竟然當著百官以及一眾賓客的面,拿他從前說過的話來質疑他,話里話外還擠兌他,頓時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臉色瞬間垮了下去。

他身邊的大臣們原想勸勸秦如歌的,可見即墨景德那黑沉沉的臉,頓時一個個噤若寒蟬,垂着頭大氣也不敢出。

蔡氏母子幾個恨不能上去將秦如歌的嘴堵上,可他們也知道秦如歌是個厲害的主,瞬間便蔫了,只期望冤有頭債有主,即墨景德別把秦如歌的無禮算到他們頭上。

秦如歌像是沒有看見一般,依舊我行我素的問道:“皇上,處在這樣的一個國家,你讓你的臣民們如何保證自身安危?這樣的一個國家,還值得我們拿命去堅守跟維護嗎?我真為我家夫君感到不值!”

即墨景德將手指捏得咔咔響,怒聲道:“秦如歌,若不是看在你夫君新喪,又曾治好了太子的腿,朕定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因為跪得久了,秦如歌腿有些麻,撇開桑橘伸過來的手,扶着棺木站了起來,迎着即墨景德的眼睛毫不畏懼的道:“別扯那有的沒的,橫豎阿陵死了,我活着也沒什麼意思,你要殺便殺要剮便剮!”

在場的人都要跪了,可見她一副“愛人逝去,將生死看淡”的模樣,心下又對她升起幾分同情。

薛琳琅剛剛趕來就聽到這樣一番話,亦是嚇得不輕,連忙上前對即墨景德見了禮,怯怯的道:“皇上,榮王與榮王妃伉儷情深,榮王突然遭逢劫難,榮王妃傷心過度,說出的話才……”

她原想說“口沒遮攔”,臨了覺得這樣說秦姐姐只怕心裏更不好受,當下便頓住,五體投地的跪在即墨景德面前道:“還望皇上看在榮王生前為南靖國鞠躬盡瘁的份上,寬恕她這一回。”

即墨景德正想借坡下驢,哪知秦如歌絲毫不領情,重重的哼了一聲別過身去不再看他,險些又氣個倒仰,當下也不管她是不是死了男人,欲圖治她不敬之罪。

這時,納蘭嫣、納蘭婼跟即墨非離也匆匆趕來,紛紛跪在即墨景德面前,“望皇上(父皇)看在榮王生前為南靖國鞠躬盡瘁的份上,寬恕她這一回!”

秦如歌倔強的咬着唇,不發一言。

即墨景德也不是真想將秦如歌怎麼樣,至少現在沒想把她怎麼樣。

畢竟榮陵生前為了南靖國做出了不小的貢獻,若是榮陵剛死他就把他的妻子給法辦了,別說是百官,就是外面的百姓也好交代。

剛剛也是被她的態度給激怒了,才沒把握好情緒。

這會子得太子太子妃以及薛琳琅和右相家的小姐相繼求情,便順勢道:“榮王妃,朕念在你因着榮王的事心裏難過,便寬恕你這一次,若然再這般口沒遮攔,朕定不輕饒!”

秦如歌轉頭,氣咻咻的又要開口,即墨景德道:“薛三小姐,榮王妃精神欠佳,勞你扶她回去歇息歇息。”

“臣女領命。”

薛琳琅連忙站起身來,上前扶着不情不願的秦如歌離開了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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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醫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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