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7章 怎會明知故犯?
第1297章怎會明知故犯?
齊軍攻破夜北王庭的捷報傳入京中后,墨文璟應了內閣與朝中群臣的提議,聖駕親臨北境,來與青陽王簽訂盟約。
畢竟這是大齊自開國以來第一次與北陸真正修好,也是大齊第一次徹底根除了夜北這個宿敵,此等豐功偉績必將被載入史冊永世傳唱,陛下親臨簽訂盟約,也好給這份偉業再添一筆光輝。
王庭那邊很快來了回信,護國大將軍率齊軍與青陽大汗王已經動身南來。
這幾天隨行的官員們忙着在城牆外的朔方原上佈置兩國君主會晤訂盟的場地,小皇帝進了鎮北將軍府後就不願出來,日日都守在一個小院裏。
“他也太能睡了吧,這都過晌午了,怎麼還不醒?”
墨文璟趴在木質的搖籃旁,盯着裏頭熟睡的嬰兒看了許久,忍不住想去捏捏那肉嘟嘟的小臉。
他才剛伸手,就被對面的人無情地拍開了。
“朕就是想摸摸,深弟別這麼小氣嘛。”墨文璟捂着被打痛的手,無奈地看向伸臂護着小寶寶的雲深。
憑什麼君修遠就能對小寶寶又捏又抱,他這個當朝天子就不行?
“陛下手上沒個輕重,會傷着我弟弟的。”雲深皺眉掃了他一眼。
“你這話說得,朕也是他的哥哥,怎麼捨得傷他?”
他雖然可能還算不上一個好皇帝,可明明一直都是個好哥哥,從前護着堂弟和堂妹的地方還少嗎?
“這是我弟弟,只有我是他哥哥!”雲深一聽他這話,更不樂意了。
“朕不跟你搶還不行嗎?跟誰稀罕當他哥哥似的。”墨文璟見雲深黑着一張臉,還想把自己從搖籃邊推開,賭氣回了一句,還伸手去擋。
兄弟倆在搖籃邊你推我擋,誰也不讓,吵鬧間驚醒了熟睡的嬰兒,小傢伙睜眼,嘴一撇就哇哇大哭起來。
“你瞧瞧,把他吵醒了吧?!”墨文璟見小寶寶哭了,也不鬧了,責備地數落了雲深一句,轉頭喚人,“君愛卿,趕緊的過來。”
在裏間休息的君修遠早被孩子的哭聲吵醒了,他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快步出來,俯身將哭得厲害的小寶寶抱起來安撫。
他又拍又哄,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小傢伙就收了哭聲,睜着一雙大眼睛盯着君修遠看。
君修遠剛想把哄好的孩子放回搖籃里,還沒抽手,小傢伙便又癟嘴哭了起來。
“君愛卿!”
“微臣知道了,微臣一直抱着總行了吧?”君修遠瞥了一眼對自己怒目而視的墨文璟,無奈地又把孩子抱了起來。
他這是造的什麼孽啊?他這個內閣學士好不容易搶了個訂盟主使的差事,隨聖駕來北境,此次本該是隨禮部和凌封城的官員們一起在朔方原上籌備各項事宜的,如今公差領不着,反倒被陛下留在將軍府給人帶孩子了!
這小傢伙也奇怪,自從他來了之後,這臭小子一哭就只有他抱着才能哄好,連親哥和親外婆都不要,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他兒子呢!
君修遠在墨文璟的命令下,無奈地抱着孩子在屋裏踱步打轉,轉了兩圈,墨文璟瞧着雲深沒那麼戒備了,剛想喚君修遠把小寶寶抱過來給他瞧瞧,就見流蘇領着一個士兵進來,說有緊急軍務呈報。
墨文璟也沒讓屋裏的人退下,展了摺子看望,神色一沉,遞給了旁邊的君修遠。
“廣漠軍並未接到陛下的調令,慕將軍現在帶着人守在天仞山南麓,只怕並非調防那麼簡單。”君修遠看完軍報,也不顧上哄孩子了,讓流蘇找了奶娘過來把孩子抱走,“雲將軍與墨將軍還在西嶺山中與夜北軍對陣,現下幽州關門外只有幾萬甘州軍駐守,護國大將軍他們的大軍還有幾日才能抵達北境,若是廣漠軍要與幽州的夜北軍裏應外合,大齊必將再遭一場惡戰。”
這次為了攻克夜北,大齊調派出了除兩境上的全部兵力。
廣漠軍又數十萬精銳,就憑那幾萬甘州守軍,根本無法應付,慕紹衍若真要與裏面的耶律明覺聯手開戰,他們就不止是痛失幽州這麼簡單了。
墨文璟皺了皺眉:“鎮西將軍此次調兵,也可能是想馳援雲將軍他們奪回幽州,君愛卿似是料定了鎮西將軍要通敵叛國一般,這其中可是還有朕不知道的緣由?”
慕家不是他三皇嬸的娘家嗎?雖說威遠候上次在京中抗旨被革職,可那件事到底也是因為他母后藏人而起。
前幾輩人且不說,據他了解,慕家父子這些年來鎮守西境還是屢立奇功的。
怎麼那個功勛卓著的守邊大將,到了君修遠口中,就跟個通敵叛逆一般了。
“這……”君修遠愣了一下,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雲深眸子一轉,拉了拉君修遠的衣擺,待他俯下身來,在他耳畔低聲言語了幾句。
君修遠眉心一展,朝墨文璟作禮建議:“陛下在這將軍府里悶了幾日,不如隨臣和世子出去走走吧?”
“你們想帶朕去哪兒?”墨文璟狐疑地掃了一眼君修遠,本想讓他有話明說,可目光落到一旁的雲深身上,念頭一轉,也不多問,欣然與他們一道出門了。
既然是深弟有東西想讓君修遠帶他去瞧,他便順了意思去看看好了,真正的好兄長,不都是這麼當的嗎?
墨文璟也未擺駕,還遣走了一路尾隨的僕從。
等得微服私訪跟君修遠和雲深去了趟城外合川部暫居的營地,再回來便是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
合川部的牧民們幾天前已經北上去王庭覲見大汗王了,留在營地里的,都是當年從雲州逃過來的齊民。
雲深也沒暴露墨文璟的身份,只是藉著看望眾人的名頭,閑聊之際引着他們將那日哈敏婆婆說予他娘親聽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若是慕紹衍真有通敵之意,眼下我等又該如何應對?”墨文璟撩袍快步上了城牆,站在牆頭朝西邊眺望,“幽州關門外情況緊急,要不朕現在就御駕親征,震懾廣漠軍,讓他們先退回西境去?”
“陛下若是御駕親征,咱們大齊丟的可就不止是幽州了。”正在思考的君修遠聽得這話,乾笑了一聲。
墨文璟轉頭橫了他一眼:“愛卿這話是何意?!”
“君叔叔的意思是勸陛下不要西去赴險,”雲深伸手將都竄到女牆上去的墨文璟拽了下來,緩聲道,“母妃離開凌封城的時候,曾留了一計應對廣漠軍,此計需得請動外婆……也就是燁火教的姜教主相助,待得陛下召了姜教主過來,她自當與陛下稟明一切。”
雲深說罷,先一步往城牆下跑,找今日去客棧探望傷患的外婆去了。
這計策,是娘親在將軍府養胎的時候,跟外婆合計后訂下的,雖不能力挫廣漠軍,卻有七成的把握,讓那位慕將軍退兵。
墨文璟見他走得急,喚了幾個侍衛跟去,自己卻依舊站在城牆上。
他抬眸看向君修遠:“皇祖父與父皇一直待慕家不薄,這些年來,封侯和賞賜樣樣不少,他們為何還要行這通敵叛國之事?”
他的二皇叔和那位皇姑奶奶做下那樣大逆之事,他還能理解,可這些臣子為什麼也要這樣?
“自然是因為慕家父子又填不滿的野心了,”君修遠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墨文璟的腦袋,“他們覬覦的,已不再是天家賞賜的權勢和富貴,而是陛下坐着的那把龍椅。在朝為官的臣子中,不乏貪權奪勢之人,可只要他們想要的,都是能從陛下手裏討到的東西,陛下尚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利用他們這份謀權之心來統御江山,可若是有人生了篡權之心,不管這人過去有再多的功勛,都留不得了。”
在內閣為官伴駕這幾個月裏,他已經擠掉了顧文彬和墨冥辰,一躍成為了陛下最寵信的臣子。
他們這位在朝上英明果決的陛下,私下裏似乎很喜歡被當小孩子對待,像這種摸頭拍肩,觸犯天威的動作,他已是做得越發得心應手了。
墨文璟垂眸想了須臾,挑眉笑問:“如此說來,君愛卿借三皇叔之力躋身朝堂,又是想謀求什麼呢?”
“微臣與王爺一樣,只求國泰明安,盛世清平。”君修遠理了理衣襟,義正言辭地回答。
“你別騙朕了,兩月前戶部下的那條盤查令,別以為朕沒看出來是針對君家的,你就是想搞垮了君家,跟悲憫城主聯手賺錢。”
三個月前,悲憫城主在朝上提請打開兩地鹽運商路之事。
鹽運一直由官家掌控,鹽課也是國庫收入的大頭,濱州鹽場只有那麼幾個,每年產鹽量也有上限,悲憫城能再提供一個出鹽渠道,朝廷自然是樂得開這條鹽運的。
所以墨文璟不僅應下了此提議,還着令戶部和吏部於雲州另設鹽運衙門。
這樁差事還沒辦完,兩個月前,君修遠與內閣其他六位官員又擬折提議藉此盤查整頓包括雲州和寧州還有濱州在內的各州府衙每年批複下放給商會的行商令。
這摺子明面上說是要嚴查各州官員,謹防他們借權勾結商會謀私,說到底對付的還是與商會關係密切的各大商家。
那幾個需得嚴查的州郡,多是君家產業的聚集地。
“陛下這可就誤會微臣了,齊律明令禁止官商勾結,微臣又怎會明知故犯?要跟悲憫城主聯手賺錢的不是微臣,是陛下的三皇嬸。”君修遠直言不諱,出賣了秦月瑤,還笑得坦蕩,“微臣從前與這些州郡的商會都打過交道,這裏面的水有多深,微臣心裏清楚,如此整頓一番,也是為了釐清各州商會與各處官衙中的陳弊,讓國庫儘快充盈起來。此舉若是能打壓君家,對朝廷也是百利無害,君家手握眾多商脈,在齊獨大,往些年每到國庫告急,朝廷便要處處受制於君家,若是這大齊富商百花齊放,亦或是換了秦王妃來做首富,日後陛下想用錢,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墨文璟聽得最後這一句,眉梢一揚:“愛卿言之有理,回頭你再多寫幾道鹽運的摺子來,讓朕好好參詳參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