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諸行無常
他讓服務生端來咖啡和紅酒,又要了幾個下酒菜和果盤,熱情地招呼汪洋修坐下來喝酒。
“不喝酒就已經醉得一塌糊塗,我還是喝咖啡吧。”汪洋修說。
此時的馮清平心裏已經打定主意:千萬不能把她母親和我父親的悲哀往事告訴她,否則,不僅會傷害和激怒汪洋修使其精神受到強烈刺激,而且還會葬送我們之間來之不易的友誼。
隨着時間的推移,馮清平越來越了解汪洋修的為人和品質,也就越發珍視與她的友誼。叱吒商海且閱人無數的他最懂得一個人“真善美”的可貴,更明白人與人之間建立友誼的不易。
“汪洋,我講給你聽我當時所見的細節,你可千萬別激動,斯人已去,時光不能倒流,願他們都安息吧。”馮清平說。
“我母親會在我心裏復活,而陳國欣會隨着我對母親的思念一次次地出現在我的記憶里,一次也不會缺席。”汪洋修說。
“我明白那是一種何等痛苦的感受,所以我必須慎重地完成那些細節的描述,你能理解嗎?”
“你講吧,我理解。”
“那天,我起早晨練,起早不是我的愛好,晨練卻是我常常掛在嘴邊的誓言。我跑步跑了一身的汗,大熱的天兒,那天早晨悶熱的很,沒有一絲風,霧氣也很大,坐着都能出一身汗。於是,我開始悠閑地開始散步,沒想到信馬由韁地溜達到了你家樓下。天剛蒙蒙亮,外走廊的燈還亮着,我看見你家開着門,你母親坐在門口好像低頭織着毛活,這時候陳國欣從外面回家,他家就在你家隔壁,你家人回家一定要路過陳國欣家,但陳國欣從外面回來是看不見你媽媽坐在門口的,那扇開着的門擋住了他的視線。陳國欣走到自家門前沒有開門進屋,遲疑片刻后抬手關上了你家的門,那一瞬,你母親剛好在用織毛活的鋼針給耳朵抓癢,悲劇就發生了......”
汪洋修聽完還是無法控制自己壓抑太久的情緒,淚水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雙手掩面而泣。
馮清平在一旁急得手足無措正不知如何是好,何建翔趕到了。
“什麼情況?哭得這麼傷心。”何建翔問。
“我把她母親遇害的細節告訴她了,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我不是告訴你不要再刺激她了嗎?”
馮清平剛想開口解釋,何建翔說:“還是改日再談此事,汪洋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一連串的精神刺激與情感煎熬終於把汪洋修擊倒了......
第二天一早,汪洋修就讓老父親汪洪泉幫着保姆把小無語抱回白奇奇在清城的家裏,她怕自己發燒感冒傳染給孩子。
她剛迷迷糊糊睡着,薛子舟打來電話,聽聲音就知道薛子舟心情不錯,他是給汪洋修報平安的,並說公司總部為他們安排好了包括食宿在內與培訓學習相關的一切,明天就開始正式參加培訓,學習內容安排的很豐富等等這些使他興奮的話題,卻隻字沒提他對汪洋修的依戀與牽挂,更沒有解釋什麼。
汪洋修咳嗦得很厲害,既無力也根本插不上話,她還在發燒,剛剛吃了退燒藥。
薛子舟居然絲毫沒有察覺到汪洋修的情緒不對勁兒,抑或是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不然怎麼會沒有任何解釋。
“你怎麼還咳嗦上了,昨天看見你還好好的,那我就不跟你多說了,多喝點兒水哦,Bye!”
甚至沒等汪洋修“再見”兩個字出口他就已經掛斷了電話。
下午,何建翔忙完工作來到汪洋修家,汪洋修的精神又一次受到了強烈刺激,何建翔生怕她舊病複發,精神抑鬱隨噩夢遊盪。
汪洋修一天沒有吃飯,整個人瘦了一圈,精神萎靡,花容失色。她強打起精神靠在沙發上雙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偶爾會劇烈地咳嗦一陣兒。
“吃藥了嗎?”何建翔問。
“吃了。”
“發燒嗎?”
“已經退燒了。”
“對,吃藥能解決的問題我們就絕不掛水。”
“看來我的內心還不夠強大,不堪一擊。”
“你以為你是鋼鐵俠還是蜘蛛俠?這也是“排毒”的一種有效方式,沒什麼了不起的,一周就好了。”
“你說的是感冒,我說的是......”
“我說的是感冒沒錯,感冒的臨床癥狀只是表象,實則是在為你的心療傷。”
“胡說八道,醫生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
“中醫講,咳嗦就說明你有火,西醫稱其為炎症。為什麼上火?那肯定是心理有壓力,心裏有事兒唄,於是乎就出現了感冒的臨床癥狀,不就等於感冒在為你的釋放心火和排毒嘛!”
“好吧,權且信你的。陳淞江怎麼樣了?”汪洋修問何建翔。
“上午我和他通了電話,告訴他需要我做什麼儘管吩咐,千萬不要客氣。昨天半夜我們就已經把他父親的遺體送到了殯儀館,然後他忙着通知親屬和他父親單位的領導、同事。情緒很低落,他說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見你,也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麼處理,他非常苦惱。”
“曾經我以為自己真的放下了一切,包括我母親慘死的真相,昨天我才明白,根本就沒有放下。沒有放下仇恨、沒有放下恩怨、甚至......甚至我希望馮清平繼續勒索他。我的善念告訴我應該寬恕陳國欣,畢竟已經過去了十年,但當我知道了殺害我母親的兇手竟然隱藏了十年之久我的心就顫抖,就憤恨。他為什麼眼睜睜地看着我背負‘殺母’的罪責卻不站出來承認,讓我怎麼寬恕他?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恐怖的早晨,那就是我的噩夢......”
何建翔不想打斷她的傾訴,也不想安慰她,任其釋放心中壓抑已久的悲傷、委屈、憤恨和無奈,還有對人性的失望以及自我的反思與痛惡。
汪洋修已經泣不成聲且伴隨着一陣陣劇烈的咳嗽,何建翔好生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