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要已經晚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醫院裏亮起了白熾燈。
秦詩寧已經在走廊里坐了整整一天了,無數次期盼的看向遠處,又無數次的收回視線,雖然她已經儘力讓自己保持平淡,可還是不能掩飾不住失落的情緒。
霍雨辰,他還是沒有來啊……
清亮而帶着希冀的目光逐漸黯淡下去,她的手又緩緩覆上了小腹。
終於,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走進了醫生辦公室。
醫生聽到動靜,抬頭看去,見是她,淡聲問道,“決定好了么?”
秦詩寧頓了一下,輕輕點頭,聲音像是風刮過一般的輕細。
“……決定好了。”
從事這一行多年,醫生已經見慣了各種各樣不得不來打掉孩子的人,對這種事也早就已經麻木了,聞言只是神色疏淡的點頭。
“行,既然決定好了,那就去做準備吧,手續辦好了就可以立刻進行手術。”
秦詩寧看着醫生遞過來的單子,沉默着接過,隨後便表情木訥的去辦理各種手續和繳費。
動作緩慢的換好病號服后,她站在手術室的門口,再一次看向了走廊的遠處。
沒有。
那道熟悉的身影,終究是沒有出現。
她的眼神更暗,眼底像是覆上了一層灰濛濛的霧氣一般,停在那裏過了兩分鐘,她才終於轉過身,一身單薄的進了手術室。
醫生已經等在那裏,見她進來,示意她躺到手術床上去,自己去做手術前的準備工作。
秦詩寧沒有立即行動,而是看着這裏冰冷的器械,她不由感到一陣寒冷。
這裏的空氣,瀰漫著麻醉劑和酒精的味道,冷冰冰的,幾乎要讓她窒息。
終於,她緩緩躺了上去,眼淚再也控制不住,順着眼角在臉上肆意流淌,她卻連一丁點哽咽的聲音也發不出。
醫生和護士已經準備就緒,見她臉上的淚痕,小護士輕言細語的安撫她。
“沒事,我們已經準備了迷藥,這個手術是無痛的,你不會感受到一丁點不舒服的感覺,頂多就是睡了一覺,醒來就都過去了。”
睡了一覺,醒來就會都過去了么……
那些曾經的傷害、被傷,都可以隨着這個孩子的消失而煙消雲散么?
一覺醒來,她應該就只剩下自己了吧,再也不會有任何人來關心她,疼惜她……
她想要閉上眼睛,不想去面對這一切,然而眼睛卻不受控制的撐着,眼睜睜的看着醫生拿着麻醉針,離她越來越近,緩緩刺了過來……
就這樣吧,或許,這是對大家都好的結局。
腦海中一閃而過的話,秦詩寧的心也停止了哭泣。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眼看着針尖就要扎入秦詩寧纖細的血管里,手術室的門卻猛然間“砰——”的一聲被砸響。
這個動靜來的突然,醫生拿着針的手都不禁抖了抖,和小護士同時看過去,驚愕的大聲詢問。
“怎麼了?怎麼回事?”
緊接着,門再次發出一聲悶響,卻不是被砸,而是被踹,竟然就這麼直接被踹開了!
下一秒,一個身材高大精瘦的男人就直直的闖了進來,視線在手術室里環視了一圈,急切的目光最終落到了秦詩寧的身上。
秦詩寧也驚呆了,躺在手術床上,獃獃的望着眼前幾步遠的這個男人,眼淚刷的一下洶湧而出。
是霍雨辰!是他來了!他終於肯出現在她的面前!
後面的護士這時也走了進來,一臉歉意的看着醫生。
“抱歉,這個人非要進來,說什麼也不聽,我們……我們實在是攔不住。”
醫生從驚訝中回過神來,擰着眉看向霍雨辰。
“這裏有病人需要進行手術,請你出去。”
誰料霍雨辰竟然完全不為所動,反而上前一步,一把把仍舊躺在手術床上的秦詩寧拉起,拽她到自己的身邊,冷聲說道。
“不好意思,這手術我們不做了。”
不做了?
醫生和護士皆是錯愕的睜大了眼睛,卻什麼都來不及說,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秦詩寧被拽走。
不顧周圍人的詫異目光,霍雨辰緊繃著臉,拽着秦詩寧往醫院大門口的方向走。
原本秦詩寧沉默的跟着,目光一直依戀的看着霍雨辰冷硬的背影,心像是起死回生了般的重新歡快的跳起。
不過出了醫院,察覺到他人的目光,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還穿着病號服,而且她的東西,手機、錢包還都在醫院裏,全都忘記拿了,只能急切的叫住霍雨辰。
“雨辰!雨辰,等等,我……我東西還沒拿呢!”
霍雨辰聞言,這才停下了急促的腳步,轉過身來,一雙漆黑的眸子看着秦詩寧。
動了動被攥的有些發紅的手腕,秦詩寧迎上他的目光,沒有立即回去拿東西,而是抿了抿唇,突然開口問道。
“你……你為什麼會來?我還以為……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霍雨辰看着她有些蒼白的臉色,這些日子顯然吃了苦,臉都瘦的尖尖的,而那雙如貓一般的大眼睛裏卻依稀閃爍着希冀。
驀地,他突然移開了視線,強迫自己看向別處,深吸一口氣后才再度和她對視,臉上線條緊緊的繃著。
“孩子,當然是為了孩子,不然我為什麼要來。”
他的語氣十分強硬,絲毫不見一丁點的溫存。
秦詩寧一愣,似是沒反應過來。
“既然是我的孩子,那自然不可能讓他就這麼消失不見。”
聽着他冷酷的回答,半晌,秦詩寧才澀聲開口。
“就只是……為了孩子么?”
霍雨辰抿着唇,再次肯定,也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自然。”
秦詩寧的眸子轉瞬間暗淡了下來,原本的希冀也都消失不見。
她早該知道的不是么……
終於,她淡淡點了點頭,“恩,我知道了。”
霍雨辰看着她這幅樣子,強迫堅硬的心又開始輕輕抽痛了一下。
不忍心的扭頭,他語氣生硬的說道。
“走吧,跟我回去。”
秦詩寧也沒拒絕,心裏有個聲音在安慰自己,能這樣她就應該很滿足了。
只要……他能給她機會,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