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秘力量
聖諾伊療養院狹隘逼仄的地下室,所有的門被焊開,牆壁被挖開,主要是擔心敵人在建築里做手腳。
所以當孫無情上前查看椅子的時候,王義就站在他身後幾步遠,不可能錯過他。更別說再後面還有持槍的軍人。
但現在,整間地下室都空了。
只有腦海里的聲音是如此真實。
卻不是“朋友”的聲音。
在陰暗潮濕,空無一人的地下室,發生這種事情,足以讓普通人膽戰心驚。
孫無情也不例外,他的心臟瘋狂跳動,意識到自己可能落入了別人的圈套。
這一次,就連“朋友”,也不在身邊。自從他進卡梅爾城,第一次聽到這台機器的聲音開始,就沒有失去過它。
“你是誰?”孫無情努力剋制自己的恐懼,這個房間似乎喚起了他心裏某些不好的回憶。
“我是誰?”那道聲音慢慢飄出孫無情的腦袋,他感覺到它就在自己眼前,就在這張鐵椅子。
上面本來一片斑銹,冰冷且年久失修。但現在,似乎多了一道虛影。
彷彿一個鬼魂。
別鬧了,都二十三世紀了。孫無情心想,這肯定是什麼裝神弄鬼的東西。
“人類是愚蠢的。”虛影自顧自地開口:“他們腦海里有着最不切實際,卻也是最美麗的幻想。但從來不願意去實現。”
“你是不是抓我來這裏的人?”孫無情沒心情聽他老氣橫秋的長篇大論,硬生生地打斷。
“抓你?”虛影似乎抬起了頭,尾音拉得很長,好像不可思議。
孫無情沒有接話,理智告訴他不能輕舉妄動。
但虛影偏過頭,看了看他肩膀上的徽章。
“特殊執法者?”虛影笑道:“按整個聯邦的階層算,你只不過是排在中間罷了,有什麼資格接觸這些秘密?嗯?”
隨着這句話出口,房間裏的氣溫好像降了幾度。虛影似乎在“盯”着他,一股莫名的威勢壓在孫無情身上。他不敢動彈,眼前的虛影好像沒有實體,沒法成為攻擊的對象。
“人活在世,要明白自己的位置,要知道自己能力的極限,才能有所為,有所不為。”虛影又恢復了老氣橫秋的語氣,從椅子上起來,飄過孫無情面前,立在門邊:“和我來吧。”
話音剛落,孫無情恍惚了一下,突然發現房間被鋸掉的門不知何時恢復了原狀,刷的一聲要關起來。孫無情皺眉,擰身,左腳彷彿老樹根一樣深扎於地,右腿像鞭子一樣抽出,重重擊在門上。
特製的金屬門彷彿破舊的老木板,恐怖的力道把門擊出一個凹陷,孫無情再一腳,哐當一聲,走廊重新出現在他面前。燈光昏暗,虛影立在上樓的拐角,似乎在等着他。
突然,幾個聯邦士兵從樓上衝下來,對着孫無情舉起了槍。腦海里已經沒有了“朋友”的指示,孫無情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斷。於是他閃到另一個房間,對方的槍口噴出無情的子彈,如果他還在原地,肯定已經被射成了篩子。
活動了一下手腕,孫無情第一次意識到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
也意識到,自己終於要使用身上這份力量。
他看向門外,聯邦士兵的腳步聲清晰地傳進他的耳朵。在這樣狹小的地方,即使沒有“朋友”的幫助,他也能清楚的明白他們的位置。
兩個人躲在牆后,一個人在走廊。
毫無徵兆的,孫無情像子彈衝出,右手在剎那之間按住了要探頭的士兵,砸在牆上。雙腿順勢盪起,躍上對面牆壁,身子朝後一倒,自上而下重擊在另一名士兵的右肩。
他沒想殺人,但要兩名士兵喪失作戰能力,對他來講很輕鬆。
就憑這股力量,普通人早已經不是他的對手。
頂着一名士兵的身體,孫無情從身後躥出,槍托擊中了最後一名士兵的後腦,直接砸暈了他。
然後孫無情沒有停留,身子化作一道虛影,躥出地下室,來到了療養院後院。
但聯邦士兵已經包圍了地下室。虛影越過那些呈半月狀圍住他的士兵,似乎還停下來看了他一眼。
那些聯邦士兵嘴裏還喊着什麼,但孫無情聽不太清楚。虛影已經快要消失在門邊,並不打算留給他任何的思考時間。
那些士兵也是一樣。
即使是他,也不可能躲子彈。
所以還沒等他們圍上來時,他就有了動作。被他破開的鐵門雙手握住,雙腿彷彿灌注了某種力量,腳下的泥土深深凹陷下去,整個人從側面射出。
沒有快過子彈,但快過了他們的反應時間。子彈跟蹤不到他的軌跡,只有幾枚打中了他手裏的鐵板。
三米高的土牆一躍而過,他看到療養院下的廣場,虛影正飄過施施然飄過所有的封鎖,往療養院外走去。
空中似乎傳來了警報聲,孫無情看到士兵正向他這邊湧來。動作整齊劃一,槍口已經快要對準了他。
腦海里,依舊沉寂。“朋友”彷彿已經消失了一樣。
他真的覺得這是一場夢。
身體內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湧出,腎上腺素令他無比的興奮。
落地,然後他,開始奔跑。
自記憶以來,自己從沒這麼奔跑過。鋼筋水泥的城市穿梭着無數的飛行器,即使他可以一躍十米,卻免不了磕磕碰碰。
但現在,微風吹過草地,他的速度比最快的獵豹要快十幾倍,幾乎是眨眼來到一名士兵身前。手掌按着他的胸膛,用力一推,掛着幾十斤裝備的士兵立刻飛出好遠。摔在地上,骨頭碎裂的聲音似乎傳遍了全場
就憑這樣鬼魅的身法,孫無情不斷突破他們未完成的包圍,療養院已經被他拋在身後。
這裏是郊區,甚至可以說是城外。放眼望去,是一望無際的森林。
“力量用的,還習慣嗎?”虛影立在不遠處的樹下,並不擔心。
“你到底是誰!”孫無情不斷接近它。
“你的力量,遠高於其它執法者,經過訓練,還會提高。這是人類的必經之路。”
孫無情已經來到了虛影跟前。健壯的他比這團黑煙要高出一個頭。但無論他怎麼觸碰,都感受不到任何東西。
“你到底是誰!”他一腳踢散了這團黑煙,於是聲音便在他四周響起。
“你的‘朋友’來接你了。”虛影說道:“如果有緣,我們在卡梅爾城再相見。”
話音剛落,天空似乎蓋上了一個蓋子。金屬碰撞聲在四周響起,不知何時,孫無情已經被一堵堵鐵牆團團圍住。從空中往下看,療養院裏來了一台大型的機械人,鐵塊在他身上分離重組,化成一道道鐵牆,彷彿有生命一般追逐孫無情而去。
“第八十五次嘗試重連,成功。”孫無情剛想突破這些屏障,“朋友”的聲音從腦海里傳來。
“你他媽剛才去哪了!”鐵牆把孫無情團團圍住,把他關進了一個鐵籠子。孫無情對着牆壁發泄自己的憤怒,一腳在上面踢出了臉盆大的凹陷。
“任務:‘保護特殊執法者孫無情’完成。”“朋友”念完台詞,立刻換了一副語氣:“孫子!別再鬧了!”
催眠的藥水傳來,這一次,“朋友”加大了劑量。
孫無情昏了過去。
。。。
他做了一個噩夢。
夢裏他追逐着黑影,但四周卻圍繞着張牙舞爪的惡魔,他們比天還高,壓迫着他。不論孫無情怎麼掙扎,難以忍受的痛苦持續不斷地衝擊着他的身體。
直到他醒來。
睜開眼,是天藍色的帷幔。他正睡在一張大床上,枕頭太軟了,他後腦勺有久睡的疼。
隨着他起身,房間的窗帘自動拉開,陽光灑進卧室,照亮了紋着繁雜花紋的地毯。雪白的牆柱是古代歐洲古典風格,鑲着美麗而神秘的金紋。床頭櫃插着安神的薰衣草,還擺着一杯紅茶,溫度剛剛好。
“這是張曉曉在一區的公館。”“朋友”適時地回答了他的疑問,並且告訴了他昨天發生的事情。
就在孫無情蹲下身去查看椅子的時候,“朋友”對孫無情的連接中斷。由於地下室未安裝好監控,據王義所說,孫無情踢了他兩腳,可怖的怪力直接把他踢翻在地,現在還在醫院修養。
然後孫無情突破聯邦軍隊的防禦,直接衝到療養院外的森林。“朋友”緊急就地組裝了一台機甲,才把孫無情抓住。
而且,是在他沒有反抗的情況下。如果孫無情一直往外跑,可能就連“朋友”也很難抓住他。
再然後,他就被送到了這裏。
“我沒有檢查出那裏有任何問題。”聽了孫無情完全相反的描述,“朋友”說道:”如果和外界無關,很有可能是你自己的問題。你看到的虛影,以及他說的話,是你失去的記憶的可能性很大。你的記憶被喚醒,並且看到了幻覺。“
“幻覺?我可是把王伯看成了鐵門。”孫無情打開房門。
“我可能無法理解。”沉默了一段時間,“朋友”才給出它的回答。
“對了,昨天你是不是叫了我孫子。”
“我一直覺得這個外號很合適你。”
“你閉嘴吧。”
正說著,走廊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張曉曉的身影出現在拐角,見到孫無情,立刻提着裙子奔了上來。
孫無情注意到她真的穿着女僕裝。那種老式的,黑白的女僕裝。走在這棟歐式建築里,時光彷彿倒流了三百年。
“身體還好吧。‘朋友’告訴我你醒了。”她檢查了一下孫無情的手環,又捧起他的臉仔細地看,讓孫無情有些不好意思。
“肚子餓了吧,下樓吃點東西吧。”張曉曉一掃前幾日的疲憊,一雙大眼睛美麗動人,青春彷彿在她身上凝固。
隨着她走,公館裏遇不到一個人。整棟建築完全由“朋友”進行維護,包括打掃和修繕。夜晚,會有機械人從庫房出來完成一些複雜的工作,其餘的時間,張曉曉只是在待在這裏而已,偶爾下下廚。
煎麵包配清爽的黃桃魚籽,濃香的堅果奶昔,讓孫無情的心情都好了不少。張曉曉坐在他對面吃着,時不時還問他要不要加。
“鈣片一定要吃,你的骨骼已經有了損傷。”飯後,見孫無情看着面前一碗的鈣片發愣,張曉曉也放了一碗在自己面前,叮囑道:“你昨天用了力量吧。”
“曉曉姐,我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孫無情意識到現在是問這個問題的最佳時機。
沉默地嚼了一會兒鈣片,張曉曉側抬起穿着白色絲襪的小腿,對着旁邊的椅子,彷彿揮劍一般劈了下去。只聽到一聲巨響,實心的木頭椅子從中斷成兩截。
“執法者,肌肉和骨骼密度遠高於常人。這是經年累月的訓練和基因手術造就的。即使肌肉再怎麼成長也不可能強過金屬,但依舊有可取之處,尤其是,當我們拿到趁手的武器。”張曉曉挽起袖子,孫無情看到她皮膚下覆蓋著一層皮甲一樣的事物。
“人類依舊能算是高精密的機器,許多任務都需要執法者完成,所以他們理所應當要有更強健的體魄。但是你,少爺,你是個例外。”張曉曉皺起了眉頭:“你從小到大沒有接觸過執法者的訓練,但半個月前你的檢測報告告訴我,你已經有了不遜於我的力量。而承擔這一切的,是你已經面目全非的骨骼結構。”
“簡單來說,這一年內,你變成了一個‘執法者’。在你身上發生的事情,是我們需要弄清楚的。當然,還有你父母的事。”張曉曉收拾碗筷,一個機械人跑來,取走了斷成兩截的椅子。
“哦對了,‘朋友’洗清了你疑似叛亂的罪名,但你的行動會受到暫時的監視。帶好桌子上的眼鏡,不要太擔心,我和首都很熟。”張曉曉說道:“如果有時間,可以去看一下王義。去道個歉。”
孫無情拿起桌子上執法者專用的單片眼鏡,在耳朵上扣穩,眼前立刻出現了“朋友”的招呼。
“嘿!”
“真是多此一舉。”孫無情嚼着鈣片:“我是不是一直在你監控之下?”
“你可以主動斷開連接。但是有我在,你難道就不會安全點?”“朋友”說道:“互惠互利,朋友,這樣我才能保證你在概率之外。”
孫無情不理它,吃着鈣片,細細打量着這棟建築。一塵不染的銀燭台和牆上的玫瑰古典畫讓人感到很舒服。從窗口望去,可以看到公館外還有一片花園。圍欄在遠處,目力幾乎不能及。
“人類很愚蠢,不是嗎?”一個機械人搬來一張新椅子,泛着金屬光澤的身體和這個房間格格不入:“明明維護這一切需要大量的能量,而你們卻並不需要那麼多。”
“或許一直如此吧。”孫無情咽完鈣片,反穿自己的制服,離開了公館。飛行器已經等在他面前,精心修剪得草坪被氣壓修成了一個規則的圓。
半個小時后,他會出現在王義待着的醫院裏。
本該如此。
“有件事。”孫無情的眼睛裏閃過一句話:“突發情況。我認為你去幫個忙是最優的辦法。如果你同意。”
“怎麼了?”
“一區執法者柳御,他負責的任務出了差錯。如果繼續下去,會出不小的問題。”
說話間,眼鏡里閃過一行紅色的數據。
“k城不穩定指數:0.68(輕度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