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真情?假意?
周圍舉着火把的女將們,此時也愣了。
“這是寇七啊!”
“是寇家七郎沒錯啊!”
魏京華搖頭,不可能的。寇七已經死了,死在她的懷裏,那羽箭力道很大,距離太近,從后心穿過。
她當時根本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死。
如果她有一點點辦法,她都不會無所作為!
“將他拿下!”魏京華下令道。
女將們雖被寇七的“死而復生”所震驚,但她們聽聞女帝的吩咐,還是在第一時間內做出反應,十幾個女將,將寇七團團圍住,噌楞楞拔刀,刀刃相向。
寇七仍舊沒有動,他目光哀傷,不可置信的看着魏京華。
他臉上的笑容隱去,卻沒有憤怒,也沒有惶恐……有的只是傷感,彷彿自己的心再次被羽箭刺穿了。
魏京華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但身為女帝的理智,和肩上所擔負的責任,讓她不得不保持冷靜和清醒。
“動手!將人拿下!”她厲聲吩咐。
女將們揮刀而上。
寇七卻身形一晃……如鬼魅一般,躲過了刀刃,直面魏京華而來。
魏京華後退一步,往袖管里一摸。
她手裏什麼兵刃也沒有,但若留心,不難發現她指間隱約有寒芒閃過。
寇七伸手向她肩頭搭過來。
魏京華迎着他的手而上。
寇七不防備這女子不躲反迎來,他微微一愣,“嘶——”的吸了口氣。
魏京華咧嘴笑起來,“原來你不是鬼啊?”
寇七的臉上有那麼一瞬間的慌張。
但他很快鎮定下來,他眯着眼,神色深邃複雜,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女將們手持兵刃,圍在周圍,她們卻不敢貿然上前,畢竟這寇七跟女帝離得太近了,誤傷女帝可是大事。
“何人這麼大膽!”
正僵持之際,忽而傳來殷岩柏怒喝之聲。
他巡防回來,遠遠看見河畔這裏,竟起了亂子。
他靠近了一看——是個男人在糾纏魏京華?!
這還了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挑釁女帝?這是挑釁他身為男人的尊嚴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
殷岩柏提氣而上,一腳向那人後心口踢去。
那人察覺背後來的力道。
他猛地轉身,臉面向著殷岩柏,咧嘴一笑。
殷岩柏表情震驚,當即收腳。
他收勢動作太猛,險些傷了自己……他落地之後,尚且不能回神,“寇……寇七?”
“他不是寇七!”魏京華疾呼一聲,拔腿踹向寇七的膝蓋。
寇七速度甚快,側身一躲,望向魏京華的目光情深至極。
這目光,深深刺痛了殷岩柏……
他認識這目光!
他太熟悉了……這是一個男人看向他所愛女子時,自然流露的目光。
倘若只是臉孔像,騙不了他,偏偏是這叫他揪心的目光……讓他更為相信,這人就是寇七,和他一樣深深喜歡、摯愛魏京華的寇七!
“他是寇七啊!”殷岩柏喃喃說。
他一直覺得,活人沒辦法和死人爭。
寇七替魏京華擋箭而死,是他爭不了,也挽回不了的事兒。
他一直都覺得,這是他與魏京華之間無法面對,又不得不承認的過往。
是他心裏頭的一道傷疤……他與寇七,曾經是那麼要好的摯友。
如果當時,他沒有與魏京華分道而行,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寇七為她擋箭而死的事?
他也就不必一直對此耿耿於懷?
“他是寇七!”殷岩柏盼着,他就是寇七,他盼着寇七沒死。
魏京華氣的恨不得踹他兩腳,“寇七死了!他是細作!抓住他!”
寇七一直沒有主動攻擊,但他躲避速度甚快,輕功極好。
魏京華不會什麼內家功夫,她命女將們困住寇七,自己一直追擊,有些力量不支。
“殷岩柏,你是個混蛋!”魏京華忍不住破口罵道,“真寇七已經死了,你若再放走了假寇七,你對得起你的朋友嗎?”
殷岩柏渾身一個激靈……是啊,他怎麼沒這麼想過?
至此,他身形一晃,步子快出了重影。
他寬大的手掌,猛地搭在寇七的肩膀上。
他的力道,就不是玩兒的了。更是高出了魏京華不知多少倍。
他猛地往回一帶,只躲不攻擊的寇七立時落於被動。
寇七此時倘若再不動手,他就被殷岩柏給生擒了!
被逼至此,他不得不將牙一咬,一拳向殷岩柏的面門打去。
殷岩柏立時掃他下盤,寇七提氣躲開。
不過眨眼的功夫,兩人你來我往的,過了的幾十招。
殷岩柏此時眼中光芒大盛,他咬牙切齒,從牙縫裏擠出話來,“你果然不是寇七,難怪你一直不出手,你的功夫路子,雖仿了寇七,卻實在差的太遠!”
“咔噠——”一聲脆響。
殷岩柏抬手卸掉了寇七的肩頭關節。
寇七右手無力耷拉下來,他要用左手把右胳膊的關節端上去。
“咔噠——”殷岩柏夠狠,當機立斷,又把他左胳膊的關節也給卸了。
沖他這張臉——殷岩柏沒傷他性命,甚至連重拳都不曾給他,惟恐傷了他臟腑心脈。
自始至終,一直到被卸掉兩條胳膊,寇七都一言不發,甚至連劇痛的慘叫都沒發出來。
他額上冒着一層又一層的汗,脊背的衣服都被沓濕了。
“帶回去審問。”魏京華上前,露出手裏藏着的幾根金針,“露餡太早,你若是寇七的魂魄,豈會怕我扎針嗎?”
寇七眼目沉沉,看着她的眼神,竟有些像“因愛生恨”。
殷岩柏沒叫其他女將動手,他親自提着人,去了偌大的主帥營帳。
不過是,曾經這主帥營帳,都是他的地兒。
如今魏京華已經反客為主,這主帥營帳是她的。
她往主位上一坐,手搭載的扶手上,曾經低調的女孩子,此時已經渾身上下,都是尊者的威嚴。
“你究竟是誰?何人派你來的?來做什麼?”魏京華問道。
寇七耷拉着兩條脫臼的胳膊,涔涔冒着汗,一言不發。
殷岩柏眉頭糾結,他有的是逼問的手段……但是他側目看了看對方的臉,對着這張臉,他那些手段只怕都使不出來。
魏京華卻從袖管里,腰帶間,摸出幾十根細長的針來。
她淡淡說:“把他上衣扒了。”
殷岩柏一愣,寇七則看着她的針,顫抖起來。
他連連搖頭,心慌意亂的望向魏京華。
他似乎在努力的企圖做出“一往情深”的表情,但奈何心力不允許,人在緊張和慌亂的時候,表情並不受自己支配。
他臉上露出的表情,只有惶恐、防備、以及徹頭徹尾的敵意。
魏京華說:“你不用裝了,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寇七。旁人雖礙着寇七的臉,不忍心對你動手,我則沒有這個顧慮。”
寇七聞言詫異,錯愕盯着她。
魏京華解釋說:“並非我不在意寇七,乃是我太在意這個替我死的人,所以我容不得任何人冒充他!任何人這樣惡意的冒充,都是對他的辱沒和詆毀!你說,我是恨不得你這冒牌貨死呢?還是會可憐你這條命?”
魏京華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她卻沒留意殷岩柏的表情變了幾變……
他臉上酸溜溜的,眼目幾番深沉下去。
她果然是在意寇七的呀……而且她自己都承認了,是“太在意”。活着的人果然是沒辦法和死人爭呀!
寇七呀寇七!
殷岩柏心緒複雜極了,他既感激昔日的摯友,又不免嫉妒。
魏京華此時則顯露出,身為女帝的剛毅果斷。
她豁然起身,見殷岩柏似乎所有顧慮而沒有行動,她立時指派幾個女將上前。
女孩子們剛猛至極,唰唰扒了寇七的上衣。
殷岩柏還沒來得及窘迫,魏京華就已經欺身上前,兩手同時動作。
她手法極快,十幾根細長的針,眨眼之間,就從她的手上,到了寇七的胸膛肩膀脊背上……
隨着他急促的呼吸,長長的針也跟着一顫顫的。
寇七一直沒說話,卻是肉眼可見的整個臉漲紅起來,“唔……唔唔……”
他緊咬着牙關的口中,也忍不住溢出痛吟聲。
“他……不是個啞巴吧?”殷岩柏皺眉問道。
魏京華抓過他的手,按指在他脈門之上。
她摸了一陣子的脈,又唰唰幾針,扎在了他耳根下頭,脖頸兩側。
寇七立即嘰里咕嚕的罵起來。
殷岩柏和女將們都瞪大了眼,錯愕的你看我我看你……這說的是什麼鳥語呀?
魏京華凝神聽了一陣子,“有懂西北游牧族語言的人在嗎?”
殷岩柏蹙眉想了想,“稍等。”
他轉身出了大帳。
魏京華則垂眸看着寇七。
寇七嘰里咕嚕又罵了一陣子,他再抬眼看向魏京華的目光已經不加修飾——滿是敵意。
魏京華笑起來,“你看,你心裏有恨,有敵意的時候,是藏不住的,你還想扮寇七,即便臉辦得再像,卻是照樣能叫人識別出來!”
假寇七重重的哼了一聲。
殷岩柏帶着一個年長的兵吏過來。
那兵吏瞧見“寇七”也是嚇了一跳,他慌忙向魏京華見禮。
魏京華伸手在寇七身上的針上彈了一下。
“啊啊啊……”他嘰里咕嚕又一陣的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