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因為我愛他
“太子爺是明眼之人,怎麼做對自己有利,你看得比我更清楚。是得了寶藏退兵,還邊關百姓一片清明祥和,兩國永世交好,贏得身後好評,還是一意孤行,非要拼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用死傷無數來換得一世罵名,你心中應自有掂量。”
朱燚話鋒一轉,“這也是梁墨辭的意思嗎?”
“不,”謝悠然道:“這只是我的意思。但,他會尊重並遵從我所有的決定,包括這次的交易。”
聽着她言語裏毫不掩飾的驕傲之情,看着她眉宇間洋溢的濃濃的幸福感,朱燚只覺得心裏一陣絞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道:“這件事情,我恐怕不能做主。”
雖然他骨子裏反對戰爭,他也希望兩國和平,但他現在只是個太子,還沒有那麼大的權力,可以主張此事。
“我知道,”謝悠然道:“所以我也沒有請太子爺現在給我答覆。我會給你們時間考慮。”
她又補充道:“當然,如果你們執意要戰,沒關係,我們迎戰就是了,雖然你很強,但梁楚凡也不弱。短時間內,你們未必能打得下迦南關,而戰爭時間一旦拉長,對於你而言,不是件好事。”
朱燚心裏何嘗不清楚?他雖然已坐上了太子之位,但還有燕王和忠王在虎視眈眈,他在邊關滯留的時間越長,對他就越不利,因為誰也不知道,燕王和忠王會利用這段時間在朝中做什麼手腳。父皇雖然正值盛年,但當年東皇帝不也是春秋鼎盛的時候忽然駕崩然後由梁戰繼承了皇位的嗎?世事變幻無常,誰都不能保證未來會發生什麼。
所以,這次他請戰,也是做好了速戰速決的準備。
但誠如謝悠然所說,他強,梁楚凡也不弱,方才他們已經打過照面了,那個男人,非一般人。
這場戰爭,想要從他手裏討到好處,只怕不易。
內心計量着,面上卻依舊波瀾不驚,他甚至笑了笑,道:“大姑娘的提議,我會如實奏報給朝廷,請父皇定奪的。”
謝悠然也笑了笑,道:“我相信你的父皇一定會做出一個英明神武的決定的。”
她心裏也清楚,這場交易的關鍵點,還是在朱燚身上。只要他肯撤兵,他就一定有辦法說服老皇帝。
況且,西陵如今國庫空缺,老皇帝心心念念着那筆寶藏,不可能對這個提議不動心。
再者,迦南關本就是他們從東皇手裏搶過來的,如今被搶回去,也是正常不過,他們不費一兵一卒,還能得一筆寶藏,這筆買賣很合算了。
所以,謝悠然心裏篤定這個交易能達成。
公事談完,兩人又聊了聊閑篇,謝悠然起身告辭的時候,朱燚忽然道:“我聽說梁墨辭娶了妻。”
謝悠然點點頭,“你想說什麼?”
朱燚深深看她,道:“當初,我許你后位,你毫不動心的拒絕。你說,你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你不願意跟別的女人分享一個丈夫。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這麼對你,你卻還是守在他的身邊,事事為他打算?”
這個問題,壓在他心裏很久了。
從得到梁墨辭迎娶了江州太守之女為正妃的消息之時,他的心裏就像是燃燒着一團火。
他為謝悠然不值,也為自己不值。
他想不通,她是那麼聰明通透的一個女子,凡是都看得清楚明白,出了這樣的事,怎麼還會留在梁墨辭的身邊?
謝悠然沉默片刻,才道:“因為我愛他。”
短短的幾個字,徹底擊垮了朱燚。
他臉色驟變,眼底猝不及防地浮上了一抹悲愴之色。
是啊,因為她愛他。
她愛他,所以不管他是獵戶也好,皇室血脈也罷,不管他是失敗,還是成功,不管他是生,還是死,她都願意跟隨。
哪怕他娶了別的女子為正妃,她依然能委屈自己,無名無分地跟在他的身邊,為了他的大業,籌謀划策。
而她不愛自己,所以,不管他許以何等誘人的條件,她都不為所動。
就連天下女人無不趨之若鶩的皇后之位,她都不屑一顧。
她是這樣至情至性的女子,活得如此肆意,如此純粹,就像懸崖上盛開的荊棘花,熱烈燦爛,無懼無畏。
只是她的美,從不為他而綻放!
一念至此,朱燚的心如刀割。
“你走吧。”他頹然道,神色有幾分傷感。
終於得到了這個盤旋在他心裏已久的答案,可他寧願從未得到過。
因為真相太傷人!
謝悠然遲疑了兩下,想說什麼,最後,只吐出了兩個字:“保重。”
然後,她義無反顧地走了出去。
她知道,這一別,或許,有生之年都不會再見了。
但是,他們都有各自的明天,註定只能像兩條不能相交的平行線,永遠都不會有交集的那一天。
所以,該放下的,必須得放下。
走出房間的那一刻,她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客棧外面,梁楚凡和眾屬下都在等她。
他騎在高頭大馬上,注視着客棧的門口,眸光深邃,薄唇緊抿,像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隨時準備着應付突發情況。看到她從裏面出來,他暗地裏鬆了口氣,眼神不着痕迹地周圍掃視了一圈,精神依舊緊繃著,眉目依舊凜冽如刀。
隨從給謝悠然牽來了閃電。
謝悠然翻身上了馬,對着梁楚凡笑了一笑,道:“少將軍,咱們走吧。”
梁楚凡點了點頭,狀似隨意地望了某處一眼,然後調轉了馬頭。
“駕——”
眾人一夾馬腹,馬蹄揚起漫天的黃沙,十幾騎駿馬絕塵而去。
客棧二樓的某個窗口,朱燚長身玉立,靜靜地站在那裏,看着那道纖細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了他的視線里,他的唇角,終於勾起了苦澀的弧度。
呂二隨侍身後,有些不甘心地道:“爺,真的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整座客棧地上地下都是他們埋伏的人,只要太子爺一聲令下,梁楚凡等人就插翅難飛。
可他們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太子爺發令,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騎馬走了。
呂二很是不解。
但朱燚沒有回答他。
他手握着扇柄,安靜地站在那裏,遙望着人馬消失的方向,眸光深沉,臉色沉靜,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