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寒心失望
“我明白了,”她慘然一笑,道:“你們瞞着他我沒死的消息,阻止我跟他見面,就是為了讓他一直保持着這種精神狀況,因為只要他心裏被這股怨氣支配着,他就能發揮出超人的力量,戰無不勝,所向披靡,對嗎?”
人只有在經歷過巨大的變故之後,才會發揮出超強的力量,做到平時根本不可能做成的事情。
所以,他們把墨辭一次又一次令人驚奇的表現,歸功於她的“死”,是她的死激起了他潛藏的能量,所以他才能這樣勇猛無敵,無人是他對手。
“是,”韓慶點頭,道:“我知道這麼做對丫頭你不公平,可是,我們也是迫於無奈才出此下策的。當年太子和大將軍蒙冤至死,東宮和大將軍府二百多口人無辜送掉了性命,都是因他梁戰的迫害。我們處心積慮謀划多年,為的就是有一天能為他們報仇,還他們一個清白,也是還自己一個清白。這麼多年來,我們被扣上謀逆的罪名,苟延殘喘地活着,永遠只能生活在陰暗潮濕的角落裏,不能見人於太陽底下,堂堂正正地做人。這樣的日子,我們不想再過了,也不想讓我們的後人繼續像我們一樣,東躲西藏,如履薄冰。而墨辭,他身為太子遺孤,更有責任和義務替他的父親報仇,這是他必須擔起的重任,不管後果如何,不管大事能不能成,這一關,他必須要挺過去,責無旁貸。可是,如果他一旦知道你還活着,他還能這樣心無旁騖地投入到這場戰爭里嗎?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乃兵家之大忌,到時候,我們還能看到這樣一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戰神嗎?”
所以,為了他們這群人的利益,就要犧牲她嗎?
他們把墨辭當什麼了?復仇和恢複名譽的工具嗎?他們又把她當什麼了?紅顏禍水?只會拖後腿的狐狸精?
她靜靜地看着面前這個她一度認為親近如一家人的男人,心裏一時百味雜陳,失望摻雜着其他的,很複雜。
韓慶面色愧疚地看着她,道:“丫頭,我知道,這麼做對你來說不公平,你放心,只要戰事一了,我們絕對不會再干涉你們。到時候,不管你們做任何的決定,我們都不會插手。只是暫時委屈你一陣子,好嗎?”
謝悠然沉默了很久,才道:“如果我說不呢?”
韓慶愣了一愣,似乎完全沒料到她會拒絕。
在他印象里,這個女孩子向來通情達理,懂進退,只要他跟她說了自己的苦衷,她就一定會配合的。
所以,聽到謝悠然說不時,他一時竟有些失語,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謝悠然深吸一口氣,道:“韓將軍,我知道,你們籌謀了二十年,等的就是這一天,有墨辭在,你們才不會變成一盤散沙,因為他是前廢太子的遺孤,只有他牽頭出來振臂一呼,天下有識之士才會義無反顧地來投奔你們,他比你們任何人更有號召力,更有能力將這支起義的隊伍壯大。因為他本身就是皇室血脈,由他來推翻梁戰的暴政,登上九五之位才更名正言順,更大勢所趨。你們跟着他,才更有希望替你們的大將軍洗刷冤屈,為你們自己換來一個嶄新的未來。而他的表現,也沒有讓你們失望,因為被我的死刺激到,他發揮出了超常的能量,讓你們看到你們離成功又近了一步,所以,你不希望任何人來破壞這種超能量,尤其是我。可是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總有一天,他會知道我還活着的消息,到時候,你們要怎麼去面對他?您就不怕他怨恨您嗎?”
她改了稱呼,叫他韓將軍,還一口一個您字,這讓韓慶的心裏有些難受。
他沉默片刻,才道:“這個,我會跟墨辭解釋的……”
“怎麼解釋?”謝悠然嘲諷地道:“解釋在您的眼裏,他就是一個愛江山不愛美人的軟蛋,一個只知道兒女情長不懂人間疾苦的情種,一個把女人和愛情看得比生命比家國大義比父母的血海深仇都重要的窩囊廢?”
她言辭尖銳,每一個字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捅入了韓慶的心窩子裏。他從來不知道,這個女孩子還有這般咄咄逼人的一面,男人的面色不禁變了變,“丫頭,你怎麼能這樣想大叔!”
“難道不是嗎?”謝悠然反諷:“您怕我死而復生的消息會影響到他,你們以為他知道我還活着后,就不會好好地打仗,不會盡心儘力地替他的父親和你們的大將軍報仇,所以,才自作聰明地隔斷我和他的聯繫,不讓我出現在他面前影響到他。韓將軍,您不覺得,您和少將軍的這種做法,很幼稚,很可笑,也很傷人心嗎?是,墨辭雖然單純善良,沒什麼野心,可他骨子裏流着前廢太子的血,一個能在遭受到潑天的冤屈時以死明志的男人,他骨子裏,真的就沒有一點血性嗎?”
“沒錯,墨辭是個重感情的人,他對我的愛,是全心全意,可以付出生命的。可是,他還是個敢於擔當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該他做的,他絕不逃避,是他的責任,他絕不推脫,雖然他從出生就沒有見過他爹娘,理論上來說並無多少感情,但為人子者,為受了冤屈的父母報仇是根本。更何況,韓將軍您養育了他多年,就算他不是太子遺孤,就算他真的是您的兒子,為了替您抱屈,他也會義無反顧地挺身而出的。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身上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才毫不猶豫地挑起了這個重擔,哪怕前面是冰刀霜劍,他也永遠沖在第一線,從不退縮。而你們,卻把這份赤子之情當成是他衝冠一怒為紅顏的表現,當真是可笑至極。”
她字字如刀,句句擲地有聲,說得韓慶無地自容,一時竟無言以對。
謝悠然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激動的情緒,站起來,道:“我一直以為,您和墨辭生活了近二十年,您是了解他的,現在看來,我錯了。您根本就不了解他。我真替他感到寒心和悲哀。”
說完,不待韓慶反應,她已抬腿走了出去。
留下韓慶張了張嘴,起身想要再說什麼,最後卻只能頹然地坐回了椅子裏。
他揉了揉隱隱作疼的太陽穴,怔忡良久,神色掠過一絲茫然。
難道這一次,他們真的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