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6章 人，在哪裏

顧文茵醒過來時，已經入夜，耳邊除卻嘩嘩的水聲，便是隱隱傳來的廝殺聲。

“娘，娘，你醒了？”沒等顧文茵回過神來，寶仔已經一溜風地跑了出去，“六叔，傅六叔，我娘她醒了。”

顧文茵撐着床榻坐了起來。

幾乎是她才剛剛坐好，傅六便大踏步的走了進來。

“夫人，您醒了。”

顧文茵點頭，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穆東明的人，不由問道：“王爺呢？”

傅六臉上有片刻的遲疑，好在，不等他開口，顧文茵先自己反應過來，穆東明不在自己身邊，自然是去處理和沈重之間的恩怨的了，想起沈重……顧文茵輕聲問道：“六哥，同海呢？他在哪裏？”

到現在，她也不確定當時發生了什麼，但有一點她記得很清楚，關健時候是同海將她護在身下，替她擋住了……顧文茵陡然的紅了眼眶，眼見傅六不言語，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六哥……”

“羅小將軍，他，死了。”傅六沉聲說道。

顧文茵眼裏的淚剎時奪眶而出。

傅六吸了口氣，“小將軍就在底艙，是王爺親手替他收拾的，王爺吩咐了，帶他回九全島，若是他家裏人同意，就將他葬在島上，享受穆、顧兩家永世的煙火。”

顧文茵抬手擦乾臉上的淚，說道：“知道了。”

一時間，船倉里靜了下來。

寶仔脫了鞋爬上床，偎在顧文茵身邊，顧文茵將他攬在懷裏，輕聲問道：“你十三哥呢？”

“十三哥受傷了。”寶仔垂了眼瞼，面有戚色的說道：“爹爹把他留了下來，說讓他養幾日後去找十四哥。”

墨十四隱匿在明州城外某個海域的島上，穆東明讓十三去找他，這是要連根拔起沈重和益宣王的勢力了。是啊，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勢必要除惡必盡，不然便是給自己留下禍患。

顧文茵想了想，問傅六道：“還有別人的人受傷嗎？”

傅六默了默，稍傾，輕聲說道：“全十沒了。”

顧文茵聞言，目光微微一滯，稍傾，閉上眼深吸了口氣，說道：“人，在哪裏？”

“和羅小將軍在一起，王爺吩咐的，也帶回島上安葬。”傅六說道。

顧文茵點了點頭，對傅六說道：“我這裏沒什麼事了，你下去吧。”

傅六行禮退下。

隨着傅六退下，船倉里再度靜了下來。

寶仔偎在顧文茵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顧文茵替他把外面的衣裳脫了，又拿了床被子蓋在他身上，將寶仔睡夢中也蹙緊的眉頭揉平后，她這才起身下床，走到了船倉一側，開了半扇窗門朝外看去。

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即便是在夜裏，船行的速度也很快，冬夜本就冷，加之又是在水面上，不過是半盅茶的時間，顧文茵便受不了這痛，關好窗門回床上躺着。

因為走的是水路，原本一個月的路程被縮短成了十幾日，愣是趕在了年三十前回到陽州，顧文茵沒有回陽州城，而是徑直去了九全島。

元氏少得抱着顧文茵哭了一場，一邊罵著她不聽話，一邊又問着她肚子裏的孩子有沒有事。不多時，得了消息的羅獵戶一家人，羅春生一大家子人也來了。

見到羅春生和石梅花，想到躺在船倉里永遠不會再醒來的同海，顧文茵少不得哭着掀了裙擺要跪，同義和石穀雨搶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文茵，你這是幹什麼？”石梅花變了臉色，哆嗦着嘴唇問道。

顧文茵待要開口，一臉痛色的喜寶自外面走了進來，對羅春生和石梅花說道：“叔，嬸子，同海哥回來了。”

羅春生和石梅花一聽，一怔之後，頓時喜出望外，連忙搶身便要出去，一迭聲問道：“同海回來了嗎？人呢，人在哪？怎麼沒和你一起進來……”

喜寶將羅春生和石梅花攔住，使了個眼色給同義，末了，輕聲道：“就在外面，我和同義領你們過去。”

羅春生和石梅花雖心有疑竇，但到底對兒子的思念之情佔據了上鋒，急吼吼的跟着喜寶和同義走了出去。

顧文茵看在眼裏，忍不住的便是心頭一酸，淚水奪眶而出，元氏和羅烈看見了，正欲開口，外面卻突然響起羅春生和石梅花撕心裂肺的哭聲。

景熙八年便在一片愁雲慘霧中度過，景熙九年如期而來。

景熙九年農曆二月十六，顧文茵順利產下一女，小名喜安，意指平安喜樂的意思。大名，顧文茵留着等穆東明回來取。

原本以為戰事很快能了，穆東明也很快能回來，不料，三月十六，顧文茵出了月子，穆東明都沒還回來，顧文茵不由得便牽腸掛肚起來，不知道，穆東明為什麼會耽擱這麼久。

四月初五，益宣王伏誅的消息傳了開來。

四月十七，率先響向益宣王的原明州都指揮使被部將所殺，據此，被叛軍佔領的州縣也被朝庭一一收復。

只是，顧文茵仍舊沒有等來穆東明的消息。

六月，顧文茵再坐不住了，正欲商量司牧雲讓他帶人去找穆東明時，羅遠辰卻帶着武和妤回了陽州。

“我和司大伯一起去找姐夫。”羅遠辰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說道。

顧文茵尚未開口，武和妤緊跟着說道：“我和你們一起去。”

“不行。”羅遠辰想都沒想否決了武和妤的話，冷聲說道：“你呆在島上。”

武和妤才要反對，羅遠辰已經說道：“不讓你去沒有別的意思，是不想讓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不怪羅遠辰這樣說，畢竟，就算戰事是因顧文茵和穆東明而起，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最大的罪魁禍首沈重和益宣王都已經伏誅，按說，穆東明應該早就回陽州了，可卻遲遲沒有消息，這當中由不得不讓人多想。

武和妤聞言，臉上的神色變了變，默然的低下了頭。

這個兒媳婦雖然是公主，但並不驕縱，元氏又聽從顧文茵的建議，不橫加干涉小兩口的生活，但凡只要羅遠辰和武和妤起了爭執，都是無條件的站隊武和妤，是故婆媳關係處得挺好。

眼見武和妤面露郁色，元氏少不得上前攜了武和妤的手，柔聲勸道：“阿妤，聽遠辰的好不好？”

武和妤低下頭，輕聲說道：“我……我想我娘了。”

元氏這下便不好再阻止了。

小夫妻倆成親后便滿世界的玩，算起來，她有多久沒看到羅遠辰，武和妤就有多久沒看到孟零露，想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沉默間，顧文茵開口了，“讓阿妤去吧。”

武和妤猛的抬頭朝顧文茵看了過來，“姐姐！”

顧文茵笑了笑，看着武和妤說道：“沒事，正好也可以趁這機會，把你和遠辰的婚事商量商量，看挑個什麼日子完婚。”

武和妤一瞬紅了臉。

沉悶的氣氛也因着顧文茵這話而變得輕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