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你一定是累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你一定是累了
永靖帝的臉色難看的像是見了鬼,厲王是要將他,將他凌遲?
看着燕凜手裏的金鱗刃,永靖帝現在只想求一個痛快。
“你有本事就一劍殺了朕!”
“皇上以為刺激本王,就能得到一個痛快的死法嗎?做夢!”
燕凜說完,提起手上的金鱗刃,朝永靖帝刺了過去。
金鱗刃自賜給厲王府後,便沒有見過血。
今日,是頭一次。
凄厲的呼喊不停從內殿裏傳出來,叫人聽得心驚膽戰。
段修睿一直站在卧龍殿的門口,唐王已經被他處置了。現在聽着卧龍殿裏不時傳出來的嘶喊聲,他已經能夠做到波瀾不驚。
卧龍殿裏,永靖帝的雙目已經被刺瞎。
那是燕凜最開始的兩劍的功勞。
當人的眼睛看不見的時候,其他的感覺,就會成倍的敏銳。
痛覺和觸覺也是一樣。
燕凜一開始就將永靖帝刺瞎,就是為了讓永靖帝更清晰地感受身上的痛苦。
從前身到後背,手臂到雙腿,永靖帝的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他的身上遍佈傷口,但是一百二十九劍,還遠遠沒有結束。
燕凜知道什麼樣的傷才會置人於死地,所以在一百二十九劍結束之前,他絕對不會讓永靖帝那麼痛快地死去。
燕凜說到做到,在永靖帝的身上劃了一百二十八劍,幾乎要將他的肉從骨頭上剔下來。而到那一刻,永靖帝竟然還能保持着清醒。
直到燕凜將最後一劍刺入他的胸膛,這一場凌虐,才終於畫上了句點。
看着面前逐漸冰冷的屍體,提着金鱗刃的燕凜,陷入了壟長的沉默,他扭頭看向姜使君,那個眼神里,藏匿了太多太多的,不能言語的情緒。
而這樣的情緒,最後都慢慢地,慢慢地變成了一種麻木。
他比不會言語的雕像更沉默,漆黑的雙眸,也沒有一個聚點。他的眼神開始變得空洞,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還該幹什麼,還能幹什麼。
姜使君看着他傲岸孑然的身影,忽然覺得他好孤獨。
他不過二十餘歲,卻背負了十幾年的深仇。
姜使君緩步朝燕凜走了過去,輕輕將沾了血的金鱗刃從他手心裏取了出來。
姜使君把劍朝常天遞了過去:“收起來。”
她能感覺的到,燕凜今夜不對勁。
他做的事,他的情緒,沒有一樣是正常的。他是該表露自己的心緒,但不該是那麼失控的狀態。
除非,他有事藏着,他在找一個宣洩的點。
她能想到的,唯一的,他想要藏着的事情,就只有他身上的病。
沒關係,他不說,她不問。
她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假裝,一切都還很好。
燕凜垂眸,看着被拿走的金鱗刃,好似還想要握住它。
而就在他抬起手的一瞬間,姜使君將自己的手滑入他的手中,穿過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燕凜怔了怔。
她抬頭看着他,露出一個像從前一樣明媚溫暖的笑容。
“燕四歲,我們,回家吧。”
燕凜怔怔道,“回家?”
姜使君點點頭,“嗯,我想回家了。回我們的家。母妃說,在家中等我們回去一起用晚膳呢。來的時候忘記告訴你了。在這裏耽擱了這麼久,母妃一定都等急了,我們回去吧。”
燕凜的喉結滾了滾,他的眼中好像又重新有了焦點。“好,回家。”
燕凜大掌一握,將她的手緊緊的鎖在了自己的手心裏,帶着她往卧龍殿外走去。
沒人知道卧龍殿裏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永靖帝的嘶喊從一開始的高亢,轉變成了低啞,到最後徹底消失,竟然過了整整半個時辰。
直到燕凜帶着姜使君和一群侍衛,從卧龍殿裏走出來,整個被圍起來的大殿的氣氛,才終於得以重新流動。
段修睿對着燕凜拜了一拜,“厲王!”
燕凜瞥了他一眼,說道:“明日之後,齊王就是這東周的主宰了,沒必要再對本王如此客氣。”
段修睿一聽,立即道:“厲王世代持金鱗刃,有矯枉帝王之過的權利,本王就算成了這東周的皇帝,也還是要敬着厲王。”
今日一役,他已經見識到了厲王的厲害,也知道和厲王相左沒有什麼好下場。自然要對厲王更恭敬一些。
只要他不刺着厲王,厲王也不會害他,這已然是最好的平衡了。這也是剛才美成給他的警告。
燕凜瞥了他一眼,沒有多言,牽着姜使君,踏着濃濃夜色,在一眾人的注目下,離開了這巍峨皇城。
回去的路上,燕凜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姜使君跟在他身後,一直看着他,也保持着同樣的沉默。
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厲王府,燕凜卻站在厲王府的門口,看着府門上的厲字,獃滯了良久。這裏,是他們的家。他們回家了呀。
這麼多年來想做的事情終於得償所願,他好像忽然之間,就被掏空了身體裏的靈魂。
他已經殺了最大的仇敵。報了仇。
可是他開心快活不起來。
好像從前還有一個讓自己撐着,好陪伴在她身邊的理由。
現在,卻是沒有了。
燕凜垂眸看着自己那一身的紅衣,扯開嘴角笑了笑。
這樣鮮紅的東西,與他到底是不相配。今日能穿一次,也不過是為了給她看而已。
這時候燕凜的腦中一陣驟疼,眼神的景象都晃動了起來。
他的身體一晃,就在他快要倒下去的時候,一直被他抓在掌心的手,驀的將他扣的死死的,就好像在害怕他突然逃走一樣。
燕凜的神思頓時被拉了回來,他轉頭看着姜使君,姜使君也同樣在看他。
“沒事的。”她喃喃地說:“會沒事的。”
這句從前他總對姜使君說話,現在姜使君自己先說了。
他知道姜使君在害怕什麼。
燕凜問道:“你怎生比本王還怕?”
“我沒有在害怕啊。”姜使君紅着眼睛笑道:“我只是,只是在高興。以後我們就只剩下幸福的好日子了。我多高興呀。你看不出來嗎?”
燕凜抬起另一隻沒有被她握住的手,輕輕撥了撥她額前的碎發。
“你笑的比哭的還難看。”
姜使君聽到他的這句話,眼睛忍不住一眨,大顆滾燙的淚珠就從眼眶裏落了下來。
那一次在前廳挑選衣料的時候,她就已經見過他這樣的癥狀。他的身子在晃,但是他什麼都不說,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他定定地站在自己面前,就為了告訴她,他沒事。
她明明看出來了,可是她,她甚至……
她甚至都不敢問燕凜怎麼了。
他想要自己安心,她便竭力裝出一個安心的模樣。
她只敢悄悄地去找母妃,央着母妃以做空的名義去查問燕凜的情況,只有這樣,她才不會被懷疑。
可是她到底是做不到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看着他再一次在自己面前,身影搖搖欲墜,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不在燕凜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緒。
姜使君站在燕凜面前,看着他堅毅的臉龐,哭着問道:“你是不是,已經到了身體快要不行的時候?”
“沒有。”燕凜認真篤定地告訴她:“本王,一切都好。”
只要他還有精力,他會永遠告訴她自己一切都好。
燕凜緩緩抬手到她臉邊,想要為她擦去臉上的淚痕。
但是在距離她的臉只有毫釐之差的時候,燕凜的卻突然手落了下去,他深諳的雙目一閉,整個身體都朝姜使君倒了過去。
“燕凜!”
姜使君驚叫了一聲,用自己的身體撐住他,站在原地不敢動。
燕凜的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身體上大半地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姜使君的呼喊,他聽不見了。
姜使君不信他會就這麼倒下,小聲的,小心翼翼地又叫了一聲:“燕,燕凜……”
可倚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依然沒有回應。
姜使君閉上眼睛,兩串淚水就那麼滾落。
然後她抬起自己顫抖的手,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脊。
她將自己的下巴搭在燕凜的肩膀上,壓住哭腔,對靠在她身上的男人哄到:“你一定是累了。睡一會兒。醒來,我還在你身邊的。”
累了吧。
他一定是太累了。
背負了那麼多年的重擔,今日終於可以卸下來了,他該好好睡一覺的。他只是,太困了。
……
九日。
燕凜躺在榻上,已經整整九日沒有睜過眼。
卧房裏燃着安神的蜜香,姜使君蜷在他床榻的一角,抱住自己的雙膝,半張臉都埋在腿間,怔怔的看着他安靜的睡顏。
好奇怪,他怎麼就睡不膩呢。
醒來陪她說說話呀……
“王妃。”
一旁的喬言聰喚了一聲,拉回了姜使君飄遠的神思。
姜使君扭過頭,愣愣地看着他。
“喬管家。”
喬言聰站在床邊,手上端着一個白玉碗,心急如焚的說道:“您就去歇一會兒吧。小人保證,王爺一醒就告訴您,絕對不會有片刻耽誤。”
姜使君好似沒有聽見,又將頭轉了回去,獃獃地看着燕凜。
喬言聰沒法子,又說道:“再不濟,這碗參湯您總得喝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