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滿門抄斬
提起沉重的大刀,跨上彪悍的戰馬,身後跟着浩浩湯湯的隊伍,自己竟然就像是天生就會的模樣,雙喜竟然有一絲莫名的得意。一個現代的高考落榜生,什麼時候會想到自己也會有率領千軍萬馬的一天呀,這可是每個男孩子的夢想,李雙喜不自覺得開始有一些得意了。
李過倒是一路上沉默寡言、一聲不吭,突然要自己獨當一面帶領二十萬的大順軍重頭開始,不論是誰都會‘亞歷山大’呀。
陳九伯耷拉着頭,走在隊伍的前面,他只是一個唯唯諾諾的農民。生在這個亂世,他只想保護他的家人,以及他生活的村莊,他哪裏知道,他將要面對的是滅頂之災。
大山深處還真是九曲十八彎,如果不是有人帶路,恐怕還真的不會想到,這裏面還住着人家。隊伍鑽過一道窄窄的山樑,穿過一片茂密的山林,遠遠地看到了幾縷炊煙,隱隱地可以聽到流水的聲音,一條彎彎的小河清澈見底,環抱着幾十戶破舊的茅草屋,正如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環境寧靜而安詳,它何曾想到一場殺戮即將來臨。
“快跑呀,官兵殺進來了。”離村子還有幾百米,陳九伯突然大叫着狂奔了出去,那驚恐的聲音響徹了山林。
村子裏聞聲竄出來十幾個手拿槍棒的壯漢,李過見狀大喝一聲:“罪人陳九伯,膽大妄為,於元帝廟中行刺大順皇帝,罪不可赦,株連九族,現令:滿門抄斬,不得有誤。”
“我沒有...”奔跑中的陳九伯剛想回聲,一隻穿雲箭正中他的身體,從後背直穿出前胸,陳九伯應聲倒地。
剛準備迎接他的幾個鄉民,一下子驚呆了,一個個趕緊掉頭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大叫:“陳九伯殺了大順皇帝,快跑呀,大順軍殺來了。”
原本安靜的小山村瞬間炸了鍋,從一個個茅草屋裏,一下子湧出來成群慌亂的男男女女,老的小的擠做了一團,哭聲、叫喊聲混成了一片。
“全部給我殺光,一個不留。”李過手中寶劍一揮,後面的大順軍蜂擁而上,一場血腥的殺戮開始了。
李雙喜傻了,他獃獃的坐在馬上,眼前的一切讓他震驚。血,一道道噴出來的紅色鮮血,伴隨着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的倒下,讓他無法掩飾內心的恐懼,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禽獸模式。’
“別殺了,李將軍,別殺了。”李雙喜大叫着,可是大順軍沒有人理他,他們的臉上一個個充滿了仇恨。不如說,是一種被人逼入絕境后的瘋狂,在他們的心中,他們的大順帝已死,他們好不容易建立的新王朝,恐怕也將面臨著無法挽救的命運。現在,唯一能夠挽救他們情緒的只有一個‘殺’字,這也是一種垂死掙扎的宣洩。
“李將軍,不能再殺了,再殺,誰幫我們昭告天下。”看到村民們已經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李雙喜終於鼓起勇氣衝到了李過面前。
“你說什麼?”李過殺紅了眼,一下子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我說,你把村民都殺光了,誰幫我們將闖王駕崩的音訊傳到韃子那裏。”李雙喜大叫着,他已經快要崩潰了。
“別殺了,停!”李過終於從‘禽獸模式’中清醒過來。再看小村莊裏,已經沒有一個站着的村民了,地上只有一灘灘的鮮血,還有一個個破碎的屍體。
“報,李將軍,有幾個村民跳進了河裏。”
“全部給我射殺。”
“慢着,李將軍不能再殺了呀。”
“哦...有皇子為他們求情,就放過他們吧。”李過終於平靜了下來,他的手已被李雙喜抓得生痛。
清澈的河水,已經被村民的血染成了紅色,在河裏除了漂浮的屍體之外,還有幾個跳水逃生的村民,在拚命的游向彼岸。
通山縣城,九宮山下的一個並不不富裕的小縣城。連年的兵荒馬亂,讓它變得更加的貧瘠了。闖王的二十萬大順軍通過之後,更是只剩下了一片狼藉,現在的通山縣城,已經被隨後追來的清兵佔據,帶兵的統帥名叫阿濟格,是多爾袞之胞兄,此人驍勇善戰,性格粗暴,是清太祖努爾哈赤的第十二子,是清兵入關之前鋒。
今天的阿濟格心情非常不錯,因為他正在縣城的廣場上,欣賞着他血腥的傑作。
圓形的中央廣場,已經被改了行刑的屠宰場,高高的腳手架上掛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從身材看,此人身材高大魁梧、體格壯碩,從身上僅剩的服飾,可以看出來是大順軍的裝束,頭髮散亂低垂,遮住了滿面鬍鬚的臉,在他的身前一個光着膀子的劊子手,正在拿刀剜他大腿上的肉。在腳手架的側後方蹲着兩條兇猛的獵犬,獵犬的主人,端坐在後面的一張太師椅上,濃眉劍目,頭戴花翎頭盔,身披一身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鎖子甲,正是英姿勃發、得意非常的阿濟格。太師椅的後面站着一對男女,男的穿着一身官服,正用右手捋着下巴上的長須,似乎對這兇殘的一幕非常的滿意,旁邊的女人卻明顯有些不忍心看,側過了頭去,不過即使是側面,也不能遮蓋住她漂亮的臉龐。
“三桂兄,照你的意思,這樣的安排還滿意嗎?”
“滿意滿意,多謝阿濟格親王成全。”吳三桂一臉媚笑。
“不過夫人似乎有些不忍心呀,畢竟是一夜...”,話沒說完,阿濟格仰頭大笑起來。
吳三桂一臉的尷尬,望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只能嘿嘿的陪着乾笑了。
“尼瑪的,這些滿人真是殘忍,把人弔死了還要把肉割下來喂狗。”
“這個畜生是誰呀?太不把我們漢人當一回事了吧。”
“誰叫那個闖賊不爭氣呢?都殺到京城了,卻非要去搶人家的老婆。”
“也是,死了活該,不過這也太...”
“你別說,這陳圓圓還真是長得漂亮呀,要是我也綳不住呀,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
“風流,你還風流個鎚子呀,都混到討飯了,還賊心不死呢。”
突然圍觀的人群開始騷動,不知所以的人又開始向前擠了起來。
“什麼回事?”人群的異常驚動了阿濟格,他猛地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
“報...”一名軍士分開人群,急匆匆的闖了進來。
“稟告大將軍,城門口又湧入大量山民,他們說...”
“說什麼?快快報上來。”阿濟格看到軍士吞吞吐吐的樣子,有些不耐煩了。
“他們說,闖賊在九宮山上被山民殺死了。”
“你說什麼?闖賊死了?”阿濟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是真的了。
“是的,他們還說闖賊的手下一隻虎,正在山上帶領着士兵瘋狂的屠殺山民。”
“太好了,太好了,三桂兄,你聽到沒有,沒想到最後幫你報仇的,竟然是你們大漢的子民吧。”
阿濟格仰天得意的大笑起來,他已經完全無視了台下圍觀的漢人的感受。
“報,東城門發現一隻虎蹤跡。”又一名清兵跌跌撞撞地分開人群,闖了進來。
“什麼?都敢殺到城門口來了,”阿濟格一下子把眼睛瞪了起來。
“三桂兄,你繼續在此看戲,我去捉拿一隻虎。”
“我也去。”看到主子要離去,吳三桂怎能不跟隨呢。
隨着阿濟格吳三桂的離去,清兵重兵包圍的廣場,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圍觀的人群紛紛的散去,只留下一個瞎子相士,舉着白番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天空響起了一聲驚雷,這種山裏的天氣真是說變就變,也許老天爺也看不過眼了,想要用雨水洗刷掉這世間兇殘的一幕。
“大哥,要下雨了,該走了。”一個人影沖了上去拉住了瞎子的手。
瞎眼相士似乎不知道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看了,還是一動不動得站在那裏,彷彿被定住了一樣。他一雙空洞的雙眼直視着腳手架上的屍體,這個人正是喬裝打扮過了的一隻虎李過。他一眼就認出那腳手架上的屍體,正是和他一起掩護闖王突圍的,闖王手下第一猛將劉宗敏。一道閃電打了下來,李過臉上的表情在閃電之下,就如同地獄中的魔鬼一樣可怕。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李過在雷聲中一邊念叨着,一邊向前邁了一步。
大雨傾盆而下,閃電四起,在閃電中隱隱約約有很多人影在黑暗處晃動。
“不好,這是個陷阱。”後面跟上來的李雙喜一個健步上去,拉住了李過。
“大哥,你走錯方向了,往這邊走,”李雙喜用力拉了一下,竟然沒拉動李過。
“有埋伏,大哥,小不忍則亂大謀呀。”
李過停住了,他並不是一個莽撞的人,不然,闖王也不會那樣看中他了。
“媽的,是一個瞎子,我還以為能抓住一隻虎呢?”黑暗處傳來了一句惡毒的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