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城市打工的女孩,每年都有幾個失蹤(下)
我不喜歡晚上開車,尤其不喜歡晚上跑高速,不安全。夜晚的高速公路是犯罪的最佳場所之一,你隨時有可能遭遇以下三種情況:
1.拋石:在高速行駛的過程中,對車主拋石塊,致使停車,車主下車查看時,對車主進行偷盜甚至是搶劫。犯罪成本極低,不少嫌疑人都會以此方法作案。
2.路障:在高速路上撒下圖釘、樹枝、保險杠——能逼停車輛的基本都用。如果輪胎不慎破裂,不少人都會立即停靠在應急車道,下車檢查並更換輪胎,這時,犯罪團伙便會出現,偷盜或是強行拿走車主的財物。
開車時注意路面情況,出事了及時報警求助
3.碰瓷:“碰瓷黨”們利用租來的高檔轎車,在車輛較少的路段,尋找高檔轎車作案——尾隨目標車輛后,尋求機會讓對方超車,利用彈弓將石子等物品打到目標車尾部,然後再緊急制動,讓對方以為發生了事故。隨後,打開雙閃並逼停對方實施敲詐。
雖然不喜歡,但我不得不行駛在夜晚的高速上,因為我在追蹤“失蹤女孩”案的嫌犯。
根據我手裏的失蹤人口資料,我十分確定有人在對這類女孩下手。11月7日,我得到了線報,開始追查。11月8日晚,我跟蹤着綁架女孩的嫌疑人——一個麵包車司機,上了高速。
我討厭晚上跑高速,但它還是有好處的——方便跟蹤。因為大燈晃着,前車根本看不清後車的樣子。像現在跟蹤這檯面包車,司機從後視鏡只能看見車燈,看不清我開的什麼車。但我要注意保持車距。有的時候需要放慢速度,離它遠點,讓司機逐漸看不見我,等有幾台車超過去后再重新跟上——他會以為跟在他後面的是台新車。他下高速時,我們跟着下也不會引起懷疑,因為出口就那麼幾個,在同出口下高速太正常了。
周庸打着哈欠:“徐哥,費這麼大勁跟他幹嗎?為什麼不直接截住他,速戰速決唄!”
我說如果幾十個女孩的失蹤案都與他有關,那他肯定有不少同夥。跟住他,找到窩點之類的地方,就能一網打盡。
周庸點頭:“那我先睡會兒,你等下叫我。”
我們沒引起麵包車任何的懷疑,跟着它下了高速,進入了天瓊市。麵包車開進了一片看起來很繁華的地帶,在一棟樓前停了下來,司機下車上了樓。
我也熄了火,觀察了一下四周。
這裏高樓聳立,街道整潔,路燈明亮,但詭異的是——這裏沒人,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樓里都很少有亮燈,一棟大樓只亮着兩三處。不僅如此,越過眼前的建築物向後看,還能看見許多不亮燈,甚至未竣工的大樓。像一個繁華的城市,一夜間所有人都人間蒸發了。
我早就知道這個地方,但這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它看起來有些——魔幻現實。如果沒親眼看見,很難想像離燕市不到三百千米、經濟發展還可以的天瓊市,竟有這樣的地方。
我叫醒周庸,他看見四周嚇了一跳:“徐哥,咱這是——穿越了?這要演《行屍走肉》還是《我是傳奇》啊?”
我告訴他這是香河灣,他“哦”了一聲:“怪不得,鬼城啊!”
香河灣是天瓊市開發的一個項目,投資超過六百億元。十年過去了,部分建築物及設施已經完工,但仍然人煙稀少,被人們稱作“鬼城”。
周庸揉了下眼睛:“太困了,咱跟蹤的麵包車怎麼樣了?”我說停了,人已經上樓了。
周庸:“怎麼不跟着他呢?”
我說:“你傻啊,這大街上一個人也沒有,我開車跟着他連大燈都不敢開。下車跟他進一個樓,不一下就被發現了嗎!”
周庸點頭:“也是,那咱在這兒蹲點?”
我說蹲個屁,然後指給他看:“整棟樓剛才只有一家亮燈,那司機上樓后又亮了一個。我已經拍了照,明天對比一下就知道他住哪兒了。”
周庸:“那咱現在幹嗎?”
我說找個地方睡覺。我們開車到了香河灣最北邊的酒店,辦理入住后,周庸一陣感慨:“這兒的五星酒店比燕市的快捷酒店都便宜,商務標間三百元,還贈了兩張景區門票!”我點點頭,確實,因為沒什麼人。
第二天中午,我和周庸來到昨晚跟蹤到的地方。
周庸一下車:“熱死了!徐哥,快對下昨晚拍的照,看看幾單元幾樓,趕緊進去,太曬了!”
我呲他:“進什麼進。萬一上面二十來人,上來就把咱倆按那兒了,咱倆就也成失蹤人口了!”
周庸:“那咋辦?”
我說:“找售樓處。看看他住的屋是什麼戶型,多大面積,就能大致猜一下他們多少人。要是就兩三個人,咱倆就上,要是人多,就報警。”
周庸點頭:“不錯,就這麼定了!”
售樓處非常冷清,裏面只有三個售樓小姐和一名保安,我進門時四個人都在玩手機。看到我和周庸,一名售樓小姐迎上來:“先生您好,看住宅還是底商?”
我說住宅。
她把我帶到大廳的沙盤處,開始給我介紹住宅的戶型、價位。我問她哪棟樓有現房,她很誠實:“哪棟都有。”
周庸在旁邊嚷道:“嗬,這入住率夠低的啊!”
我指着麵包車司機住的那棟,問她這棟都有什麼戶型,怎麼賣。
她看了一眼:“先生,這棟是公寓樓,裏面都是精裝好的公寓,拎包入住,有開間,也有兩室一廳,一平一萬一。”
我說:“那你帶我看下房吧。”
售樓小姐拿了鑰匙和門卡,帶我們去看了幾間房,都是簡單的歐式風格,裝修還可以,床之類的傢具也都配全了。看完房出來后,售樓小姐問我怎麼樣,我給周庸使了個眼色。
周庸心領神會:“徐哥,我覺得啊,房子不錯,但入住率是不是有點太低了?”
我假裝猶豫一下,和售樓小姐說:“我挺想住這邊的,安靜,但怕人太少會有治安問題。”
售樓小姐向我保證人不少,我提出看一下這棟樓的入戶信息,她想了想答應了。她拿出一個平板電腦,打開文檔給我,說已入戶的信息都在這裏。這棟樓有六個單元,三十三層。總共一百來個入戶,入住率連十分之一都不到,但在“鬼城”已屬入住率奇高的了。
昨晚司機上樓后亮燈的房間,應該是二單元或三單元的二十七樓。
我在“入戶信息”里,找到了戶主的信息——二單元二十七樓沒人,三單元2701有一戶,朱晨嶺,男,三十六歲,天瓊市人,身份證號×××××××。我說再考慮下,拿着售樓小姐的名片,和周庸出了售樓中心。
出了門,我和周庸說:“2701是個四十平方米的開間,裝修是單身公寓風格的,同樓層就這一間賣出去了——他與同夥一起住的概率不大。”
我們之前的想法錯了,他出事後的第一選擇不是找同夥,而是躲起來。
周庸:“徐哥,你說這房子是租的還是買的?”
我說查一下就知道了。
周庸奇怪:“怎麼查,上網搜?”
我說昨晚麵包車司機上樓前,換了次車牌,應該是用真牌換了假牌,原來一直用假牌防止被拍到。我們手裏現在有車牌號和朱晨嶺的信息,可以在車管所網站查詢車輛違章情況,如果對上了,就證明車是朱晨嶺的,樓上住的也是他。
周庸:“網上查違章得用發動機序號,我們去哪兒搞啊?”
我說這個好辦,我知道一後門,只要前邊信息對,發動機序號處填這組代碼就能查詢。
周庸“唉”了一聲:“徐哥,你咋啥都懂呢?!”我讓他好好學吧,我當年也這麼問過老金。
朱晨嶺的信息與車牌號相吻合,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周庸:“徐哥,你肯定已經有計劃了吧?”
我說:“直接去他家敲門,把他堵在家裏。不過他家二十七樓,沒有門卡刷電梯,咱倆得爬二十七層。”
周庸嘿嘿一笑,我問他怎麼了,周庸掏出一張卡:“售樓小姐的門禁卡‘不小心掉了’。”
我說:“行啊,周庸,都學會偷東西了。”
周庸搖頭:“徐哥,可不能瞎說,她自己不小心掉的,對吧,我只是沒來得及還給她!”
到了門口,我趴門上聽了下,裏面有電視的聲音。周庸看我一眼,我點點頭,周庸抬手,敲了四五下門。敲完門,電視聲音忽然停了,裏面的人問是誰。我說朱晨嶺的快遞。裏面沉默了一會兒:“我沒買過東西。”
周庸笑了:“徐哥,這招也有不靈的時候啊,早知道說查水表了,這句台詞我一直想說。”
我說:“哥們兒,我們從燕市一路跟着你到天瓊市,就不請我們進去坐坐?”
朱晨嶺當然不開門:“你們是警察嗎?”
我說:“要是警察就不這麼客氣了,我們就想和你聊聊。你要不聊,我們就報警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朱晨嶺語氣很平淡:“你們是不是來殺我的呢?”
周庸好奇:“有人要殺你?”
朱晨嶺沒回答,我替他答了。
我說:“肯定的。你想啊,不是為了躲事,不是為了提前投資——誰會在什麼外賣軟件都搜不到的地方買房子。”
而且房子是他實名買的,肯定不是為了躲警察——警察能查到他名下的所有房產。他是預見了自己可能會有其他危險,在這沒什麼人的地兒,買了個避難所。
我給周庸解釋完,又敲了兩下門:“朱兄,我說得對嗎?”
裏面還是沒反應。我說:“朱兄這樣吧,我們就站在門口,也不進去串門了。你隔着門,把你知道的講一下,講完我們就走,絕不報警!”
周庸也勸他:“你想想你那同夥,都已經落警察手裏了,你跟我們藏着掖着有什麼用呢?”
我和周庸不斷保證,不報警,不透露信息。十分鐘后,他開了口。
“我打小就不學好,高中沒讀完就輟學,在社會上混。我爸覺得我這樣下去不行,就把我送到燕市,寄住在表舅的家中,讓表舅看着我。我表舅做編曲的,在行內很有名氣,賺了挺多錢,我爸覺得他是成功人士,就把我硬塞到了他身邊。我一到燕市,表舅就把我送去了駕校,學完后就一直給他開車。平時我們倆什麼都聊,我還給他講了一些我混社會的事,主要就是吹牛皮,但他還挺愛聽的。有天他忽然問我,敢不敢綁架,我之前吹了那麼多牛皮,當然說敢了。結果,他真讓我去綁一個人,我硬着頭皮就去了。”
周庸:“讓你綁你就去啊!”
朱晨嶺沒理周庸,接著說:“第一次是在一個酒店,有個人和我一起去的——不是那個被抓的光頭。我們互相不知道名字,也不問,這樣能防止被捕后出賣對方。”
我問朱晨嶺,他們行動的流程是什麼。
“我一般是負責開車,每次都有一個人和我配合,負責抓人。表舅會告訴我,去哪兒綁人。一般都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動手,在酒店門口或什麼地方。奇怪的是,每個被綁的女孩都是晚上出來,手裏都拿着點什麼,就像她們刻意想要被綁似的。把女孩拽到車上后,我們就弄暈她,把她塞進行李箱,然後在約定好的地點,把她交給另一個人。”
我問朱晨嶺,他表舅每次給多少錢。他說五萬元。
周庸:“哥們兒,你爸要知道,你表舅帶你一起幹人販子,得多後悔把你送到燕市。”
朱晨嶺:“我表舅不是人販子,他已經很有錢了,犯不着去販賣人口,那不是有病嗎?”
我說:“那你知道,那些被綁的姑娘最後都怎樣了嗎?”
朱晨嶺明顯遲疑了一下,我能聽出他也有點困惑:“有一次,就那一次,沒有接頭人。我表舅讓我把裝着女孩的行李箱,送到郊區的一個別墅。我拖着行李箱,按了門鈴。過一會兒,我表舅打開門,我把行李箱遞給他時,往屋裏瞄了幾眼。裏面,好像在開派對。放着奇怪的音樂,每個人都戴着面具,動物的面具。”
周庸:“什麼鬼!然後呢?”
朱晨嶺:“我就知道這麼多了。”
周庸:“就知道這麼點,你還擔心被滅口?”
朱晨嶺沒說話。
我問他不是都深夜動手嗎,為什麼被我堵芳草地公園那天,白天動手了?
朱晨嶺說他也不知道:“那天我表舅突然給我打電話,讓我去天台路,綁架和王敏一起的姑娘。”
周庸:“你認識王敏?”
朱晨嶺“嗯”了一聲:“認識,我表舅在音樂學院兼職,王敏是他的學生。”
我問他知不知道王敏也是綁架女孩的參與者,朱晨嶺說不知道。下了樓,坐進車裏,周庸問我:“徐哥,真不報警嗎?”
我說:“答應了,就先不報警,等把整件事解決了,再報警。”
周庸:“所以接下來得回去查王敏?”
我說先去找被我們救下的那個姑娘。其他女孩都是在夜深人靜時被綁架,為什麼只有綁她是白天?違反常態肯定有特殊原因,這個原因可能就是我們的突破點。
周庸:“那咱打道回府?”
我點頭。路上依然沒什麼人,周庸一腳油門車竄了出去。
回燕市后,我給鞠優打了個電話,問能不能幫我聯繫下在芳草湖救出的那姑娘。她說行,但不保證那姑娘會答應。我讓鞠優提一嘴,我是救她的人。鞠優答應了。
可能因為對救命恩人抹不開面,她答應與我見面。在刑偵支隊,我管鞠優借了間空屋,跟周庸一起和她聊。她的狀態不錯,一上來就直入正題:“謝謝你們那天救了我,有什麼就問,我知無不言。”
我說:“能問下你和王敏是什麼關係嗎?”
她說:“我是王敏的前女友。”
我又問被綁之前,她和王敏發生了什麼。
她沉吟下:“我們倆談了三年了,他開始時特別好,不花心,還暖,但慢慢就變了。”
周庸在旁邊插話:“男的不都這樣!”我讓他閉嘴,示意她接著說。
“他在校的時間開始變少,什麼時候找他他都在外面,晚上也不回校住。平時一起出去,也不讓我動他的手機。他把手機換了一個新密碼,為此我們吵了好幾架。我懷疑他出軌了。”
周庸嗤笑一聲:“可不止……”我踩了他一腳,示意姑娘繼續。
“後來他輸手機密碼時,我就盯着,把新密碼記下了。有天晚上趁他睡覺,我把他的手機拿到衛生間,偷偷打開,翻他的通話記錄和消息。”
我和周庸都渾身一哆嗦。
我問他手機里有什麼反常的東西嗎?
“有,他約了好多姑娘。”
“然後呢?”
“然後我又翻他的相冊,翻到了一些戴着動物面具的人,在聚會還是幹什麼。我最後檢查的微信,倒是沒約姑娘,但有個特怪的群,在聊一些死藤水之類的。我一頭霧水,剛打算仔細看,他忽然出現在我身後,問我幹嗎呢?差點沒嚇死我。見我翻他的手機,他就開始罵我。我剛掌握他出軌的證據,他還罵我,我就和他分手了。過了兩天,他忽然找我,說想和我聊聊。畢竟好幾年的感情,我就答應了。後邊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捕夢網,現在基本用作裝飾
我問她手上戴着的東西,是王敏送的嗎?
她很吃驚:“你怎麼知道?”
我說猜的。
回去的路上,周庸問我:“徐哥,戴動物面具的人到底怎麼回事啊?”我說:“我有一點想法,你看見她手上戴着的東西了嗎?”
周庸點頭:“王敏送她那個手環?我見過,捕夢網,我去菲律賓玩的時候買過。”
我說:“是,那是捕夢網,但和菲律賓沒關係,菲律賓的是用來騙遊客的。”
捕夢網是美洲印第安人用來捕捉噩夢的。在美國很常見,原住民人手一個。
周庸很疑惑:“可這和面具人有什麼關係?”
我問他記不記得,王敏的女友說王敏手機里有個奇怪的群,裏面在聊死藤水什麼的。
周庸點頭:“有印象,但和面具人有什麼關係?”
我說:“你能不能先聽我說完——死藤水是亞馬孫的一種藥用植物及其製成的湯藥,是神聖的象徵,每個部落只有薩滿掌握勾兌死藤水的方法。和毒品一樣,死藤水有致幻作用,很受一些薩滿教教徒和喜歡巫文化的人的歡迎。”
“還有你一直問的動物面具,動物面具和薩滿文化以及巫文化都是相關的。死藤水、動物面具、捕夢網,應該與某個巫文化的宗教有關。”
周庸目瞪口呆:“巫文化那不早亡了嗎?”
我說:“還沒有,之前和你說的那些都是老金給我講的。算了,我直接給他打個電話,讓他給你講!”
周庸:“真打嗎?他從南邊兒回來后脾氣可不太好,說了好幾次讓咱少煩他!”
我說他雖然更年期了,但該問也得問。我掏出電話打給老金。老金情緒不高,但聽我講完前情,還是給我們解釋了下。
“巫文化還沒全滅,一些北方少數民族尤其是通古斯語系的,現在還信奉薩滿教。道教也繼承了巫文化的一些東西,占卜、符籙之類的,和巫沒什麼區別。你們這次查到的,應該是某個與‘巫’有關的教派,還是集體狂熱型的。”
我問老金這種情況好對付嗎?
老金說:“狂熱信徒分兩種,聰明的瘋子和愚昧的傻子——要是一群傻子還好,要是一群瘋子,你們很容易被逼成傻子!”老金的聲音有些沙啞,應該是最近沒太睡好。
周庸:“他們綁架女孩幹嗎?”
老金說:“不知道,幹啥都有可能。根據你們現在得到的信息,這極可能是一個新形成的多元化教派。在歷史上,這種教派最不可預估和控制。”
周庸:“金叔,還用說嗎?關鍵是從哪兒查起啊?”
老金:“如果是我,會試着從王敏口中套點東西。”
我說:“好,周庸你去盯着朱晨嶺的表舅,我去看看能不能和王敏聊聊。”周庸說行。
我給鞠優打了電話,問能不能見王敏,鞠優沉默了一下:“我告訴你一件事,千萬別透露出去,王敏死了,服毒。”
我問她刑拘不是搜身嗎?鞠優說:“搜了,但前天讓他見了一次律師,回去就死了。現在已經在查那名律師了。”
王敏的線索斷了,只剩監視朱晨嶺的表舅一條路。
朱晨嶺表舅的家在繁華商業街上的一棟公寓裏。我和周庸盯了四天,他每天就在商業街附近的公園轉轉,然後就回家宅着。11月16日,星期一。終於,他離開了家,開車往北去了。
我讓周庸跟住他,然後上樓到了朱晨嶺表舅家,花了一點兒時間打開門鎖,戴上準備好的鞋套和手套,進了屋。屋裏有許多他和明星的合影,看來人脈很廣。我打開電腦檢索了一圈,什麼也沒發現,抽屜、衣櫃裏也沒什麼有用的東西,家裏也沒有保險箱。我坐在沙發上琢磨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挨個掀起牆上他和明星的合影,在他和某大咖合影的照片後面,發現了一塊硬盤。
常見的移動硬盤
把硬盤插在電腦上,剛要點開,周庸打來了電話:“徐哥,他進了城北的卧龍山莊,我跟進來了。他們拉着窗帘,但他進去的時候,我看見屋裏有戴着動物面具的人。”
我讓他有什麼消息立刻通知我,然後我點開硬盤,裏面是一些視頻文件和一個文本文檔。我打開文本文檔,裏面是朱晨嶺表舅的日記,零碎地記了一些生活事件和感悟。我快速翻了一遍,大致明白他都寫了些什麼。
朱晨嶺的表舅有抽**的習慣,文藝圈尤其是搞音樂的,吸**的不在少數。他們經常有一些私密的小沙龍,一起聊天吸**之類的。在參加一個私密活動時,他接觸了死藤水。喝了后,他看到一些幻覺,這些幻覺讓他感悟了很多,他帶着這些感悟寫了首歌,結果大獲成功。
他迷上了死藤水,並接觸了提供死藤水的人,那個人給他講了許多巫文化的東西,並推薦他加入了一個教派。隨着資歷越來越深,他開始參與到教派一些更深層的活動——獻祭儀式。
有個老資歷成員,在亞馬孫部落待過,掌握了一種死藤水至高無上的配方,可以通過儀式把少女的靈魂融入死藤水中,喝下去,就能看見祖先和自己的靈魂。
看完日記,我覺得老金說得沒錯,這些人不是傻就是瘋。
我在視頻里挑了一個點開,畫面里是一群戴着動物面具的人在屋內狂歡,桌子上擺滿了唐·培里儂[1]
,他們隨着奇怪的音樂聲跳動着,喝着酒。過了一會兒,毫無預兆地,音樂停了。
人們往兩邊散開,一個戴着鹿頭面具的人推出了一個女孩,女孩坐在輪椅上,穿白色的裙子,頭戴藤草編織的環狀物,不停地抽噎。戴鹿頭面具的人從桌上端起一碗水,我猜是死藤水,給女孩灌了下去。過了幾分鐘,女孩開始渾身抽搐。戴着動物面具圍觀的禽獸們開始鼓掌,然後他們**了女孩。之後,鹿頭人口中念念有詞,割開了女孩的喉嚨……
我顫抖着手關上了視頻,給周庸打電話讓他快報警,我知道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我怕別墅里還有另一個女孩,正在遭受相同的遭遇。
警察到得很快,走得也很快——什麼都沒有,他們說自己是在舉辦一場化裝舞會,連這棟別墅都是租的。
我把朱晨嶺表舅的硬盤給了鞠優,她說警方會調查這件事。但我清楚,日記里沒提到任何人名,視頻里的人也都沒露臉,這件事很棘手,短時間內不會有結果。
第二天上午,我打開手機看新聞時,發現了一條商業街公寓死人的消息。帶着不好的預感,我點開看——死者是朱晨嶺的表舅,和王敏一樣,都是服用了***自殺。
我叫上周庸,開車去了香河灣,敲了很久朱晨嶺的門都沒反應。我撬開了鎖進去,朱晨嶺不在屋裏,地板上有幾道淡淡的血痕。
我們開車往回走時,天色暗了下來。我不喜歡夜裏跑高速,就讓周庸開車,自己坐在副駕駛座上。
一路上我們倆沒怎麼說話,快進燕市時,周庸忽然問我:“徐哥,這案子算結了嗎?”
我說沒結,只是時間線拉長了而已。
周庸轉頭看我一眼:“我們算一無所獲嗎?”
我說:“當然不是,知道被盯上了,短時間內他們不敢露頭,也不會有人受到傷害了。”
周庸:“這幫人躲過風頭還會出來?”
我點點頭:“再出現時,就是一網打盡他們的時候。”
[1]
唐·培里儂,指唐·培里儂干型香檳王,只有老葡萄藤的飽滿葡萄才能拿來釀製此款香檳,以“香檳之父”唐·培里儂修士的名字命名,俗稱“香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