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是一員猛將又如何?本王也不差”
阿布塔怒瞪着佈滿紅絲的雙眼,望着對方的船隻,在海上他才是霸者於是,立刻下令讓所有戰船縮小包圍圈,一定要追上,並擒住那條“景”字船
所謂擒賊先擒王阿布塔覺得既然景霆瑞是大燕小皇帝派來挽救戰局的,那麼若擒住他,就足以把小皇帝嚇趴在龍椅上
“快全員火速前進”
之前擬定的神婆戰策已經失效了,阿布塔並不在乎,他的眼裏燃燒着熊熊戰火,他要將景霆瑞碎屍萬段,撒在海里餵魚
“報王上後方起霧”眼見離景霆瑞的船越來越靠近,哨兵突然嘹亮地報道。【】
“霧?”阿布塔只是往後一瞥,卻是傻眼了。
風很大,正如哨兵所說,他們的斜後方出現了一道翻滾着的烏黑霧靄,就好像海嘯來臨似的遮天蔽日,讓人不寒而慄
且它順着風向,直朝他們船尾湧來有一些行駛慢的戰船,已經被濃霧吞噬,只聽得裏頭是炮聲隆隆,不時有火光冒出。
“這是什麼?”
船上士兵的驚訝,不比阿布塔小,更甚至已經嚇壞了。傳說中,海神發怒時會派出巨型烏賊,噴吐出濃黑的墨,吞沒過往的船隻,無人可以生還。
難道海上連番的激戰,驚擾到海神他老人家?
這一慌神是非同小可,有一士兵手裏正扛着火銃準備向敵船發射呢,他一愣,炮口不覺朝下,轟得一聲,竟然把自家船甲板給捅了大窟窿火一下子冒了起來
“作死啊快澆水滅火”
士兵們慌亂地跑來跑去,拿水桶和沙土滅火。可火勢相當地猛烈,下層艙房裏是火藥房,有不少人被燒着了,凄厲的慘叫聲刺破天際
“王上棄船吧”
副將高大威猛,蓄着一把濃密的絡腮鬍子,可連那鬍子都燒焦了,灰頭土臉的,唯獨眼睛是亮的,閃着焦急,“下面火勢太大,船要爆炸了”
“砰”阿布塔重重一拳砸向船桅,整張臉都氣得通紅髮紫,卻沒有立刻下令,直到耳邊響
起爆裂聲,這才粗啞地吼道,“棄船”
數不清的士兵跳入海里,更多的隨着爆炸粉身碎骨,阿布塔坐在一隻小艇里,滿面的怒氣,海浪很大,小艇晃得厲害。
有士兵攀住艇沿,試圖爬上來,但都被副將用船槳打了下去。這麼小的艇,多上一人都會翻覆,這時候保住自己和王上的命,才是最要緊的。
留的青山在,何怕沒柴燒
不過,船隻越龐大,火勢亦越大,加上不時地爆炸,小艇只能向外圍拚命地劃去,到了稍微空曠
點的地方,阿布塔猛地站了起來,瞠目結舌地看着眼前何其慘烈的一幕幕。
他的旗艦爆炸了,火勢兇猛,黑煙滾滾,因他之前下令縮小包圍圈,所有的大船都是急速彼此
貼近的隊形。誰也沒料到王上的船會出事,他們都想要避開,可是船身太大,調頭談何容易。
很快,旗艦上的火燒着另外一艘大船,士兵們紛紛轉移向小一些的戰船,卻載荷力不夠,竟然側倒向一邊翻沉了
幸而避過火燒的船看到旗艦毀了,頓時跟沒頭蒼蠅似的在海面亂轉亂打,原本已突圍成功的大燕船隊,可能是看到後方的混亂,全都調轉船頭,對他們進行反包圍。
一瞬間,飛箭如雨,炮聲震天,戰鼓更是隆隆敲個不停大燕海軍猛然高漲的氣勢,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餘下的晟夏聯軍發起猛攻
兩軍交戰,一方若沒有了士氣,就只有挨打的份。有的船想要逃走,卻因為風力的問題,被阻截在原地。
阿布塔望着自己費勁心力組建起來的大軍毀於一旦,簡直是悲痛欲絕,他身旁的副將也唉聲嘆氣,最後一把拉住阿布塔的胳膊,沉痛地道,“王上,撤退吧”
“不本王要抓住景霆瑞要親手擰斷他的脖子”阿布塔用力奪過副將手裏的木漿,恨得咬牙切齒,一副要朝景霆瑞的旗艦劃去的樣子。
“王上您這去是送死啊對方可是千軍萬馬”副將拚命阻攔,“等上了岸,咱們再組建軍隊,殺回來也不遲”
“本王……哎”阿布塔摔掉木漿,一屁股坐下,副將這才鬆口氣,正要把小艇划拉開,突然愣住。
身後的黑霧不知何時散開了,那裏排着一溜的大燕戰船,其中夾雜着一些升着白旗的晟國戰船。
他們的退路被截斷,前方又是凄慘的敗局,副將回頭看了一眼阿布塔,垂頭喪氣地道,“末將來世再效忠您了。”便投海自盡。
阿布塔眼睜睜看着他的心腹消失在海浪里,卻是依然不死心
他自個兒拿過船槳,向著遠處的雲眉島拚命划拉着,興許大燕船隊並沒有瞧見他呢海上漂浮着木板屍體等等這麼亂。
直到景霆瑞的巨艦都快碾壓到他的小艇了,他才不得不停下手來。
之前的喧囂就好像是一場夢似的,周圍安靜了許多,只有刺鼻的濃煙還瀰漫著。
阿布塔抬頭,景霆瑞正站在船舷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本王投降”阿布塔率先叫道,一副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模樣,“我阿布塔要與你進行和談”
旗艦上響起鬨笑之聲,景霆瑞稍一抬手,立刻鴉雀無聲。
阿布塔繼續望着景霆瑞,“先拉本王上去,自會有人來贖本王”他可不比別人,只是一般的將領士卒,死了也就罷了。
他是晟國的國君夏國的女婿大燕抓了他,就有了談判的籌碼,是重金賠禮,還是割讓城池都好說。
而阿布塔深信,屈辱只是暫時的,等東山再起之日,必定雙倍奉還
可為何,敵艦上的繩梯還不放下來?阿布塔凝眉細看,黑煙逐漸散盡,陽光太亮了,晃着他的眼睛。
待光線轉暗,終於看清時,才發現等待他的並不是繩梯,而是景霆瑞手裏的利箭。
想到它的威力,阿布塔不由得倒退一步,臉色晦暗,還沒來得留下遺言,利劍就穿透他的左胸,甚至把小艇都劈開了,他的雙手就這麼抓住胸前的重箭,往黑暗的海里跌去。
原以為海水很冷,卻覺得一絲暖意,待發現熱意是來自胸口湧出來的熱血后,便清楚意識到死亡,從而陷入無限的恐懼中,渾身僵硬。
不過,真正令他駭異的,還是那一雙出挑的冰眸,竟是如此寒冷徹骨,那眼裏沒有一點身為人的,對於敗將的憐憫。
有的,只是必須斬草除根的決意阿布塔甚至想,若現在能後悔該多好?他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有了悔意。
不該攻打大燕的,至少不能與景霆瑞交火,這想法伴隨着心底的驚懼,讓他大睜着眼,一臉駭然地沉入海底深處,和他的戰士們一起……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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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皇城,景將軍府。
說是將軍府邸,門前既無侍衛,也無氣派的石獅,唯有皇帝賜於的匾額“將軍府”,在一抹暮色
中閃爍着悅目的金光。
府門內,過了青山影壁便是鋪滿青磚的庭院,在右方的屋檐下,放着橫條狀的石板,養着好幾盆fèng尾竹石榴花和雀梅。
夏末初秋,濃綠的葉,大紅的花,把庭院裝扮得富有生氣。
府內並不宴請客人,可是裝飾典雅的廳堂內卻熱鬧得很。小德子公公才走不久,皇上賞賜的食盒正擺放在酸枝木圓桌上。
景霆瑞的母親一品誥命夫人劉氏,正吩咐管家,把那精緻的紅漆描金蝠紋大食盒拿到供桌上去,全家上下要行三跪九叩之禮,才能享用皇上御賜的美食佳肴。
“皇上對咱們家可真是恩重如山哪”誥命夫人劉氏,被丫鬟攙扶入座,眼裏噙着淚花,一臉動容。
“夫人,快別哭了,這是喜事。”
柔聲勸說著的是田雅靜,說是府里的大丫鬟,卻和本家小姐無異,不用做粗重活,有一間素雅的閨房,還有老媽子貼身伺候着。
別的丫鬟見着她,不論年紀大小,都得躬身道安,叫她“大小姐”。
“雅靜姑娘說的是啊。”
長得肥肥壯壯的老媽子,在一旁幫腔道,“夫人,自從將軍離家打仗,這都快一年了,咱們家裏還能歡笑不斷,靠得都是皇帝庇佑。今兒賜外國進貢的鹿茸人蔘,明兒又賜布帛錦緞,這時不時就有賞,就連我們這些當下人的,都倍覺顏面有光,特是喜慶呢”
“哎,我這是喜極而泣可就躲不過你們這兩張伶俐的嘴。呵呵,來,大家落座,都起筷吧,和往日一樣吃,千萬別客氣。”
劉氏表面爽快,心裏卻很惦記兒子,尤其在這段日子裏,聽聞朝廷上沒有得到前線戰報,她的心啊是七上八下的,很怕皇上會發怒。
可是,沒有想到皇上的恩賜不但沒有停,反倒比以往更多,就像是在給她吃定心丸似的。
記得兒子曾經說過,皇上心地善良,為人公正。這話當真不錯,能跟上這樣的主子,也不知是他們母子幾世修來的福分。
“夫人,這燉鹿茸可得您一人吃。”
丫鬟把食盒裏的菜都端了出來。有一盅燉鹿茸雞肉湯,一品人蔘蓮子鴿肉煲,一碟時鮮蕨菜炒肉片,一碟紅棗栗子做的甜糕。
燉湯的分量自然不多,貴在少而精,劉氏笑着飲下了。她雖然因為家道中落,流落過風塵,后又遇到薄倖錦衣郎,受盡夫家冷落苛待。
但現在的日子可是過得和和美美,她喜歡家裏能夠熱熱鬧鬧的,可以安撫心底的那一份擔憂,便讓幾個得體的下人,與她一同用餐。
雅靜自然是坐在她的身邊,說說笑笑,彼此夾菜,是比親生女兒都還要親昵。
管家始終不願坐,站在一旁吃,也是樂呵呵的。老媽子最能吃,力氣可大了,隨雅靜出門,總能趕走好些浮浪子弟,都無需再帶侍衛。
“不愧是宮裏的膳食,這味道就和平時的不一樣,這雞肉怎麼能燉這麼酥,又這麼鮮,就跟吃海鮮似的。”老媽子捏着筷子,笑得合不攏嘴。
“可不是,夫人,您多吃些。”管家點頭道,“別讓這頭牛獨吞了。”
“誰是牛啊你說誰呢?”老媽子假裝生氣,瞪着眼睛。
“我是牛,好了,呵呵。”劉氏笑了起來。
“看在夫人的面子上,饒了你。”老媽子說。其實,這些下人都很懂規矩,御賜的膳食是不怎麼碰的,除非夫人主動夾菜給他們。
否則,都要留給夫人和雅靜,他們吃的都是廚房裏另外做的一些時令菜。
他們都知道夫人留他們一起吃飯,只是圖個熱鬧。當然不可以太過造次。
待用餐洗漱完畢,下人們就都去忙了,或打掃庭院整理庫房,或出去買東西,劉氏回去寢房內稍稍歇息,卻不想在貴妃塌上睡著了。
待醒來,發現田雅靜正坐在貴妃塌的腳踏上,縫製一雙白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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