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還是小孩子
樂萱聞言微微點了點頭,拔開小瓷瓶的塞子,放在鼻下輕輕嗅了嗅,頓時一股清涼而又怡人的氣息直衝而上,精神也為之一振。
這叫樂萱不由有些訝色,有些驚喜的看向陳思燁道:“竟真有提神醒腦之功效?”
陳思燁微笑道:“我還能騙姐姐不成?塗於太陽穴上,效用更佳。”
樂萱微笑頷首道:“我正缺提神的好辦法,還真是瞌睡送枕頭,你這花露水也算送的及時。”
陳思燁道:“不過姐姐還是要以身體為重,要多多休息,不要過多熬夜。”
樂萱眼波流轉當中似是無意的道:“你這是在關心我嗎?”說著放下了花露水,拿起手稿細細翻看。
陳思燁嘿嘿一笑沒有答話。
樂萱在看手稿,陳思燁則在看樂萱。
逆着陽光,可以清晰看到樂萱如同蒲扇般的睫毛,以及毫無瑕疵的臉上那微微絨毛,陳思燁不由感嘆,真是美到極致,不施粉黛便已完美無缺。
“你一直看我做什麼。”雖然沒有抬頭,但樂萱依然可以感受到陳思燁的灼灼目光,不由發聲問道。
被抓了現行,陳思燁不由老臉一紅,厚着臉皮道:“姐姐好看,我忍不住想看。”
“貧嘴。”一抹桃紅從樂萱臉上浮出,但又轉瞬即逝。
被樂萱這麼一說,陳思燁也不好意思盯着她看了,四處亂看掩飾尷尬。
過了片刻,樂萱開口打破沉默問道:“你這上面寫的蒸餾裝置到底有何作用?”
陳思燁咳了聲解釋道:“這蒸餾裝置主要起的是提純作用,不管加入的是什麼酒,都可將其中的酒精蒸餾而出,即便是竹葉青這種淡酒,經過蒸餾之後也可變的比最烈的酒還要烈。”
“那這種烈酒口感如何?若是出售這烈酒你覺得如何?”樂萱滿是商業細胞,轉瞬便想到了賣酒這方面。
“口感取決於原料是什麼酒,一般來說都會比原酒更為醇厚。若是賣酒想必也能獲利不少,值得一試。不過經過蒸餾數次之後,所得的酒精便不能入口了。”
“這時為何?”
“因那酒精實在太烈,常人怕是喝一口便要醉,喝得多了更有醉死的風險。”
樂萱點了點頭,沉吟片刻道:“如此說來,這蒸餾裝置還真是一舉兩得,是個好東西。”
說著她又翻到了陳思燁畫的原理圖,饒有興緻的看了看,發現並不能很好理解,便指着圖對陳思燁道:“你來給我講講這蒸餾裝置是何原理。”
陳思燁繞過几案,走到樂萱身旁,頓時一股幽香沖入鼻腔當中,淡淡的桃花香氣夾雜着些說不清道不明但又沁人心脾的香氣,讓他不由自主的深深吸了一口氣,細細的品了品這股味道,心說這難道是樂萱的體香?
這麼想着,他問道:“姐姐可是用了桃花香水?”
話一出口,他便感覺自己的舉止似乎過於輕浮,不由心中有些忐忑,生怕樂萱生氣,畢竟兩人的關係還遠沒達到可以湊到身邊聞味道的程度。
樂萱自然也聽到了他吸氣的聲音,又聽到他問的話,心知自己應該惱怒才
是,但不知為何不僅沒有絲毫怒氣,反而從心底生出了些許羞意。
她壓下心底的這些許羞意,在心中暗暗告訴自己:他還只是個孩子罷了。
這麼想着,樂萱輕輕“嗯”了一聲。
其實,類似的情況已有好幾次,在之前陳思燁為她足療,以及在給季帝畫像時,樂萱都是如此安慰自己,強行壓下內心莫名生出的那絲悸動。
見樂萱並沒有生氣,陳思燁鬆了口氣,見好就收,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不過樂萱身上有體香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小桃秋菊都沒有,明月素似乎也沒有。
陳思燁一邊不動聲色的以不被樂萱發現的最大限度貪婪的呼吸這股香氣,一邊弓下身子給她講這蒸餾裝置的要點以及原理,樂萱也認真傾聽,不時點頭。
“那這蒸餾裝置是否要以你這圖上的建造?”聽陳思燁講了一陣,樂萱問出了心中疑問。
“不必拘泥於畫上,昨日我用大鍋套小鍋便能成功蒸餾酒精。”說著陳思燁笑着看了樂萱一眼。
居高臨下的這一看,頓時讓陳思燁刷新了自己對樂萱的認知,讓他不由心中感嘆了聲:波濤洶湧。
這着實讓他有些驚奇,以前竟完全沒有發現,真是走眼了。
如此,陳思燁一邊應付樂萱的問題,一邊時不時的偷偷瞥上一眼。
本以為樂萱絕不會發現,卻不知樂萱早已發現他走神了,樂萱本還沒多想,但無意中往桌上放着的鏡中一瞥,頓時發現了陳思燁的小秘密。
這個發現頓時讓她又惱又羞,暗自咬牙,想要拍案而起給他個教訓,但是又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教訓他。
看着鏡中陳思燁的面孔,樂萱心中忽而蹦出一個念頭:他...已不是一個孩子了吧。
一直以來,樂萱都是先入為主,畢竟初見陳思燁時,他就是又瘦又小又髒的小乞丐模樣,如此也讓樂萱感覺他還只是個孩子而已。
然而雖然僅僅只過了幾個月而已,但現在鏡中的他已是劍眉星目的翩翩佳公子,已沒有一絲的孩子氣,完全不能讓人想到他就是當初那個小乞丐。
且時間雖短,但他做的事,無一不讓人佩服絕倫,雖然沒有太多的誇讚過他,但其實他做過的每件事,都一次又一次的刷新樂萱對他的認知。很少有樂萱看不透的人,而陳思燁就是其中一個。
一一回想起陳思燁所做過的事,樂萱也是有些動容,不由心道:不知不覺當中他竟已幫了我這麼多?而我...似乎也有些依賴他了。
想想還真是奇特,陳思燁似乎從天而降一般,所說所做無不特立獨行,像她這麼強勢慣了的人現在也要乖乖聽他說。
想完這些,樂萱又一次看到鏡中的陳思燁眼神飄向她身體的某個部位,但這時,她已沒有了怒氣,心中只是有些羞意以及...一絲悸動。
樂萱的思緒不由自主的飄回來數年前,在她還只有十四歲的時候。
...
那時,樂萱雖只有十四歲,但她天資聰穎,也曾是京城的風雲人物,於政事之上也有不少獨到見解,加之季帝寵愛她,故而常與她論政
,甚至許她在拙政殿上旁聽朝會。
一日朝會之上,忽有一名大臣啟奏,說武國蒙受水災,有數千人的流民從武國境內逃至大季,不知該如何處理。
季帝拿不定主意,便問眾臣,眾臣或是說殺,或是說趕。
這讓旁聽朝會的樂萱很是皺眉,眾臣的意見沒有一個她滿意的。
就在這時,一位品貌俱佳的年輕人站了出來,說應該接納這些流民,許他們一塊地方在大季生活。
這話頓時讓樂萱舒展了眉頭,這正是她心中所想,最終季帝在問過樂萱之後,採納了這個意見。
這是樂萱與他第一次見面,事後,經過打聽,樂萱才知這年輕人是錢國公府的小公子,錢子墨。
錢子墨雖然還不滿二十,卻已是從五品的太子洗馬了,雖家庭背景或有助力,但他本身也是才華橫溢。
此後,每次朝會之上,樂萱都會注意這錢子墨,而這錢子墨每每說出的意見都會與她的意見相同,這讓樂萱不由心生歡喜。
之後,在一次宴會之上,二人終於結識,一番暢談之後,兩人都是有種尋獲知音的感覺,不由互生情愫,便時時以書信訴說衷腸,但那時樂萱還不自知。
那時樂萱畢竟年輕,即便是和季帝說話,也是不由自主的時時提到錢子墨的名字,季帝一把年紀,自然也察覺到些許端倪,便暗暗放在了心上。
之後沒有多久,季帝宴請錢國公府一家,樂萱也受邀在列,雖不知為何她也受邀,但能夠見到錢子墨已讓樂萱欣喜不已。
至今,樂萱仍然記得那日季帝當眾賜婚,她被賜婚給錢子墨時的情景。
驚喜,興奮,害羞,以及心中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那時只是情竇初開的樂萱還不是很懂,但她知道自己要嫁給錢子墨了,那就能和錢子墨一直在一起了,這讓她很是高興。
但是,好景不長,賜婚之後沒過太久,錢子墨忽生重病,沒過多長時間,就撒手人寰。
那時樂萱傷心至極,甚至想要和錢子墨一同而去,但最終沒有。
自從錢子墨之後,樂萱再也沒有對其他男子有過哪怕一絲感覺,但此時面對陳思燁這個小了她許多的“男孩”,她竟似乎回到了當年,找回了些許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
...
忽然的靜默,讓陳思燁有些奇怪,但他只當樂萱是在想這蒸餾裝置的事,也沒當回事,還趁機又看了好幾眼。
但當他無意中看向桌上時,卻驚悚的發現桌上鏡中竟有一雙秋水般的眸子正看着他,正是樂萱的眼睛。
陳思燁不由心中猛地一跳,打死也想不到樂萱能從鏡中看到他啊,難道剛剛的小動作都被她看了乾淨?
這麼想着,他不由冷汗漸冒,內心糾結半天,才幹笑道:“呵..呵..呵,那個,我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一步了,姐姐若是有什麼不懂之後再喚我過來。”
說完他也不等樂萱答應,拔腿就跑。
正在出神回想往事的樂萱頓時被驚醒過來,看向陳思燁的背影不由有些愕然,轉而嫣然一笑道:“果然,還是個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