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三百七十七章 善意的謊言
林淺點了點頭,淚水就流了出來,說道:“是。
前世我有一個孩子。
我被投入大牢的時候,已經有孕在身。
可是我沒有保護好他。
慕容夏,負心薄倖,絲毫不肯顧及以前相互扶持的情分,也不顧我腹中的孩兒。
甚至聽信那賤一人的話,說我是與他人私通,懷的野種。
我這個做娘的沒有用,沒能保住他,讓他死於那個賤一人之手。”
她哭的不能自已。
她看着白一弦,說道:“你知道嗎?
慕容夏,他相信我,他了解我,他根本就是相信我的。
他知道那是他的孩子。
可是,為了他的皇位,為了順理成章的廢了我,他還是親口污衊我,將我打入大牢,眼睜睜的看着那賤一人,灌了我紅花。”
林淺想起來前世,想起來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哭的眼睛都通紅了。
可這樣的痛苦,她在今世,竟又品嘗了一遍。
她好恨,真的好恨。
為什麼,她總是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前世讓他被人所害,今世,卻是她自己的原因,身體有恙,保不住他。
她怎麼配做一個母親?
這讓她,怎麼受得了?
為什麼上天要這麼對她,讓她痛苦兩世。
早知如此,還不如死了算了,不重活這一世。
前世的凄慘和絕望,加上今世的落胎,兩世的刺激,她沒瘋,都已經算是她心理強大了。
白一弦聞言,心中有些震驚。
林淺雖是重生者,但前世凄慘無比。
這也太慘了,簡直虐文言情劇中的大女主既視感啊。
慘遭背叛,凄慘死去,一朝重生。
如果再手撕渣男渣女,那就是妥妥的大女主了。
可是林淺重活一世,只想安安穩穩度世。
卻沒料到,今世的孩子,依舊沒能保住。
甚至於如果身體養不好,以後就算懷了孩子,也保不住。
兩世的遭遇,換個人,也得抑鬱也得瘋。
相比較林淺的凄慘,白一弦覺得自己這一路可真是順風順水了。
在這一瞬間,就算白一弦口舌伶俐,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勸慰林淺。
說什麼,都似乎有些蒼白。
任何安慰的言語,都比不過她兩世孩子的生命。
白一弦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原本是想來安慰皇嬸的,可我如今卻發現,根本沒有言辭,來安慰你曾經所遭受的一切苦難。
我同情你,卻無法感同身受,無法感受你當時的怨恨與絕望。
我沒有經歷過你的遭遇,沒有資格勸說你放下,讓你往前看。”
林淺說道:“這樣已經很好了。
我最厭惡的,就是被人勸說放下。
就是有人站着不腰疼,勸說一切都過去了,人要往前看。
憑什麼過去?
憑什麼忘記?
憑什麼原諒?
若事情發生在他們身上,他們會不會原諒?”
勸她放下的人,這就等同於讓她忘記她的孩子一般。
她若是放下了,忘記了,原諒了,又如何對得起她死去的孩子?
白一弦說道:“是的,你可以不原諒。
曾經遭受過的傷害,是真真切切的發生在你的身上的。
他們不了解你的痛苦你的痛苦,沒有資格勸說你放下和原諒。”
林淺一怔,喃喃道:“我可以不原諒?”
白一弦點點頭,鄭重的說道:“是,你可以不原諒。
任何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讓你放下仇恨的,都是道德綁架。
他們根本就沒有道德。”
林淺卻反而鬆了一口氣,神情有些放鬆。
就彷彿有人認同她,支持她,讓她有了支撐一般。
“道德綁架?這個詞,很新鮮。”林淺低聲說了一句。
這世上,就是有那麼多的聖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悲天憫人的勸導別人,要以德服人,以德報怨。
根本不管人家到底是有殺父之仇還是奪妻之恨。
彷彿只要勸說了人家放下仇恨,就是他們的功德一般。
他們沒有經歷過痛苦,卻勸說經歷痛苦的人放下。
這種行為,實在令人作嘔。
剛才說出自己的故事,也是一時衝動。
她真的害怕白一弦會勸說她,放下吧,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都過去了,人還是要往前看的這樣的話。
白一弦若是真的說了,她就一點交談的慾望都沒有了。
結果白一弦沒有說這些,卻對她說,她可以記住仇恨。
這樣的話,卻反而讓她心理,被安慰到了。
林淺難得的露出一抹極淺淡的微笑,說道:“承親王,果然是與眾不同的人。
謝謝你,方才說的那些,支持我的話。”
白一弦說道:“我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告訴皇叔的。
那些事,雖然是前世的事情了,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以免引起什麼誤會與隔閡。
只是,你一直憋在心裏也不好。
若是以後,想起這件事,覺得憋悶,想要訴說,卻無處訴說的時候。
可以去找我,我會是個最好的聆聽者。
若是皇嬸覺得不方便,我還可以交給你一個辦法。
你可以,找一個空瓶子,將想說的話,說在裏面,然後將它埋掉,或者扔到水裏飄走。
又或者,你可以找一個空曠無人處,不顧形象的大聲吶喊,也可以。
總比你自己一直憋悶着強。
沒病也會憋出病來的。”
林淺說道:“你的主意,倒是新鮮有趣兒。
你以前,也經常用這樣的方法嗎?”
白一弦自然沒用過,但此刻,卻撒了一個善意的小謊,說道:“是啊。
我剛來這裏的時候用過。
那時候,我從一個熟悉的環境,一下子來到幾千年前的時空。
再也回不去了,我的親人,朋友,全都再也見不到了。
我不熟悉這裏的一切,怎能不惶恐?
而且,你也知道,那個被溺死的倒霉鬼,是被五蓮縣的百姓,當做是草包紈絝的。
他在五蓮縣,不說是人人喊打也差不多。
我來那會兒,我那名義上的父親,已經被人抓走了。
我失去了庇護,無論走到哪裏,都被人惡語相向,就連去個酒樓,都能被人轟出來。
而且,更怕再被人偷襲,給丟到河裏去。
可我又不敢說出實情,怕被人當做異類,當做妖邪附身給燒死。
所以心中憋悶,惶恐,就找個沒人的地方,大聲喊叫一下。
將想說的話,對着瓶子說,然後塞上蓋子,丟到水裏,看它飄走。
別說啊,還挺管用。
後來,慢慢熟悉了這裏的環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