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7|第四百六十六章
吳楠帶着風文和風熤兩叔侄走的是村道,雙車道加兩條行人路,路夠寬,但是,路上到處都是遺棄的車輛和散落破損物資,車裏車外到處都能看到血跡和刀砍或鈍物擊打的痕迹。
地上的屍體多到叔侄倆繞都繞不過去,只能小心翼翼地躲避。
風熤為了躲避一灘中間泡着斷手到處爬滿蛆的血漬,跳過去時踩滑,一個踉蹌踩屍了體上。
那屍體死了好幾天,這又是夏季,正值一年最熱的時候,雖然地震后突然氣候反常地颳了兩天暴風雪冷到零下,但之後就回溫了,正午最熱的時候有四十二度。這種氣溫下,屍體腐爛的速度可想而知。
那屍體的肚子鼓脹,風熤一腳踩上去,靴子底部的防滑釘直接扎透了屍體的肚皮,把屍體踩爆了。惡臭撲鼻而來,噴濺的屍液和腐爛的內臟已經那些蠅蟲更是四處都是。
風熤陣陣噁心,胃裏的東西直往上涌,拔腿就要往前面的小湖去。
吳楠的個子,擱災難前是嬌嬌小小的,在災難后,依然是嬌嬌小小的,在成年男性人均兩米二,女性人均兩米一五的的年歲,她一米八的個頭,在想揪人衣領的時候很是沒有優勢,於是改而揪住風熤盔甲上的金屬腰帶把他拉住。
風熤沒掙開吳楠,站在路邊彎腰狂吐。
風文慘不忍睹地扭過臉去,但屍體的惡臭伴着風熤的嘔吐,讓他也跟着吐了。
吳楠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很是習以為常,想着等他們以後習慣了就好。她等他們吐完,便領着他們繼續趕路。
風文的臉色極不好看,對風熤說:“拿好武器,小心點,緊跟槍神,別亂走亂跑。”
風熤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現在只想找個地方洗澡,遠離這滿是屍體的地方。他身上都是屍體肚子裏噴濺出來的東西,熏得他想吐,他這幾天本來就沒吃飽,剛才連黃水和膽汁都吐出來了。他說:“叔,我們只是來請個醫生,至於遭這個罪嗎?”
吳楠心說:“這個時候的醫生可是相當值錢的。”當初梁斯瞳投奔他們,就是因為他們隊裏有個柳子澈。
他們上了一個斜坡,剛從鄉道繞到主幹道,身後的農田中突然鑽出一伙人,堵住他們的去路。
十七個人,全是年輕力壯的小青年,其中有五個手裏拿着槍,另外的人手裏拿着戶外運動備的防身工具。自上世紀災難過後野外多有毒蛇野獸出沒,刀具弓箭和□□都不屬於管製品,特別是□□,射程雖然不遠,但是近距離的殺傷力很大,能把野獸一槍噴死。他們手裏的刀,也都屬於狩獵斬殺野獸用的長刀,從唐朝的陌刀,也就是□□改良而來。這刀是合金鑄成,只要力氣夠,是能夠一刀把普通野獸劈成兩半的。
身後十七個人堵住他們的去路,前面,主幹道上的大巴車和大卡車上又跳下來好幾十個人。
剎時間,穿着精良輕薄盔甲,懷裏抱着異能槍的風文和風熤被團團圍住,一邊人多勢眾窮凶極惡的模樣,一邊——弱小可憐又無助。
叔侄倆畢竟是大男人,不好往身高比他們短了整整四十多厘米的吳楠身後躲,實在是即使躲到槍神背後不丟人,槍神那嬌嬌小小的小身板藏不住人。他倆背靠背,槍口對準外面,打開保險,叫道:“退後!都退後,讓開!”一人的槍對着後面的人,一人的槍對着前面的人。
領頭的是一個打着赤膊身上纏着子彈帶,肩膀着扛着把大口徑機關槍的中年男人,那人滿臉兇相,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倆,說:“喲,兩隻肥羊帶着一個小妞呀,瞧這五官不錯呀。我說,你倆,開槍打過人嗎?槍端穩了,別抖,千萬別抖,別打到自己。當心呀,異能槍很貴的。”他“嘖嘖”有聲,兩眼放光地看着他倆的盔甲,說:“異能盔甲,還帶飛行裝置!”豎起大拇指,問:“你們是哪家的少爺?這玩意兒可不好弄,說說,免得手下弟兄的傢伙沒長眼,傷到你倆可就不好了。”
風熤深吸口氣,強行鎮定下來,說:“風家!風城風家,聽說過嗎?”
領頭的豎了個大拇指,拍着胸脯,說:“哎喲,我好怕喲,聽說你家的靠山可牛……”他的話到一半,不經意地瞥過吳楠,突然打個激靈,問:“風家?”把吳楠看了又看,一眼瞥眼她身後裹成燒火棍似的東西,秒慫。他揮手,喊:“讓開,都讓開,請風家的兩位少爺過去。收……收起來……武器都收起來,端着幹嘛!風家人,英雄的後代,我們得敬着點。”態度頓時好得不行。
吳楠:“……”早知道讓他倆自己過了!他又瞥了眼風熤,心說:“地主家的傻兒子呀。”
風文拍拍嚇得有點哆嗦的風熤,說:“走!”怕有詐,拉着風熤,躲到了吳楠的身後。
有小年輕不服,說:“怕什麼風家,風家要是那麼能耐也不會讓林家給干翻,老大,干他們!”
那大直接把小年輕給踹到了車下,罵:“我干你老母!我這是怕嗎?我這是敬!尊敬的敬!”那嗓門特大!有敬但更多的是畏的眼神看着吳楠,抿嘴賠笑。那張兇惡的臉,襯上吊哨尾,再強顏歡笑的模樣,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叔侄倆跟着吳楠的身後走過,從車輛和人群中鑽過去,一直到走出一大段,也沒見他們攔着,才長鬆口氣。他倆,全身都是汗。
吳楠說:“你們看溝里。”擔心他倆眼瞎,看不到排水溝里的情況,還在地上撿了個拉罐瓶扔過去。
叔侄倆望去,赫然見到坑裏堆了至少好幾十具屍體,其中一具雙眼圓瞪,死不瞑目地看着他們。
吳楠說:“這次遇到的那人眼力不錯,但不是每次你們都能這麼好運。再過幾天,你們再遇到這種情況,等你們說話的時候……什麼都晚了……”她帶着他倆,先是走遠,等離開身後那伙人的視線過後,又偷偷地繞回去,往山上摸過去。
山上的草叢裏蹲着五個人,拿着望遠鏡和對話機,正在低聲談論着什麼。
叔侄倆聽不見他們在聊什麼,但看得眼高處的人在拿望遠鏡四下觀察。
風文蹲在吳楠的身邊沒動,風熤受不了身上的臭味,還想扯旁邊的草擦掉身上的臟污,然後便覺得身旁有異,扭頭就見吳楠盯着她,那眼神有點怵人。
風熤趕緊把草放下,悄悄地趴在地上,又揪了些草蓋住自己,做個簡單的偽裝。
有蟲子從他眼前爬過,草蛇蟲,長得有點像蛇的蟲子,筷子長,有毒,嚇得他悄悄地往後縮了縮。
吳楠:“……”多動症嗎?
風文按住風熤,低聲說:“別動。”
風熤壓低聲音說:“有毒蟲。”
風文抽出隨身帶的匕首把草蛇蟲釘死在地上。
吳楠:“……”如果對面不是同樣的菜雞,這叔侄倆大概可以領八百次盒飯了。
他們趴了不到半個小時,又有人來了,拖家來口的,三個成年男子和兩個成年女性,帶着五個孩子,有兩個老人,像是一大家子,他們背着行李,像是走了很走,滿身疲累,從汽車縫裏走過去,似乎見多了屍體,都麻木了。他們快到路口時,猶豫了一下,翻過路邊的護欄,滑下路基,往下方的長着茂密植物的田園裏去。
不多時,隱隱約約的慘叫聲傳來,茂密的植物晃動,似乎有人在田園裏奔跑,有人逃,有人追,還有女人和孩子哭叫着掙扎着被拖出來。
有人被一個孩子咬了一口,那人手起刀落,就把孩子宰了。
風文爬起來,抱着異能槍就沖了出去,大喊:“住手!”
風熤見狀,也趕緊爬起來,喊:“十二叔,等等我。”
吳楠心說:“我這帶了兩個傻子出門嗎?”
叔侄倆往下跑,山下響起了槍聲,對着他倆就開了槍,子彈准准地打在盔甲上,後座力把他倆掀飛出去。
吳楠:“……”如果不是家裏有錢,裝備好,出門不到一個半小時就……呃……
子彈像雨一樣往山上拉,叔侄倆抱着異能槍,一槍未發,狼狽地跑回了山上,躲到了他們之前藏身的地方,有斜坡當掩體,子彈打不過來。
吳楠:“……”趴回來是什麼意思?你們真的是參加過野外生存訓練的嗎?上過軍訓課的嗎?
風熤眼淚鼻涕都出來了,嗷嗷地喊:“叔,他們殺人,他們殺人,我中彈了,我中彈了……你看我的盔甲,我中彈了……”嚇得聲音都變了調,人不受控制地抖。
山上那幾個朝他們摸過來了。
風文喊:“別慌,別慌!跟我走!”又看了眼吳楠,扭頭朝山上看了眼,發現那幾個人已經不在那,頓時眼睛都直了,用力地握緊槍,對風熤說:“我們有盔甲有異能槍,你怕什麼!”站起來,端着異能槍,對着從山下往他們來的方向就開始掃射!異能槍,穿甲爆彈,子彈打出去,落在土裏炸開,那威力比□□大得多。
一個悄悄潛過來的人,當場被炸上了天,變成了好幾截,其中一條腿正好掉到他們面前。
風熤大吼聲:“來啊,誰怕誰呀!”爬起來,端着槍,對着四周一通狂掃,大吼:“來呀,少爺我怕你呀。”
吳楠:“……”請醫生的路上好艱難。她想回去跟莫卿卿換活計。就這樣,還想亂世起家……風傾然都不敢給他們這樣的勇氣。
那五個摸到近點的倒霉鬼在充足的異能彈的盲掃之下,很快全部陣亡。
風熤看到滿地的殘屍碎塊,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喊:“叔,我殺人了……”比剛才更害怕了。
吳楠:“……”她不想吐槽了。她只知道,她如果這樣,她媽和她爸得男女混合雙打,先把她給收拾完了。老吳先生和沈首長都丟不起那個人。
風文倒是淡定,拍拍風熤的肩膀,說:“沒什麼,習慣了就好。”抖得跟篩子似的,都不敢看地上的屍體。
至於公路上的那些,摩托車和汽車聲響同時傳來,那伙人飛快撤離,去的方向還是他們要去的避難點方向。吳楠估計,如果這叔侄倆要是去避難點找醫生,估計待會兒還會遇上他們。
風熤抱着槍,縮成一團,還不時地看向四周,看到屍體又是打個激靈,又朝山下看,看是不是還有人要上來。風文則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結果那邊無人接聽,連打好幾個電話,終於有人接聽,他叫道:“三兒,是我。”
那邊喊:“老大!”
風文說:“我把坐標發給你,你派隊人過來,還有醫生和治療設備和常用藥。”又一口氣報了很多他們急需的物資。
吳楠:“……”
那邊說:“我……我的公司遭到襲擊……沒……沒幾個人了,公……公司……都被搬空了。”
風文難以置信地問道:“什麼?遭到襲擊?”
“是。外面全亂了,各大公司,各派出所,甚至警察局都成了襲擊目標,還有好多家裏有錢的,都成了肥羊,有些團伙,專盯着作案,挨家打進來,抄東西。到處都是異獸和異鳥,部隊都上了街,挨家挨戶清理異獸,出現異獸,那是成棟樓地死人……老大,除了有重兵駐紮的醫院,其它醫院都遭到襲擊,所有醫生護士都被部隊調走了,我中了彈,還是自己取的。我的父母老婆孩子還被困在地下室等着我去救,但那邊的街區,都讓螣蛇的人給佔了。我打電話給紀卓,那龜孫讓我自己想辦法!”
風文捏緊手機,問:“是你家的地下室嗎?”
那人說,“是。安寧路那宅子。”
風文說:“我想辦法。”
那人又說,“螣蛇的人開着重甲車,從人群中碾過去,一路掃……大街上全是死人……他們連國風銀行的總部大樓都給炸開了!”
風文:“……”他的吼結鼓動了兩下,問:“總部大樓給炸開了?”
那人說:“是,不過金庫還在!各種武器都上了,聽說抓了國風銀行安保部長的妻兒,正在逼他們給開鎖……”他頓了下,又說:“紀卓……沒動!我給他打了電話,部隊沒往泰成路去。”
風文說了句:“我知道了。”他掛了電話,對吳楠說:“國風銀行是風家的產業,金庫里除了現金就是異能晶!還有客戶寄存的貴重資產,要是金庫保不住,風家要破產……”
吳楠慢吞吞地說:“你是來請醫生的。”她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你家的金庫沒在風城?”
“我們建在紀家所在的寧陽市,在東邊,靠海,和風城、武陽市都接壤,那邊是海外貿易的經營重區。”
風文又說:“剛才我打電話的叫紀恭,他的曾祖奶奶是紀凝,紀家跟風家不一樣,他們家分家,紀恭這一支到現在有點落魄了,年輕時不懂事,犯了點事,後來從商,開了家安保公司。紀恭跟我是大學室友,我們住同一棟別墅。”
吳楠:“……”室友,住別墅?!她隨即想到眼前的問題,災難來臨,家破人亡的何止千家萬戶。她還是記得這次出來的務,說:“我們先去找醫生。”
風文點點頭。錢重要,人更重要。山上病了好幾個,叔公那身子可更是一場感冒都能隨時要命的。
他們加快速度趕路,到避難點只花了十分鐘時間。
避難點搭的是帳篷,沒有人維持稚序,看不到部隊,到處都是有臟有臭,很多偏僻的角落能看到拉在地上的大小便。避難點的人都是很多人聚到一起,青壯年拿着武器巡邏,遇到有人靠近就很警惕地盤查。
這些人都是以小區或親朋好友為團體,少的幾十個人,多的幾百個人聚在一起,有人守留,有人出去尋找物資和打聽消息。
風熤抱緊槍跟在風文和吳楠身後,有點被嚇傻的樣子,一直哆嗦,嘴裏不停地小聲念叨:“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風文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醫生,他不死心地撥打家庭醫生的電話和風家開的醫院的電話,依然沒打通。叔公常住的療養院在風城,早沒人了。
他站在營地,抬眼看去,環顧四周,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難民,到處都是拿着武器隨時進入戰鬥狀態的人。他們對着周圍的人充滿了敵意和防備!
他是南方省財務部的副部長,又有林潤聲總司令照顧,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辦什麼事都只是一句話的事。這才幾天時間,他竟困窘到連個醫生都找不到。
他對吳楠說:“我們換地方找。”
吳楠徑直走向一個有傷員,但是傷員都被包紮得好好的足有五六百人的團隊,她順着消毒水和葯濟的味道,精準地找到了這支隊伍的衛生帳篷。她掀開帘子,見到兩個醫生模樣的人在簡易手術台前給人動手術縫合傷口。
守着帳篷門口的人見到突然冒出一個人,嚇了一大跳。
吳槍拆開她的狙,露出臉,抿嘴一笑。
守帳篷的幾人,連滾帶爬地躲開。
吳槍抱着槍,小狗似的蹲門口,等裏面動完手術。
風文一轉身,發現吳楠不見了,趕緊去找,結果,影兒都沒見着。
他用力地拍拍風熤的臉,喊:“阿熤,你見到吳曾祖姑姑了嗎?”
風熤抬起頭,喊:“叔,我殺人了。”
風文又急又氣,真想給他一巴掌。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這小子這麼沒用呢!他叫道:“趕緊找人!她要是丟了,我倆有沒有命回去都不知道!”
吳楠提着葯找到叔侄倆的時候,他倆躺在臭水溝邊,渾身上下只剩下條打底的褲子,連背心都被扒了。他給他倆檢查了下,發現沒受傷,是被迷暈的。
吳楠一手一個,把他倆拽出避難點,找了個偏僻的地方,把心機鳥叫過來,把這兩人先扔到心機鳥的背上,裝葯的袋子掛在手腕上,一隻手按住一個,讓心機鳥馱着他們回去。
她對着他們,唯有沉默方能表達她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