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昏了頭的新婚夜(1)

6 昏了頭的新婚夜(1)

上官博彥和惠阿霓的聯姻進行得極其順利和迅速,從訂婚到結婚不過十天。他們的婚紗合影發到各大報社,連登三天。在大報紙上貼出結婚啟示也算是開了國內的先河。

上官家是西式家庭,家風開明。在江苑先辦西式婚禮,然後在松島辦中式婚禮。

兩場婚禮,時間雖趕,好在有錢能使鬼推磨!即使比不上別人備了一年半載的豐盛,惠阿霓的嫁妝可也是從她出生開始就一直慢慢預備下的。拿出來不僅數量驚人,質量也高。

真真是十里紅妝,一箱箱、一櫃櫃、一屜屜紅艷艷的嫁妝絡繹不絕往上官家運了三天。這還不算,虞國公特意從天津送來一船古董寶貝致賀新人。

兩大家族聯姻,人人爭看熱鬧,女人嫉妒惠阿霓,男人羨慕上官博彥。一切都是眾人艷羨的,唯獨新郎不情不願。即使在歡天喜地的婚禮中,也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特別是每回見到新娘的時候,臉色差得宛如上墳拜祖宗。

今天是大喜之夜,也是洞房之夜。月已高懸,樓下是歌舞昇平,推杯換盞。樓上新房卻安安靜靜,悄沒一點聲息。大家說話的聲音都是低低的。

紅燭喜被,阿霓低着頭看到紅蓋頭下自己雪白的玉指。

嫂嫂發來電報:哥歸,甚惱

甚惱?嫂嫂用詞也忒文雅了些,阿霓想到哥哥吹鬍子瞪眼睛的樣子就好笑。若哥哥要真見着上官博彥對她的這態度……非請他吃槍子不可。

阿霓心想:“這上官博彥的自尊心未免忒強了些!娶了她有這麼不開心嗎?多少向她提親的人把惠家的門檻都踩破了,他們的人才、相貌那樣比上官博彥差?即便她的容貌比阿衡差一點點,可是她其他的方面只會比阿衡強啊!平均起來也差不多吧。惠家和上官家門當戶對,誰也沒高攀誰啊?再說,上官博彥哪一方面比她強?不也是依靠父蔭的富家子弟,待人處事只怕比她還不如。而且,難道她還很想嫁他不成,要不是被逼無奈她才不想嫁哩!”

哎,事已至此——她也懶得再想。

上官厲能逼著兒子成親,難道還能逼着他洞房不成?

再等下去,也沒多少益處。左右他也不會感動何必苦了自己?想通這一點,惠阿霓也不為難自己。“秋冉,幫我放水,我要洗澡!”

“小姐!”

“我說,幫我放洗澡水!”阿霓一把扯下頭上的喜帕子,道:“發什麼愣,去啊!”

“小姐,這不吉利啊!”秋冉忙去撿起被阿霓甩在地上的喜帕,要重新給她蓋好,“快蓋上、快蓋上。”

“我不蓋,嘻嘻——”阿霓一個側身躲了過去,身輕如燕地跑到房間裏的梳妝枱前,衝著自己的丫頭,笑道:“好秋冉,好秋冉。你就饒了我吧。連着這麼些日子折騰。我真累了,現在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秋冉急得直跺腳:“好小姐,這可是你的洞房花燭夜啊!怎麼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挺好的。”阿霓開始拆頭上的髮飾,今晚上官博彥橫豎是不會進她的房間的,與其哭哭啼啼做個怨婦,不如洗洗一臉的油脂,好好睡一夜。明天還有得忙。

“我要去洗澡了,你把那床上的桂圓,紅棗掃掃,免得待會硌得我肉疼。”

惠阿霓拆開頭髮,接着開始脫喜服。秋冉無法,知道阿霓剛強果斷,決定的事很少改變。只得過來為她脫下隆重的龍鳳霞帔。

秋冉拿着脫下來的霞帔,傷感地說道:“這霞帔還是夫人在世的時候花高價請人做的,她說,這霞帔就是有錢都難做出來。"

“是啊!”阿霓感嘆一聲:“要是阿娘在世,知道我嫁給這麼個姑爺,興許就省下這筆大銀子了。嘻嘻。”

“小姐!你可不可以正經一點。”秋冉被她氣得要哭。

“我已經夠正經了。”說完,惠阿霓踩着脫下來的衣服跳着走入浴室。躺在浴缸滿滿地熱水裏,她卻真的流了幾點眼淚。

為了利益和家族,她和上官博彥無奈地綁在一起。這是她從未想過的事。從小到大,她都是家裏最、最、最受寵的孩子。雙親父母,哥哥外公都是順着她的心意。尤其是惠夫人老年得女,異常喜歡,一時半刻都捨不得,一邊掌管家業,處理事務,一邊把她放在身邊的搖籃裏帶着。

阿霓最開始的畫本子就是母親的賬本,她最好的玩具是母親的算盤。天長日久,和着母親自然學會了如何妥當地料理家務,如何悄無聲息地處理姨娘,如何恩威並施地管住丈夫,十餘歲上下讀人察色便已經八九不差。

母親去世后,她常年在天津和江苑輪換着住。

江苑是哥哥造的人間天堂,美女,美酒,美食……平京上海畫報里有的東西,這兒都有。國外的任何新奇東西她都會有。哥哥惠煒巍告訴她:阿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他祖宗十八代!

而住在天津外公虞國公是前清名士忠臣,一生沉浮,國人敬重,外公久不問世事,只喜歡教阿霓談談詩詞,讀讀國學。外公從小教導她:阿霓,人不應該積極於物質,因為財富是屬於社會共有的,它也是流動的,今天流到惠家,明天又流到別人家。

阿霓是懂非懂,每一個人都不遺餘力把自己的人生總結告訴她。她東學一點,西學一點。學多了各種各樣的人生經驗。她沒留過洋,思想上卻亦中亦西、亦莊亦諧。

“小姐,小姐洗完了沒有?”秋冉輕聲敲了敲門。然後看了看身後的人,十分躊躇不知該怎麼說。

“喔。洗好了。怎麼了?是上官家的大少爺來了嗎?”阿霓從浴缸中站起來,譏諷地說道:“奇了怪了,他這麼早來,沒有喝得伶仃大醉嗎?如果喝醉了,你就把他扔出去,我不喜歡滿身酒臭味的男人。”

阿霓不急不慢,穿上睡衣,在浴室用毛巾撣了撣頭髮,吹風機呼呼吹着熱風,聽不清秋冉在門外嘀咕些什麼,她也懶得去聽。出來時往身上噴些香水,把頭髮弄得松蓬蓬的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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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重待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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