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畫中畫
火車行駛至燕城站,鼎沸的人聲頓時撲面而來,蘇秋畫和車上的軍士做了交接,然後提着那隻裝了《山海城》的烏木箱子,帶着兩個名義上為護送,實際上為監視的持槍軍衛一同去文化館送畫。
而黃竹藍現在則成了一級逃犯,大帥的人沿鐵路一路搜尋,嚴密佈防,幸虧蘇秋畫早有先見之明推他提早下車,否則現在的黃竹藍不是替罪羔羊而是替死羔羊了。
不過以黃竹藍現在的身手悄悄潛入城中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而且那個什麼大帥的人並沒將追捕目標放在城中,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黃竹藍能逃脫追捕,還大搖大擺的進了城。
商販走卒,往來人群,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黃竹藍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這裏的佈置和民風都與山海城相仿,給他的感覺就好像還在山海城一樣,還有鐘樓敲響的聲音,都十分熟悉。
“包子,包子,新鮮出爐的包子。”
聽到包子鋪老闆的吆喝聲,黃竹藍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抬頭一看,正面迎上的就是一家熱騰騰的包子鋪,老闆正殷勤的招攬着過往的客人。
黃竹藍的腦海中莫名就想到了時間,又想起自己離開前時間騎着那隻巨貓朝自己奔來的情形,心裏頓時很不是滋味,自然而然的朝着包子鋪走了過去。
他因為腦海中思緒混亂,一時沒注意,還撞到了個匆忙來買包子的男人,順便還把對方的錢包撞掉出來了,那人惡狠狠的瞪了黃竹藍一眼,黃竹藍趕緊連連道歉,看這情景,對方肯定把他當賊了。
不過奇怪的是,那個男人瞪了黃竹藍一眼之後就轉身離開了,根本沒理會掉在地上的錢包。難道他沒注意錢包被撞掉了?
黃竹藍趕緊撿起地上的錢包上前追那男人,他在後面揮舞着錢包邊追邊叫喊,但是男人的腳步很快,就像是有急事一樣,也壓根沒理會黃竹藍的叫喊。
“怎麼回事?”黃竹藍心想該不會遇到個聾子吧,他加快了腳步,這次直接攔在了那人面前,然後將錢包遞了過去,“兄弟,不好意思剛才撞掉你的錢包。”
男人被黃竹藍攔住,只能停下了腳步,用一種疑惑的表情盯着黃竹藍看了半天,就像忽然卡殼了,過了一會,他又像忽然恢復了,繞過黃竹藍繼續向前走,依舊沒有理會那個錢包,彷彿那錢包根本不是他的。
“錢包都不要?這有什麼問題嗎?”黃竹藍翻來覆去的看手裏的錢包,沒看出個端倪,最後心安理得的自己收下了,順便心裏還嘀咕着那男人腦子有問題。
黃竹藍用男人的錢在街上買了份吃的,然後繼續逛着找蘇秋畫,這一逛到了一座電影院前,黃竹藍對追星沒有興趣,但是看着電影院外掛着的大幅海報,還是圖新鮮的駐足觀賞。
電影院外的一處正在修繕,黃竹藍忽然聽見一聲慘叫,他轉頭一看,搭在電影院外的手腳架,忽然散架倒了下來,那上面的工人也從手腳架上慘叫着跌落。
黃竹藍立刻想要上前幫忙,但從電影院衝出的一群人擋住了他前進的路,他們更快的到了工人身邊,就像早就排練好的秩序井然,也沒見他們安慰關心兩句,而是直接將人放在擔架上抬走了。
這一切看起來很正常,但也很不正常。
黃竹藍注意到,經過的行人幾乎面不改色的繼續談笑風聲,完全沒有人在意剛剛在這裏發生的事,而且就這樣直接踩在血跡上過去,視若無睹,就算燕城民眾素質再高,不愛湊趣,但是避開污穢也是人之常情吧。更重要的是,就連剛才手腳架倒下的瞬間,周圍的人都紋絲不動,沒有反射性的逃避也漠不關心,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黃竹藍心裏生出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變得越來越明顯了,他站在街上,看着周圍一切循規蹈矩的進行着,一切是那樣的正常,又是那樣的不正常。
“咚……咚……咚……咚!”
遠處的鐘樓里傳出了鐘聲,鐘聲一共響了四下,但是黃竹藍很清楚的記得自己進入燕城的時候也是四下,是鍾壞了還是他記錯了?
黃竹藍四處尋找,可是他找了大半圈也完全沒找到任何可以看時間的東西,甚至都沒人能告訴他鐘樓所在。
黃竹藍變得莫名的煩躁,他拉住一個路人詢問時間,可那人就像看傻子一樣的看了黃竹藍一眼,然後罵罵咧咧的走了。
黃竹藍再次等到了鐘聲,鐘聲就像從天上傳來的,依舊還是四下,一次不多一次不少,或許這並不是鐘聲,黃竹藍安慰自己。
他混亂中又不知不覺的到了那個電影院前,剛才的一幕又重複的發生了,還是那個工人,隨着手腳架倒下,裏面衝出一群人將他抬走,麻木的路上繼續踩着血跡路過。
這裏的一切都太過詭異了,他這是到了哪裏了?這一切又有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黃竹藍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開始從頭清理思緒,可似乎一切從最初開始就錯了。
如果重生的《山海城》真的是連接幾個平行世界的門,那麼,他們離開畫中世界應該回回到各自的世界,而不是同時聚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這個燕城,所有的人和物都像是被提前設定好了,按部就班的進行,各自扮演自己的角色,而他和蘇秋畫的闖入,打破了他們的節奏,所以他將錢包還給那個男人的時候他會露出那樣迷茫的眼神,因為他的既定程序中根本沒有這一條。
這絕對不可能是真正的燕城,那這究竟是哪裏?
難道這是幻境?
可如果真的是幻境,這裏的一切應該都會是假的,而且就算他察覺不出來,蘇秋畫也一定能感覺到其中的不對。
這裏的東西都的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就像《山海城》中的世界一樣。
想到這黃竹藍忽然覺得背脊發涼,難不成他們真的還在畫中,不過不是山海城,而是到了另一幅畫中。畫這幅畫的人必定沒有畫妖師先祖須彌子的能力,所以這裏的一切雖然鮮活但是按部就班,沒有自己的意識,更像是一副偽劣的畫作。
他們被關進了另一幅畫中!
難不成他們背後還有一個神秘而強大的敵人?
糟糕!
黃竹藍越深入思考就越緊張,他怕蘇秋畫會有危險?
而且蘇秋畫要將畫上交國家,可這裏根本不是燕城,黃竹藍想到了一個更加可怕的可能性,那個幕後的人就是為了得到這幅《山海城》!
想到這,黃竹藍拔腿就追尋蘇秋畫去了,他火急火燎的抓着那些麻木卻已經被設計好台詞的人詢問文化館的所在,但是沒有人能夠告訴他。
黃竹藍找的精疲力盡,最後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閉上眼睛,站在街上仔細的感受着蘇秋畫的靈力波動,然後飛速的朝着那個方向跑去。
等黃竹藍看到文化館三個大字的時候,蘇秋畫正站在門口,手裏空無一物,看樣子已經完成了畫的交接。
她的身邊站着一個穿着淡藍色西裝的年輕人,身形消瘦,帶着一副大框的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一派和氣。
“畫呢?”黃竹藍焦急的問。
看着黃竹藍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樣子,蘇秋畫也是一臉錯愕,不明白他在做什麼,“畫?已經和館長做好交接了。”
旁邊那年輕人連連點頭,還不忘出言讚許,“蘇小姐,這《山海城》古畫可是難得的稀世珍寶,感謝您的一路護送,我絕對將它作為文化館的鎮館之寶來對待。”
“這畫,我要帶走!”黃竹藍直視着這個年輕館長的臉,總覺得十分熟悉但是卻偏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但儘管如此黃竹藍的語氣還是顯得很不客氣。
館長倒是不見怪,臉上沒有一絲的怒意和不滿,而是一派和氣的解釋,“帶走?這位兄弟,這畫已經上交給國家,那就是國家財產,既然是國家財產怎麼能輕易給人呢?”
如果是平常,黃竹藍一定會為這個館長的素養而由衷的欽佩,但是現在,他聽着這館長斯條慢理的話,心裏卻越發著急,“我不管,今天這畫我一定要帶走!”
館長為難的看看黃竹藍又看看蘇秋畫,“請問,這是孫大帥的意思嗎?如果不是,那我就更不可能交給你了,難不成你想要得罪孫大帥?在燕城,他只要動動手指,沒人能逃過他的手心。”
可黃竹藍並不吃這一套,反而毫無懼色的將話頂了回去,“哼,孫大帥?燕城真的有這個人嗎?把他叫出來槍斃我呀!”
這話一出,年輕的館長倒是沒有再接話,只是淡淡的看着黃竹藍,一直站在一旁的蘇秋畫倒是開口了,雖然對黃竹藍的行動不了解,但是她很清楚黃竹藍的個性絕對不會做出這樣莽撞的事情,除非這其中真的有什麼變故,所以她採取了一個折中的說法,“館長,既然如此,能不能先讓我帶畫回去和孫大帥確認一下?”
“當然,如果是蘇小姐的話,我也不是不能通融。”這個館長意外的好說話,他側過身對兩人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然後自己在前帶路,將兩人引到了文化館的展廳。
展廳很大,但是很顯然這個館長對《山海城》很重視,還給他選了個絕佳的好位置,他指着被端正懸挂在正中的《山海城》打趣道,“我已經讓人掛起來了,兩位確認一下,可沒有被掉包。”
蘇秋畫上前細查了一遍,點了點頭,“麻煩您了。”
“樂意效勞。”館長溫和的衝著蘇秋畫一笑,然後轉身看着《山海城》,眼中滿是遺憾,他將手伸向山海城低聲感慨了一句,“可惜啊,這麼好的畫,就這麼被毀了。”
館長在說最後一句的時候語氣忽變,黃竹藍和蘇秋畫都明顯察覺了其中的不對,但是已經晚了。
一道無名火忽然在畫上竄起,然後火勢瞬間變大,就在眨眼之間將整幅《山海城》吞噬了,只剩下飛揚的灰燼在偌大的文化館飄飄洒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