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靈器
天是紅的，地是紅的，這個世界都是紅的。
黃竹藍躺在地上，他的雙眼幾乎被流下鮮血浸染，奄奄一息的望着那依舊華麗的天花板。
現在的他，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甚至連眨眼都變得無比費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面前那隻饕餮貪婪的享受從自己身體中抽離的靈氣，像一隻待宰的獵物，等待着來自獵人的最後致命的一擊。
這是黃竹藍第一次覺得自己正和死神面對面，他熬過了恐懼，克服了絕望，腦海中卻忽然浮現了一句話“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鬼話。
他平靜的像個忽然悟道的沙彌，坦然的擁抱死亡，可他卻不甘心！
饕餮心滿意足舔了舔嘴唇，踩着自認為優雅的腳步朝黃竹藍走來，他站到黃竹藍的面前，然後俯身湊近他的頭聞了聞，臉色卻並不是那樣開心。
他喜歡從頭部開始享用獵物，喜歡一口吞噬獵物那張充斥着絕望的臉，但面前這張臉過於淡定，倒了它的胃口。
於是饕餮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了舔那張過分平靜的臉，他的舌上長滿了細密的倒刺。
於是，又給黃竹藍的臉上舔了幾道血口子。
“已經很久沒有享用到這麼好的食材了，想不到在今天碰上了。”饕餮給出了評價，他已經開始有些迫不及待了。
黃竹藍已經罵不動了，他乾脆閉上了眼睛不去看那張令人作嘔的臉，他在等待最後一刻的來臨，既然不能坦蕩的贏，就坦蕩的死，只是想到自己會死的屍骨無存，這讓他覺得有些噁心。
“結契吧……如果你還不想死……”
恍惚間，黃竹藍似乎聽到一個聲音，這聲音緩慢、悠長，聽不出一絲情感波動，也不像是他耳朵聽到的，而是更像是直達了他的腦海，瞬間讓他的每個細胞都感知到了。
“誰？”黃竹藍心中疑惑。
“人類，如果你不想死，就用你的鮮血和我結締契約，你若奉我為主，我便供你力量……”
什麼邪魔歪道的說辭，黃竹藍在心裏不由鄙夷的哼了一聲，他都快死了，難不成還有什麼妖魔鬼怪的糾纏他？
“你真的甘心這樣死去嗎？”聲音繼續循循誘導。
聽着這聲音，黃竹藍忽然覺得自己眼前一閃，他出現在了一個迥然不同的地方，這地方空曠遼遠望不到邊際，沒有任何東西，只有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方石台，上面懸擺着一隻石筆，正是黃竹藍從密室帶出來的那隻。
“你已經沒有時間猶豫了，除非你想被那隻令人作嘔的饕餮吃掉。”
這石筆究竟是神物還是妖物？
黃竹藍拿不定主意，只不過他當然不想被吃掉。
這是唯一觸動他內心的點。
強烈的求生的欲充斥在黃竹藍的每個細胞之中，這種慾望像病毒一樣迅速蔓延，讓他心癢難安。
果然，如果能活，誰不希望活下來。
他的身體幾乎本能的走向那隻石筆。
就像聲音所說，他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了，黃竹藍沒有猶豫，直接將伸手向了石筆。
石筆靜靜的懸擺在石台上，周圍並沒有什麼設下什麼結界禁制，但是黃竹藍的手卻伸不過去。
可惡！
黃竹藍心裏暗罵了一句，都到這節骨眼了，還設什麼考驗關卡嗎？
但是求生的慾望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嘗試，終於他無果而終，氣憤的一腳踢在石台上。
一股熾熱的火焰自石台憑空竄出，感受到那種忽如其來的灼熱感，黃竹藍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火焰直接竄向石筆。
石筆看似石頭打造，在火焰的燃燒下卻好像要融化了。
火勢越來越大，眼見石筆馬上就要被吞噬了。
黃竹藍也顧不了這麼多，既然他能感受到火的灼熱，在火中他或許能突破那層無形的結界。
他快速的將手伸了過去，頓時聽到手被灼傷的“嘶拉”聲。但他沒空在意這些，只是儘力的握住了石筆，然後將石筆取了出來，再看火焰隨之消失了，連那灼傷感也不見了。
“小子，悟性還行，結契吧！”
一條金色的紋路從石筆生出，蛇般纏繞上黃竹藍的指尖，滑進他的掌心形成了一個類似筆型的圖案。
黃竹藍感覺掌心一陣灼熱，再看，那圖形已經不見了。
只有那條遊動的金線繼續向上遊動，所到之處，在他的胳膊上形成了密密麻麻的符咒，黃竹藍覺得自己的身體忽然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然後他握筆的手青筋凸起，制止不住的顫抖。
黃竹藍趕緊拿另一隻手想擦掉那些符咒，他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血脈流動，那些佈滿他手臂的符咒正在源源不斷的吸食他的血，可是他擦不掉更甩不開那隻筆，那筆像是牢牢粘在了他手上。
“你是什麼鬼東西？”黃竹藍怒吼了一聲。
只是那符咒依就在不斷的吸食黃竹藍的血，“結契吧，從此往後，你我便是一體，我等今天等的太久了……”
“去你的結契！”
“來不及了，去吧……”
黃竹藍只覺得自己背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一把，一個踉蹌跌就跌出了奇怪的地方。
他猛的睜開眼，眼前根本沒有什麼石筆，只有一張流着哈喇子的巨臉，他本能的握緊旁邊的東西，對着巨臉揮了過去，金色的鋒芒在眼前閃過，饕餮慘叫的往後退了好幾步，悶聲坐倒在了地上。
自己竟然能動了，黃竹藍詫異，再看他自己手中握着的正是那隻石筆，但手臂上卻沒有什麼吸血的符咒，他試探性的動了動手，手似乎也能正常的動，而且更有了力量。
難道他和石筆的結契成功了？
黃竹藍一時間大腦空白，也不知道該怎麼試驗。
石筆被黃竹藍的血浸染的通紅，黃竹藍試着調動自己的靈力，那本被饕餮吸食殆盡的靈力又好像回來。
“哦？靈力再生嗎？你果然不是一般的食材。”饕餮已經站了起來，看着黃竹藍的目光似乎有些讚許。
黃竹藍可沒顧及這麼多，他嘗試着將靈力注入到石筆之中，石筆接收到黃竹藍的靈力，發出蜂鳴般的聲音，筆尖掛着的黃竹藍的血似乎從乾涸變成了鮮活，幾乎要滴下來。
一個靈光閃過黃竹藍的腦海，他抬頭對上了饕餮，直將手裏的石筆投了出去，石筆朝着饕餮飛去。
剛吃了石筆的虧，饕餮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黃竹藍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從地上一躍而起，接住被鮮血浸染的石筆，借勢騰空，在半空中快速的寫下現在腦海中唯一記得的一段凈妖咒。
所謂凈妖咒是水系畫妖師的獨門密法，只是凈妖咒一向作為輔助收妖的手段，用在消除殘餘妖氣，極少數用在真正實戰之中，只是黃竹藍入門時間尚短，現在也只會這個了。
凈妖咒在石筆的催動下，竟發出比咒體本身強上許多倍的靈力，一時間竟將饕餮緊緊困在其中，動彈不得。
只是凈妖咒根本無法凈化饕餮這種大妖身上的妖氣，最多只能困住它一會。
黃竹藍正準備趁這個空檔，趕緊脫身離開。
門卻在在此時被人從外面推了進來，觀瀾和趙倩的身影同時出現在門口，看着滿身是血的黃竹藍正將饕餮困在咒法之中，都同時愣在了當場。
一向泰然自若的趙倩是知道饕餮存在的，她只是詫異於黃竹藍竟然還有命撐到她回來。
觀瀾的思緒則是翻江倒海般的涌動，她怎麼也不會相信繼窮奇之後，凶獸饕餮也會活生生的出現在她面前。
當然，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黃竹藍一個剛入門的畫妖師在接連兩天之中不斷刷新她的認知，現在竟然還能將饕餮困住。
黃竹藍看到趙倩和觀瀾，一時分神，饕餮就已經掙扎開了凈妖咒的束縛，饕餮畢竟是上古凶獸，月圓之夜他的獸性更是完全的爆發的出來，強大到令人恐慌。
“過來！”趙倩衝著黃竹藍大喊了一聲，她將手裏一直緊緊握着的畫卷朝饕餮扔了過去，觀瀾見狀，也反應過來，想起趙倩進門前囑咐她的話，立刻收神摒氣，雙手在胸前快速結印，畫卷在半空展開的瞬間，催動了收妖符咒。
黃竹藍也抬頭朝半空看去，他認得出來，這就是在密室中，原先封印饕餮的那副畫，它怎麼會在趙倩的手中？
饕餮很顯然對那畫有些畏懼，他惡狠狠的衝著趙倩咆哮，“你怎麼敢背叛我？”
“我們之間從不存在隸屬，何來的背叛！”趙倩冷言相對。
收妖符咒開始發動，畫卷中強大光芒罩住饕餮，要將他徹底的吸入畫中。
“愚蠢，你們以為我是窮奇那隻只有肉身沒有元神的沒用東西嗎？”饕餮不斷掙扎，很快穩住了身形，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大笑起來，“就憑你們幾個也想收了老夫？”
憤怒的咆哮聲響起，饕餮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在一波一波的涌動着，忽然炸裂開來，它的身體不斷的膨脹變大，雙眼變成妖冶的血紅色，整棟樓因為他的膨脹變得搖搖欲墜。
觀瀾的靈力本就有限，儘管手握上古神卷，但仍然無法完全驅動，更別提將饕餮徹底收入畫中，反而被饕餮的妖法所傷，半跪在了地上，劇烈的喘息。
“砰”的一聲巨響，門被塌倒的雜物堵住了，想逃離的三人頓時被斷了後路。
饕餮大笑着一聲嘶吼，一股壓倒性的力量朝着他們三人席捲而來，直接打在他們身上，觀瀾和趙倩被直接擊倒在，抬不起身子。
黃竹藍即使勉力支持住了，但是他的腿也不住的彎了下去，他們的身體因為恐懼而不住的顫抖。
這就是壓倒性的差別，化成真正形態的饕餮，幾乎光憑着這股妖氣就能瞬殺了面前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