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女孩兒
這女孩給人的感覺並不恐怖,即便她是以一副這樣殘破的面孔出現在這樣恐怖的氛圍之中。或許是因為女孩的眼神太清澈,清澈到容不下一絲黑暗。
而隔着鐵欄的牢房的外面也站着一個人,一身紫色的旗袍,身材婀娜,面若天仙,絕美的如同一幅畫,這不正是蘇秋畫嗎?
黃竹藍心裏忽然明白了什麼,蘇秋畫在這裏,難道說,這個女孩就是他在金筆門偷聽到的那個能找到殘卷的人?
只是現在的蘇秋畫一動不動的站着,雙眼像是失了神一般。
“阿娘。”看到蘇秋畫,時間有些興奮又有些害怕,站在黃竹藍身後也不敢上前。
聽到時間這麼說,那牢房中的女孩忽然咧開嘴笑了,她笑得很燦爛也很殘忍,她的聲音有些艱澀,聽起來像是缺水的乾涸,又像許久沒有開口說話,“原來你們認識,那太好了,你們就一起留下來陪我吧!”
果然這種地方沒有什麼好事情,一開口就知道她是個反派,黃竹藍已經開始在尋找逃跑的路線,但是這厲害的不行的蘇秋畫似乎也被這個小女孩困住了,那自己估計就更別想出去了。
“小孩,你叫什麼?多大了?”黃竹藍邊佯裝鎮定的根女孩搭話,邊慢慢的朝着蘇秋畫靠近,看看能不能試着喚醒她。
只是他才靠近蘇秋畫,就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猛的吸住他,將他一把拉向了蘇秋畫,伴隨着女孩咯咯咯的笑聲,他也像蘇秋畫一樣木若呆雞的站在了原地。
黃竹籃沒有如願以償的投進蘇秋畫的懷抱,而好像是到了另一個地方,周圍下着雪,白茫茫的一片,但是並不冷。
不遠處站着蘇秋畫,她依舊是那身紫色的緊身旗袍,慵懶的豎著髮髻,靜靜的看着某個方向,風吹過她的身邊,吹起碎發,貼在臉上,精美的如同一幅畫,而畫上的她,似乎眼神有些悲傷。
這個畫面竟然讓黃竹藍不忍心去打破,他順着蘇秋畫目光的方向看去。
那裏有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女孩,扎着兩個辮子,只是辮子凌亂不堪像是被撕扯過,雪很大,但她只穿了一件短衣,外面披了件不知道哪裏撿來的破衣服,臉凍得發紅,小小的身體顫顫咧咧的走着。
她沒有名字,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只有一雙眼睛分外的清澈堅強。
山海城的人都怕妖怪,因為妖怪會借妖法傷人,甚至還會吃人,但是他們也不怕妖怪,因為會有金筆門的人來收妖。
但是大家卻都很怕她,因為她不是妖,金筆門的人不會來收她,可偏偏她卻會給所有人帶來災難。
所有人都盼着她去死,她被所有的人遺棄,甚至被流浪的乞丐所厭惡,她甚至願意把自己交到牙婆的手裏,只需要換一口溫飽就好,可是依舊沒有人敢收她。
年幼的女孩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她只知道只要自己情緒波動,就會傷到人,她自己也攔不住,可能她真的是比妖更可怕的存在吧。
她餓了三天,終於支撐不住的倒下了,倒了在了黑龍山腳。
她本來是想上山請金筆門的人殺了她自己,因為她沒有辦法自殺,可是霧太大,她上不了山。
女孩被金筆門的人救了,金筆門的人不會殺她因為她不是妖,可也幫不了她解除身上的詛咒
於是她自願住進了設下巨大封印的牢房,而條件就是能吃一頓溫飽,她這個請求卑微到了極點。
金筆門的人沒有食言,確實每日都有專人送來餐食和換洗的衣物,甚至那個來給她送飯的姐姐還會偶爾跟她說說外面有趣的事情,這竟然讓年幼的女孩覺得這是自己最幸福的歸宿了,哪怕一生就在這封印之中過活。
可是那次,送飯的金筆門弟子換了一個人,那人估計接了額外的活心裏不舒坦,在女孩詢問姐姐去哪兒的時候,說了句“什麼你姐姐,她才不願意來給你送飯,她就當你是個怪物,怕你失控,才討好你。”
聽了這話的女孩委屈的想哭,本來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不怕得不到,而最怕得到了卻又失去。
女孩的情緒影響了她的靈力,部分靈力衝破了封印,那個弟子還沒搞清楚狀況就倒地不起。或許,這不是她的錯,但從此之後來這裏成了金筆門最苦役的活。
他們往往會訓練一些寵物,在遠距離的地方讓他們將物資運送進來,然後迫不及待的逃跑了,而運送的時間從一天三次到一天一次到三天一次,到最後想起來了再來。
他們都怕她,但她不怪他們。
女孩只是太渴望和人交流,她雖然討厭自己身邊時而浮現的靈力,可她再不喜歡,也開始慢慢摸索清楚了他們的規律。
她控制着靈力,試圖找人來陪她說說話,但是有結界在外,普通人進不來,而覬覦她靈力的妖踏入結界就被金筆門的人抓走了。
黃竹藍看着電影似的一幕幕在他眼前走過,那種沉重的壓抑感,讓他彷彿感同身受。他記得報紙曾經登過一個消息,給一個人五百萬,一年之內讓他在一間房間吃喝不愁,只是不能與人交流,不能和外界溝通,最後自願者基本上都中途失敗了,即使堅持到最後的也得了抑鬱症,需要長期心理治療。
他曾經覺得這個實驗的失敗很不可思議,畢竟出來就有五百萬的巨款,要是他,肯定輕鬆到手,可現在完全改變了他的想法,他站在上帝視角俯視女孩的感覺,讓黃竹藍的心情並未感到絲毫喜悅,而是深入骨髓的憐憫和內疚。
感覺到身後傳來的異動,蘇秋畫轉過身來發現竟然是黃竹藍時,不由的一愣,也有些對他糾纏不清的不滿,“你為什麼在這?”
接收到蘇秋畫眼中的不滿,黃竹藍聳了聳肩,一攤手,“我還想知道這是哪兒呢?”
“幻境,還不是個普通的幻境,裏面藏着她的過去。”
蘇秋畫竟然回答了黃竹藍的問題,黃竹藍本還以為蘇秋畫會轉過身不搭理他的,但是為什麼他覺得蘇秋畫這話中還帶了點讚許的意思?
“那她到底是人是鬼還是妖?為什麼會這樣?”黃竹藍趁着蘇秋畫心情好,多問了一句。
“她是人,只不過是個特別的人。”
蘇秋畫說到這裏,臉上忽然少了幾分冷峻,多了幾分柔和和心疼,這嬌艷的美人又多了几絲溫柔的風情,讓人不禁看呆了。
女孩的靈力混亂而強大,別人或許不知道原因,但是她很清楚。
具備先天靈性的人可以修鍊成為畫妖師,收妖除妖,但因為五行相生相剋,畫妖師大部分都只具有一種五行體質,修鍊一系秘法,而靈力高強或者天資不錯的畫妖師經過後天修行可以參透其它秘法修習,但這其中的難度不言而喻。
但是有一種特殊體質,天生便無禁忌,可以融會貫通各系秘法,而且靈力強大,修鍊的資質是極高的,這種體質在畫妖師的世界裏被稱為“靈覺體質”,萬里無一。
事有正反,不利則害。
這個女孩正是擁有了這種體質和先天強大的靈力,可惜她不會控制,反而害了自己。
蘇秋畫知道這其中原因,不僅僅因為她是畫妖師一派的掌門,比平常人多知道一些秘事,更是因為她也是極少數擁有“靈覺體質”的畫妖師。
年少時,她也曾因為靈力強大不會控制而被人排斥,導致她現在都不能與人過分親密的相處,但是蘇秋畫比女孩幸運,她被師傅收在身邊,教習控制修習靈力之法,才沒受這麼多的苦難。
如果她這一切推測的沒錯,蘇秋畫忽然開始有些興奮,因為女孩強大的靈力甚至在她之上,如果能收入畫妖師門下,假以時日,女孩的修為肯定在她之上,日漸衰微的畫妖師一門就或許還有希望。
黃竹藍看蘇秋畫又不理他了,一個人在那沉思些什麼,終於忍不住的開口提醒,“女俠,我們都被困在這裏了,能不能不發獃,先找辦法出去?
“困在這裏?”蘇秋畫反問了一句,似乎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蘇秋畫是驕傲的,畢竟是她是畫妖師掌門,三系畫妖師,能將她困住的人寥寥無幾,這個從未修鍊過的女孩更不可能,她只不過是自己進來看看。
但這一看,竟然發現一個沒有修習過任何秘法的女孩竟然能將幻境控制的如此好,也算是意外驚喜。
黃竹藍看出蘇秋畫話中若有似無的怒氣,也就不敢繼續搭話,轉頭看向一邊,這一看,竟然眼尖的發現女孩的幻境中出現了另一個女人,似乎還有點像誰?
對!
是那個仙女!
她怎麼在這?
就見菲茜花容失色的跑進了廢宅之中,像是有誰在後面追殺她,和黃竹藍的際遇一模一樣。黃竹藍的心立刻擔心起來,但是蘇秋畫卻皺起了眉頭,她知道,普通人進不了這裏。
菲茜慌亂的在院子裏張望着,害怕着,忽然就像時間一樣迷怔了,一步一步的眼神渙散的走向井邊。但是菲茜並沒有跳下井,在井口的時候忽然就停住了,然後她的眼神似乎有了變化。
黃竹藍剛想看的更清楚一點……
“你不是想出去,那我就送你出去!”蘇秋畫毫不留情的一腳踹在黃竹藍的屁股上,他整個人踉蹌着就出了幻境。
而蘇秋畫停留在幻境之中,看着忽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的菲茜,臉色變得越發的凝重。
幻境從這裏開始崩潰,一點點的在蘇秋畫的眼前碎成片,蘇秋畫凝神定氣,也從幻境中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