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亂長安 第一八八章 螳螂與黃雀
“幾位官爺沒什麼大礙,包紮一番便好了。”
郎中說話的同時打開箱子,取出包紮用的白布,便要給顧執事和幾位緝巡司官兵處理傷口。
公狗在一旁擦着汗道:“街上醫館大多關門了,這位郎中是我好不容易才找來的。”
裴盛秦沒工夫關心這些小事,隨意說道:“有勞郎中了,公狗,取二十兩銀子給這位郎中,權當診費。”
郎中一聽有足足二十兩銀子拿,心頭美滋滋的:“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裴盛秦踏出太學,與天策諸將一起立於門外,四周的亂民再無人敢靠近。
不久后,又有一隊人馬向太學靠近,與裴盛秦一樣,他們同樣豎立着兩面旌旗。
“大秦重合侯!”
“苻!”
這是宗室!
尋常權貴懸挂旌旗,都是官爵後面再加個姓氏,一面旌旗便夠了,裴盛秦掛兩面是因為那分別是他和他父親兩個人的旌旗。只有宗室例外,國姓何其重,豈能屈於官爵之下?因此宗室掛旌旗都是一人雙旗,一面寫官職,另一面則寫姓氏。
看清來人,裴盛秦已迎了上去。
“苻縣令,好久不見。”
這是熟人,收復徐州時見過,襄賁縣令,重合侯苻謨。
“呃,小裴公子?”苻謨一愣,顯然也沒有想到,會在太學碰到裴盛秦,不過還是第一時間說道:“距上次見面不到一年,小裴公子已然封侯,老夫甚是欽佩。好教裴侯知曉,本官已調回京師,不再擔任襄賁縣令了。”
苻謨爵位比裴盛秦低,這點從旌旗上便能看出。裴盛秦旌旗上寫着“南充縣侯”,為啥要特意標明是縣侯?因為最高級的侯爵就是縣侯,雖然理論上縣侯之上還有郡侯,但一般食邑超過一郡就直接封公爵了,反正大秦朝目前還沒有郡侯的存在,縣侯便封頂了。而苻謨的旌旗上卻只寫“重合侯”,沒有標明是什麼侯,就說明大概率不是縣侯,要麼是鄉侯要麼是亭侯。這就跟後世的副職討厭別人稱呼自己時加個“副”字是一個道理。
裴盛秦當即改口:“苻侯何故來此?”
苻謨解釋道:“本官兩個女兒原本也在太學學習,今日亂民暴動,小女心憂太學安危,便央求下官帶着家將前來保護太學!”
苻謨與他身後的幾十號人,皆穿着戰甲,顯然那些都是重合侯府的家將。跟在苻謨身旁的兩個家將,身材似乎格外瘦小,仔細一看,竟是兩個女子。
“見過裴侯。”
兩個女子主動朝裴盛秦打招呼,正是苻謨的兩個女兒,苻娀娥與苻訓英。
裴盛秦一笑,沒料到還有人和自己想法一樣,連忙給苻謨解釋了一下。
苻謨一聽,同樣啞然失笑:“本官卻是忘了,裴侯也是太學出來的。”
裴盛秦毆打姚興被罰進太學學習的事情,但凡有點社會地位的人基本上都聽說過。
苻娀娥問道:“不知裴侯在太學師從哪位先生?可是宣文君?”
“正是。”
“呀,阿姐,原來裴侯還是咱們的師弟!”苻訓英盯着裴盛秦,美目一眨,訝然道。
裴盛秦朝兩位少女呲牙一笑:“見過兩位師姐。”
兩姐妹掩嘴輕笑:“師弟不必多禮!”
沒有任何意料之外,宣文君的明經堂本來就是太學裏面的“貴族班”,這兩姐妹既是宗室,老爹又是侯爺,十有八九都是明經堂出來的。同樣的,兩姐妹也能從裴盛秦的身份上輕易猜出他也是明經堂出來的。
苻謨問道:“太學周邊的亂民皆已被裴侯清除了?”
裴盛秦哈哈一笑,開玩笑道:“不錯,苻侯卻是晚了一步。”
又寒暄幾句后,裴盛秦便提出了由苻謨帶着人守着太學等待緝巡司增兵,正好苻家姐妹也能進去探望一下宣文君。而裴盛秦則帶着天策諸將繼續去協助其他地方平亂。
苻謨自然沒有意見,他本就是被女兒求着來保衛太學的,他的家將戰力也不如天策諸將高。
“侯爺,咱們下一處去哪兒?”
裴盛秦想到了烈士遺孀蘇蕙:“走,去竇府。”
得保護好蘇夫人,不能讓安南將軍九泉之下不得安息啊!
不得不說,很多道理從古至今都是相通的。不光後世流量為王,早在幾千年前的前秦,就已經是流量為王了。一場淝水之戰打下來,大秦朝至少多了幾十萬烈士遺孀,裴盛秦對蘇蕙明顯是有特殊關照的。不光親自報喪,更是多次把謝道韞扔到竇府去陪她解悶,到了危難時,也會想到相救。
其實並不是裴盛秦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單純就是她太有名了,魏晉三大才女之首,中國迴文詩巔峰,一代女詩仙,風華絕代!幾十萬烈士遺孀裴盛秦也關照不過來啊,之能挑着自己最熟的優先關照了,這就是名氣大的好處了。
......
長安城西。
兩千鐵槊光寒,大踏步匯入城中,舉目是殘陽。
苻馗面容冷峻,緩緩抽劍,同時微微仰頭,看向了天空中的火燒雲。
此刻已黃昏。
附近的亂民被這兩千嚴整的正規軍嚇住了,紛紛四散逃開。
亂民退走後,不少平民也好奇地看着城門處的這支軍隊。
他們是奉詔入城平亂的么?還是......
“這就是苻陽的手段?”苻馗望着這些烏合之眾,怒道:“他就區區一個復趙會,便敢迫我起事?只怕用不了多久,緝巡司都能把這幫烏合之眾鎮壓!”
趙逸耳目敏銳,注意到了遠處的幾起打鬥:“似乎東海王還準備了一些江湖中人,在對抗青蠅司。”
“東海王性格陰晦,絕不會一開場便把籌碼全下了。這些江湖中人與復趙會,想來只是拋磚引玉罷了,東海王這是在等咱們出手呢。”王皮分析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么......”苻馗冷笑道:“他有後手,本宮莫非就沒後手了?便看看誰是螳螂,誰是黃雀罷!”
“阿皮,翟遼那邊怎麼說?”
王皮沉聲道:“八成!”
苻馗滿意地點點頭。
十萬京營,八成便是八萬!就算再留下兩萬去攔住難以策反的那兩成,至少也還能出動六萬兵馬!
“宮城之內,有着五萬御林軍,三千帶械班直,長安城外,還有太子衛率和裴家的天策軍。在這數萬大軍的威壓下,苻陽的一切陰謀詭計,終究都是虛妄!”苻馗非常肯定地下了論調:“能夠戰勝數萬大軍的,唯有數萬大軍!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謀算都不堪一擊!本宮有京營在手,最終若有能夠殺入宮城,撥亂反正之人,必是本宮。”
趙逸笑着附和道:“除非東海王也能夠變出一支軍隊來,否則,他註定只能是黃雀!”
“變出一支軍隊?”苻馗嗤笑:“京師附近有哪些兵馬,所有人都一清二楚,苻陽又不是神仙,這些復趙會的亂賊與江湖混混只怕便是他的極限了,他又如何能憑空變出軍隊!”
王皮想了想,提醒道:“灞上皇陵處,似乎還有一支兵馬?”
“你是說龍奴衛?”苻馗輕輕搖頭,肯定地說道:“龍奴衛不會參與此事,汝且放心。”
苻馗本是大秦太子,自然知曉龍奴衛的底細,連先帝臨死前冊封囚龍上將為苻氏族長的詔書,他都一清二楚!
龍奴衛只會接受皇族族長調動,而如今的皇族族長,甚至都不是皇帝,而是當年的平昌王,現在的囚龍上將,苻菁。
“龍奴衛的控制者是一位宗室長輩,父皇當年對他有恩,他就算不助本宮,也不會去助皇帝或者苻陽。”
王皮雖博學,卻也不知龍奴衛底細,見苻馗言辭鑿鑿,便也放下心來。
“殿下,還是速速動手吧,別拖了。”趙逸催促道:“天要黑了。”
苻馗抬眸,望着暮色下的長安:“不,天要亮了。”
他高舉手中之劍。
“殺!”
......
“上一次見殿下時,殿下還是個孩子。”莫未行走在苻敷身邊,嘆道:“後來末將被調到大界,幾年後便聽聞殿下起事失敗,被皇帝誅殺。”
兩千大界營,在苻敷的帶領下,往一處樹林中走去。
這年頭自然環境保護得好,哪怕是京城附近也多的是樹林,挺適合藏人的。莫未大致也猜到了,林中必然藏着某些人。
“不曾想到,殿下竟未死,而是入了龍奴衛......龍奴衛,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莫未很輕易地認出了苻敷這一身暗紅色帶覆面流蘇的甲胄,整個大秦朝,唯有最神秘的龍奴衛是此裝束。
苻敷早已將頭盔重新戴上,覆面遮住了他的他五官,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的沉默寡言,卻是顯而易見。
“龍奴衛呀,莫將軍稍後便知道了。”
苻敷難得回應了一句。
踏入樹林后,繞行許久,前方豁然開朗。
莫未看到了一片暗紅色的海洋:“這......”
萬餘龍奴衛,肅然而立,竟無半點聲息,宛若一堆石塑!
他們的裝束與苻敷幾乎一模一樣,唯有頭盔頂端,少了一束緋紅流蘇。
在見到苻敷頭頂的緋紅后,便齊刷刷地喊道:“參見守御!”
聲若雷霆,軍陣卻仍然紋絲不動。
看着這支恐怖的強軍,莫未不由咽了口唾沫。
“殿下,東海王呢?”
“兄長自然在做他該做的事情。”苻敷輕笑道。
“那咱們該如何行動?”
“咱們么......且候着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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