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埋怨
樂儀見父親病已大好,遂在膳桌上提了提回黃縢之事。樂崇陽吃了一驚,神情極為不悅,“這兒虧待你了嗎?短你吃還是短你穿了?黃縢有什麼好?”他沒有給樂儀任何反駁甚至是說話的機會,朝樂夫人揚揚臉,“你明天帶她出去走走,一天到晚的悶在府里,自然不習慣。她在外頭野慣了。”
樂嬌在旁邊雀躍,“我也要出去!娘,你帶我出去嘛!”
大媳婦極善揣摩人心,想着公公到底是覺得虧欠,即便這虧欠是一轉身就會忘的。她放下筷箸,揚眉笑道:“我正要同母親說呢,我爹娘昨日已從臨安回京,帶回些吃的用的,想讓我請家裏幾位妯娌、姐妹去府上閑話呢。我爹爹特地囑咐我,說改日待府中一切安排順當,再下帖子請父親母親過府一敘。”
樂崇陽愣了一愣,“蔡寺丞回京了?我還以為杭州那件案子得查小半年呢。”他所說的蔡寺丞是指大媳婦的父親蔡奇,官任大理寺寺丞。
大媳婦順勢邀寵,“爹爹說底下人貢給他一罐今年的天目青頂,要請父親過去品茗呢。不知父親何時得閑,我好告訴爹爹。”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完全忘了此事的開頭是樂儀要回黃縢。樂儀幾次想插嘴,每回都叫人搶了話去。直到吃完膳,也再沒有人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後來她又單獨向樂夫人提了兩次,惹得樂夫人不快,埋怨她——
“京城裏你父親的同僚人人知道你來了,尤其是黃縢的那些同鄉,你才呆了幾天就要回去,旁人問起來,你叫你父親怎麼回?況且,你父親這兒有門婚事給你說著,你回黃縢,誰給你做主論兒女婚姻?此事休要再論,傳出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做父母的鐵石心腸呢。”
為此,樂儀躲在被窩裏哭了一宿。
黑貓像是知道她的苦楚,把它的貓窩挪到了她的踏板上,也不喵叫,縮頭盤腰的眯着眼假寐。
月色很涼,慘兮兮的透過窗紙映進屋裏,隱隱的哽咽聲,令人心慌。
翌日大媳婦領着眾女眷回娘家賞玩,樂儀兩隻眼睛腫得像個桃子,她低低的垂着臉,上馬車下馬車,都沒有和任何人說話。
也沒有任何人同她說話。
蔡府在京城亦算極高的門第,再加上蔡奇深得聖恩,在大理寺握有實權,故而每日上門談事的、求門路的、攀關係的人無數。樂儀隨着媳婦們下了車,默默隨在人後。前面樂嬌如魚得水,挽着大媳婦的手,談笑風生,親昵非常。
高高的台階上面立着數名穿戴華麗的娘子,遠遠兒便聽見有人在傳:“七娘子回府了,快些預備着……”大媳婦在家排行小七,是最小的一位女兒。
最小的,總是能得到父母更多的寵愛。樂儀看着大媳婦在父母跟前撒嬌任性,說話沒有分寸,而她的父母竟也只是溫柔的叮囑一句,便生出了羨慕。
蔡奇倒是提了一嘴樂儀,說:“你就是黃縢來的小娘子?”
樂儀連忙起身,“是。”
以為他還要問什麼,卻沒了下文,被樂嬌搶過話頭去,說:“伯父,聽聞你在臨安帶回好些蘇鍛,顏色極好,能給我見識見識嗎?”樂儀有些無措,復又坐下,周圍很鬧,她的心卻靜如深淵幽水。
不知道說了多久,外頭有小廝來傳話,說:“老爺,步軍司軍都指揮使夏容與夏大人,副都指揮使凌濛初凌大人,還有劉從廣劉大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