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來自陳如新不幸的一生
歷史總是重複可悲的過往。陳如新在新老闆的脅迫下籤下喪權辱國的賠償條約,答應每月從工資里扣錢直到扣完十萬維修費。
夜早已涼透,再晚就趕不上地鐵了,事情既然解決陳如新便要離開。
張達西攔住她,指着她的胳膊說:“你受傷了。”
“一點擦傷而已。”陳如新簡單瞄了一眼,幾處傷口滲出血珠,不以為意,聳聳肩就走了。
只留下張達西一人,目光沉沉追隨着離去的身影,直至隱沒於夜色。
“陳如新。。。”他摩挲紙上的簽名,那麼瘦小的身體竟然可以跑得這麼,“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陳如新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打上了“奇怪”的標籤,第二天正常上班。
重重負債之下,她更要努力抓住工作。
晚上,王悅組局為張達西接風,地點就選在永嘉路CIAO酒吧。
左等右等,等到晚上9點,張達西才帶着馮澤姍姍來遲,說了句“你們自便”就走了,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覷。
“龜毛、小氣、自私、沒有禮貌。。。”
陳如新在心裏數落。要不是行業不景氣,工作難找,她身上債務過多,真想一走了之。
她極少來這種地方,熟悉的人已經三五成群朝舞池游去。在燈光酒精音樂的刺激下,他們扭動字體,眼神充滿迷幻。
飲下一杯混了菠蘿汁的朗姆酒,無聊感稍稍減少幾分。
秦東東湊到吧枱,要了一杯威士忌,她剛跳完一隻舞,紅暈還在臉上,薄薄的汗色令她格外嫵媚,眼角的美人痣放佛活了過來一般。
語調也是慵懶而迷人。“你一個人看起來很有心事。”
陳如新的答覆很直接:“生活壓力太大。”
“哪個人沒有壓力呢?今天難得機會釋放壓力,盡情狂歡!”說著她拉起陳如新的胳膊,想把她帶過去。
碰到傷口,陳如新忍不住叫了一聲。
“怎麼?”秦東東看見傷口,急忙鬆手,害怕擔上責任。
“昨天摔了一跤,不礙事。”
“你怎麼還喝酒,不怕留疤嗎?”
疤?
陳如新搖搖頭,她從小就不怕,傷口會癒合,只有看見疤痕才能記住那時的遭受的苦痛,才能不再重蹈覆轍。
“傷痕是成長的見證,我們不應該恐懼傷痕。”
秦東東不由咋舌稱奇:“我真奇怪,你哪裏來那麼多金句?”
“來自陳如新不幸的一生。”
說完,她笑了起來,秦東東也跟着笑。
笑聲吸引了不少注意,其中包括隔了不遠的張達西和馮澤。
四道目光相交,馮澤玩味地吹一聲口哨。
“現在的姑娘真有意思。”他回頭對張達西說。
張達西不做評價,心底思忖那人打起人來更有意思。
“哎,你這麼悶,怎麼抓得到女孩子的歡心?”馮澤突然撫摸張達西的臉,憂愁地感慨。
“滾開。”
被毫不留情地嫌棄,馮澤也不惱,笑嘻嘻地看着好友。
“你爸把寶象盤下來讓你經營,要是知道改成了雜誌社可不得氣死?”
“他只說和建築有關即可。”
“誒?”馮澤瞪大眼睛,“他的意思是改成建築公司吧?建築雜誌雖然也有建築兩字,可是基本等同兩個行業呀!何況紙媒現在這麼不景氣,你還信誓旦旦和他打賭會在最短的時間裏證明自己的能力。拜託,你以為建築設計師就一定能做出好雜誌嗎?”
“公司在我手上,我說了算。賭約寫明他不能干涉公司運營。”
“你,還在因為你媽的事怪你爸?”
張達西垂眸,往事觸動了心裏的某個開關,瞬間那個潮濕陰暗堆滿穢物的房間又出現在他眼前。
“沒有。”
“我還以為你選擇做雜誌是因為阿姨。。。”
“我不會因為我媽再和我爸爭吵,他不值得。”
“達西,這麼多年了,你要走出來。。。”
張達西冷漠地打斷他接下去的話。
“有時間不如替我想想雜誌取什麼名字好。”
馮澤抿了一口酒,說:“‘建築之家’?”
“不好,”張達西否決了,“內容太寬泛了。”
“你的雜誌定位是什麼?”
“舊屋改造。上海現在有一大批從民國到現在的老房子,裏面結構、設施、消防等都有很大的問題,但它們本身兼具藝術和情懷,重新改造應該很有市場。”
“那種房子改造困難重重,有些還是文物,弄不好你是要上社會頭條的。”
“有挑戰才有趣味。”
張達西一副心有成竹的樣子,馮澤嘆了一口氣,自知這人脾氣比石頭還要頑固,便不再相勸。
“‘改造家’呢?”
張達西搖搖頭,這個名字顯然離他要求甚遠。
“太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