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 婚夜
蕭楠的婚事極為盛大,十里八鄉都知道這樁婚事。成親這一天更是大擺宴席,在門外街道上擺起了特色的流水宴,就連乞丐也能領到點了紅點的肉饅頭,幾乎附近所有小鄉鎮的鄉賢顯貴都來慶賀。
這都是因為鎮長實在是個喜歡擺譜和好面子的人,而且他的女婿是貝勒,他覺得臉上很有光,女兒也算是嫁入了皇親國戚。
當然,大操大辦的錢大部分是蕭楠出的。
蕭楠作為聘禮送來的一箱子金磚,其實是蕭楠用泥磚點金而成的。
鎮長真是一刻都不能等,提親數日後就決定讓女兒出嫁。其實所謂的蕭城,此時只能算個附近十里八鄉最大的一個鎮而已。
就算婚禮辦得如此轟轟烈烈,蕭楠本人卻幾乎不露面,行動不便就是他躲避嘈雜的最好理由,在宅子裏到處張燈結綵的時候,他則在看婉月的報告。
婉月派人調查了蕭家,蕭家果然是個破落的逃荒家族,昔日的大老爺此時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和少年姚大帥一樣,是個混混兒,而且他挺有手段,小小年紀就已經是街頭的小霸王,偷雞摸狗,幹了不少壞事。因此人送外號蕭混。
但他家裏卻對他極為溺愛,一味縱容,從不管教。可以說,這個階段的大老爺,還只是個小蟊賊而已,也算不上多傷天害理。
這次蕭府辦喜事,人手不足,還叫上了他家的人過來幫忙,蕭混也跟着自己姐姐過來,蹭點幫忙費。
蕭混只有一個姐姐,名叫蕭藍,她才是真正的大姑姑,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兄弟。現在蕭楠剛剛在鎮上安頓下來,府里很缺人手,這次大婚同時也是招聘下人的機會,很多人家都擠破頭想把女兒送進來當丫鬟,蕭家也不例外。
那個蕭藍還挺有眼色,不等蕭楠召見她,她自己想了個點子,替換了照顧蕭楠的貼身丫鬟,端了水盆進來換水。
她一進來,蕭楠就立刻注意到了她,因為蕭藍和大老爺,不,或者說她和後來蕭家的小姐少爺都長得有幾分相似,容貌出眾,漂亮無比,就算穿着一身素衣也無法掩蓋她的美貌。比起後世那些需要濃妝和p圖整容才能勉強見人的所謂美女,蕭藍簡直能去評選娛樂圈女神。
蕭楠暗暗打量了一番蕭藍,這位真正的大姑姑,看來為了見自己也是盡她所能的精心打扮了一番,而蕭藍也在偷偷摸摸的觀察蕭楠。蕭楠為人溫和,容貌清秀,氣質高雅,不論在哪個時空,他周遭的普通人都是很喜歡他的。
蕭藍只看了一眼,便覺得一顆少女心怦怦直跳。她此時也不過是十六歲情竇初開的年紀,縱然蕭楠雙腿殘廢,他的容貌,他的氣質,外加他的身份,都足以讓她戀慕不已。
“回稟貝勒爺,”蕭藍放下盆后,便跪下來行禮道:“小的叫做蕭藍,原來在您屋裏做事的那位姐姐今天有事,就派我來頂替。”
她猶豫了一下,又說:“貝勒爺,其實,那個……”
“嗯,你很聰明伶俐,以後留在府上吧,我會讓管家帶你去辦個僕役文書,讓你在此地領月資。”
聽到蕭楠如此透徹的說出她心中的事情,蕭藍連忙磕頭謝恩。比起三十年後的民國時代,這時還是晚清,封建禮教更加森嚴,種種陋習都更加沉重。
就在此時,外面喧嘩,原來是來了一群婆子和侍從,跪在外面說馬上新娘要到府上了,請蕭楠趕緊穿着打扮,不要耽誤了吉時。
蕭楠穿着一件貂絨滾領的綢緞棉衣和長袍,戴着金絲眼鏡,看起來文雅得很,但卻不像是要去成親的新郎官。
只見他不緊不慢道:“我怎麼說也是愛新覺羅家的人,按照皇家習俗,本就不必如同平民一般在宴席間走動,拋頭露面。更何況我行動不便,在內堂與新娘舉行合巹便可。”
那些下人哪裏懂得什麼皇家禮儀,就算蕭楠胡扯,他們也聽不出來,於是一個個只得唯唯諾諾的退下。
雖然蕭楠現階段其實只有錢,但封建禮教的威壓,卻像大山一樣壓着這些人,讓他們不敢不順從。
再說,他也不會真的迎娶那位鎮長家的千金。
按照清廷的規矩,新娘在入夜後才被送入新房,前面的大堂和庭院用來接待客人,門口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流水宴,燈火通明。
此時的蕭鎮,倒有幾分日後的繁華景象了。
蕭楠則坐在新房裏,看着桌上漆金托盤的合巹酒默默不語。
婉月站在他身後道:“十三少,您要如何和那個新娘說?您不會真正娶她的?”
“我會試着說服她。”蕭楠道,“和我成親可不是什麼好事。”
正說著,喜婆已經攙扶着戴着紅蓋頭的新娘進屋了,她還穿着古風的嫁衣,就像是從瓊瑤的古裝劇里走出來一樣。
蕭楠使了個顏色,婉月便拿出了一些銀子交給幾個喜婆,打發她們出去,自己也順手帶上了門。
此時還沒有通電,屋裏只有數盞燈籠照明。
新娘坐在床上,緊張得呼吸聲都聽得到。
蕭楠轉動輪椅來到窗邊,用挑子挑開了新娘的蓋頭,露出了一張絕色的少女面容,帶着鳳冠的女孩約莫十七八歲,正怯生生的看着他。
“你叫楚娥,是這百里內最漂亮的女子之一。”蕭楠道,“別怕,我不會把你怎樣。”在原來的時間線里,她也會成為大老爺最初的幾個妾室之一,但是最後的結果只有被折磨而死,只有運氣好心狠手辣的妾室最終才能活下來,比如大太太那種人。
“貝勒爺您過獎了,我只是一介草民女子……”楚娥有點不知所措,她畢竟算得上是這鎮上少有的大家閨秀,很是知書達理,低頭道:“馬上就要過了吉時了。”
按照禮法,過了吉時再行合巹之禮,就是不祥之兆。
蕭楠搖搖頭道:“我並無意……娶親。我也是受過新式教育的,崇尚男女之間需要自由戀愛,打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樣的舊習俗。我想,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楚娥微微睜大眼睛,本來,她爹只是為了讓她以後能嫁入貴人家,才讓她讀書認字,甚至大老遠請了個比較開明、懂得洋務的先生教她。她確實對女子如今的地位心有不甘,但又不敢反抗,因為在這鎮上,從未聽說過有女人是“自由戀愛”或者說是膽敢反抗父母定下的婚姻的。
她能設想的最好的出路,就是將來能夠幸運的嫁給一位開明些的夫君,夫唱婦隨,沒想到這位貝勒如此敢說!
“我不會給你惹麻煩,對外,我依舊以夫人的禮數待你。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身,所以……我不會碰你。也着實對不起了。”蕭楠道。
“……我已經嫁入府上,便是貝勒爺的人了……嫁夫隨夫,便都聽您的。”雖然不明白蕭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她還是認可了下來。
“我保證,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幸福的人生,但是不是現在,而是不久的將來。”蕭楠道。
他說話溫柔寬厚,讓人很是心安。楚娥竟然腦子都轉不過來,原本的疑問在他面前竟然都好似暫時被遺忘了。
原來婉月早已有準備,新人的洞房隔壁就是蕭楠的卧室,兩人根本不必同床共枕。
但蕭楠並不急着返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又接着安撫了一番楚娥,編造了一些說得過去的理由。
此時,在大門外的流水宴上,不僅邀請路人吃喝,還請了戲班子在廣場空地上表演。這動靜着實有點大,但也正好昭顯了這戶人家的財力,可謂極為招搖了。
在這個年代,能請來戲班子娛樂鄉里,對整個小鎮的人來說都是一件無異於狂歡節的重大娛樂項目。
蕭楠在三十年後放個露天電影都勁爆極了,這時候雖然沒電影,搭台唱戲的效果一點都不差。
也只有鬧這麼大的場面,才能讓蕭楠這個“貝勒”的人設立得住。
而就在戲台下擁擠喝彩的人群之外,有幾個穿着異族服飾的男女遠遠駐足觀看。
“阿哥,漢人的玩意兒真好玩,我也想去看看!”一個渾身帶着銀飾的少女用本族的方言道。
“漢人很狡猾的,你去看當心些。叫德木帶你去啊。我們剩下的人去弄點吃的,然後看看‘楓’是不是逃到了這裏。”為首膚色黝黑的精幹青年道,“你們年紀小的,不要惹事。”
“知道了!”少女應了一聲,肚皮卻不爭氣的咕咕叫起來。而和他一起的少年也癟着臉說:“我也餓了,都兩天沒吃像樣的東西了,為了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