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野牛(上)

第十九章 野牛(上)

轉眼,就是十一月了,天空陰沉着,大片大片灰白色的雲朵,像哭喪着的臉,不斷嘆着氣,糾結的盤旋在空中。沒有明媚的陽光。也沒有歡快的心情。尼克家被一層愁悶的氣氛包裹着。讓人喘不過氣來。

距離尼克那次受傷已經過去一周時間了。雖然經過了德魯伊傑法的三天治療,尼克的命算是撿了回來,但是,尼克的臟腑畢竟受到過損害,內臟破損,經過治療修補,以後都不能從事高強度的體力活動了。

當然,現在更是要躺着療養一個月。

這對於一個一脈單傳的生活並不算多麼富裕的家庭來說,意味着什麼?是的,意味着未來沒了希望,意味着隨着他們的老去,這個家也將逐漸陷入困境。

尼克的家,是鎮上的一個普通鎮戶,家裏有着一塊田,父親老克林,是砍伐工人,母親則是一個普通農婦,家境雖然只是勉強溫飽,但是,在尼克沒有受傷前,一家人努力的忙碌着,從來沒有喪失過對生活的信心,貧窮卻堅強的生活着,這也基本是所有小鎮上的居民生活寫照。

忙碌,卻因為希望的存在而堅強着。

希望,就在兒子身上,沒有比一個健康能幹的兒子更能帶給他們希望的了。雖然尼克在十六歲以前一直調皮,從來就沒讓他們省過心,但誰小時侯沒貪玩過?只要別闖了大禍,長大以後自然就會成為一個沉穩的、努力的合格鎮民,成為這個家庭里的頂樑柱。

而現在,未來的頂樑柱折了。從尼克被人抬回來到現在,這個貧窮的家庭就一直被一種壓抑的氣氛籠罩着。

“尼克,喝點湯吧!”尼克的母親今年不過三十齣頭,但是繁重的體力勞動和常年風吹日晒,已經讓她的頭髮花白,皮膚粗糙,身材更是微微有些臃腫。

此時她正把鍋里的一點點肉湯小心翼翼的盛到碗裏,然後,端到床邊。在那裏,一直活潑亂跳的尼克正無精打採的側躺着,望着靠窗的那棵大樹發獃。

“媽媽,我不想喝!”和以往一見肉就兩眼冒光不同,如今,面對着一碗香噴噴的肉湯,尼克也興趣寥寥。

也許,最開始的時候,不用幹活,每天可以天天睡大覺的生活確實讓尼克有些喜歡,但是,當他知道也許以後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他都將在這種生活里度過,不能盡情的奔跑,不能練武,不能幫父母乾重活,他恐慌了。

真的,尼克現在恐慌極了。他不知道他以後還能幹什麼,如果說十六歲前的尼克只是一個跟在羅蒙和法費爾後面,打轉轉的少年,那麼經歷了這樣一次災難並且在苦難中度過了他的十六歲生日後,他開始反省自己從前的生活了。

在十六歲以前,他擁有着瘦弱卻健康的身體,貧窮卻無憂無慮的童年,樂觀勤勞的父母。而在十六歲之後,他把一切都失去了。身體廢了,未來沒了,父母也總是愁容滿面。他該怎麼辦?他的家該怎麼辦?尼克望着外面那棵大樹,茫然的想着。

見他不肯喝湯,尼克母親也只能是嘆口氣,將碗放到了床邊的木桌上,然後小心翼翼的用一個大碗把盛着肉湯的碗扣上。

雖然尼克的治療費用是羅蒙出的,但是,尼克父母為了能讓兒子的身體儘快的好上一些,還是儘可能的買些有營養的東西回來給他吃。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如今早就積蓄全無了。就是這點肉湯,還是夫妻二人從鄰居家借錢買來的肉熬的呢!

尼克轉過頭,看着母親佝僂着走出去,鼻子一酸。有些想哭。又看看放在桌上的那兩個扣在一起的碗,漸漸的,充滿了懊悔。

如果他能重新健康起來,如果那一天不和他們一起出去……

“啊!是羅蒙啊!法費爾也過來了?”突然,父親老克林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是……羅蒙來了嗎?尼克勉強把身體拔的高些,透過窗子,果然看見兩個身影出現在尼克家的大門處。走在前面的俊秀少年,可不就是他的好朋友羅蒙!

一時間,尼克的心情有些複雜,他不知道該以何種的心態來面對這個昔日的朋友。

他知道自己不該埋怨的。當日的打獵行動,雖然是羅蒙的提議,但也是他自己願意去,受了傷也不能全怪在其他兩個人身上。更何況,為了救助他,羅蒙還欠下了300銀幣的巨額債務。

但是,眼見着自己的家庭馬上就要因為這件事而陷入絕望之中。尼克即便不怨恨羅蒙,也很難再以平常心來面對他。

如果……如果不是他的提議,或許,或許自己現在還在健康的生活着……

從窗戶望出去,和他同歲的羅蒙因為最近練習劍術的緣故,英俊的臉,有些向古銅色的方向發展,但是更顯的男人的魅力,眉眼之間洋溢着一種小鎮少年都不曾有的自信。

尼克看的微微有些失神,從何時起,這個昔日的好朋友已經蛻變得如此出色了?而他現在卻不得不……

“羅蒙,法費爾,快進去吧。尼克正在床上躺着呢,什麼都不肯吃,你們勸勸他,這樣下去可怎麼成。”尼克母親走出去,勉強沖羅蒙和法費爾露出一個笑容,然後就一臉愁容的說道。

羅蒙也嘆了口氣。不用說是尼克了,如果換做是他,突然之間被人宣佈以後將是一個半廢的人,只怕心理也不會好受。

安慰了尼克母親幾句,又將手裏提着的兩隻野雞半強迫的塞到對方手裏,羅蒙這才推門走了進去。法費爾跟在其後。一進屋,一股刺鼻的藥味就直衝進鼻子裏,嗆的二人都打了個噴嚏。

羅蒙揉揉鼻子,同時打量了一下這間簡陋的房子,然後,目光落在了床上。在那張鋪着一層棉被的木板床上,一個少年正神情黯然的側身躺着,臉衝著窗戶的方向。

“尼克?”羅蒙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

“尼克,是我們啊!法費爾和羅蒙!你好點了嗎?”法費爾走過去,拍拍尼克的後背。

等尼克轉過身來,不光是法費爾,連羅蒙也嚇了一跳。

“尼克,你……”羅蒙和法費爾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這個人。這個消瘦的人。才不過幾天沒見,本來一張圓臉活潑亂跳的少年,此時已經憔悴的不成樣子了。不光是瘦了一大圈,連眼睛裏也沒了絲毫神采。

“尼克,你還好吧?”法費爾醒過神后,忙問道。“聽你母親說,你不肯吃飯,為什麼?難道你不想像以前那樣,重新和我們一起戰鬥了嗎?”

尼克搖搖頭,有些自嘲的道:“你們不用瞞我了,我的身體已經廢了!還談什麼像以前那樣……”

沉默了有一小會的羅蒙突然道:“其實,你的身體並不是沒有完全恢復的可能。”

“你說什麼?”尼克的眼中突然迸發出無比的神采,看向羅蒙。但是,很快,那道神采又黯淡下來。“行了,不用安慰我了,不是連德魯伊傑法都說過我以後,是個半廢了嗎?還能有什麼方法。”

“德魯伊不能救治的人,不能代表牧師不能治療,畢竟牧師他們才是專業,而且,就算是一般的牧師不能治療,還有高級牧師呢?只要還有希望,一切皆有可能。”羅蒙說著,拍拍尼克的肩膀:“你在家好好休息,錢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會幫你的,只要還有希望,就千萬不要放棄。”

說著,拉着法費爾快步離開。

直到出了尼克家,法費爾才好奇的問道:“羅蒙,尼克的傷可是連傑法德魯伊都說無法完全醫治好的,你真的有辦法嗎?”

羅蒙邊走邊用腳踢着路邊的石頭:“我也不敢保證他的傷一定能治好,但是,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因為靈魂附身的緣故,所以羅蒙最開始對於這個身體曾經的朋友們,多少還抱着一些利用的心理。尼克受傷時,他第一個想到的也只是如何降低影響,不要讓這次受傷影響到他以後的打獵計劃。對於尼克的愧疚,是在看到了尼克頹然的神情時才猛的迸發出來的。雖然尼克沒有說什麼埋怨的話,但他還是覺得自己該再做點什麼。

羅蒙嘆口氣,然後對法費爾說:“我打算明天去森林裏去打獵,你去嗎?”

雖然有尼克受傷的事情在前,但是,法費爾還是毫不猶豫的接受了羅蒙的提議。

在第二天天剛一亮,兩個人就帶好了足夠的乾糧和水,各自背着武器,向森林裏走去。早晨的森林裏有些冷,法費爾不斷的往手上哈着氣,藉此來暖和一下。和他不同,身材有些單薄的羅蒙卻很精神,不斷的四處搜尋着獵物的蹤跡。

“法費爾,等一下。”突然,羅蒙停了下來。在他面前的有一陀動物的糞便,他蹲下身觀察着。

良久,才站起身,對法費爾說著:“剛過去幾隻食草動物,數量不是很多,我們跟過去看看。”

法費爾點點頭,把肩上的弓箭取了下來,緊跟在羅蒙的身後。

兩個人走出大概一里多地,一條河流出現在了面前。河流兩旁多有草叢,兩個人小心地隱藏好身形,朝河邊看去。

果然,一大兩小三隻野牛正趴在河邊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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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譴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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