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盛夏
大魏嘉和二十三年夏,襄楚郡,邱陽城
烈日當空,刺眼的陽光無情地灼烤着此時仍然行走在大路上的每一個行人,在狄府硃紅色大門旁,狄府的門房抹了抹頭頂滲出的汗珠,暗暗咒罵著這詭異的天氣,自從嘉和二十三年的第一場春雨過後,整個襄楚郡南部便再也沒有下過一場雨了。
據說遠在大魏國都的當今聖上對此事極為關注,前些日子又是親自去往雷澤觀請仙長求雨,又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下了《罪己詔》可這事情幹了不少,也沒見着襄楚之地的天氣有什麼起色啊?只怕這一次免不了要成旱災之勢了,只是不知道又有多少一輩子土裏刨食的農民家破人亡?
狄府門房心中默默想着這些與自己沒什麼關係的事情,倒是打心眼裏慶幸自己能是狄府出身的家生子。
而在狄府內院,鐘鳴所在的小院內,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在小院東南角處的一塊極其狹小有限的空間內快速移動着。
呼呼呼
在一方小小的九宮格上,鐘鳴如同往常一般迅速走完了八步,最終仍然卡在了九宮步法的最後一步上
經過三個多月的練習,鐘鳴的臉色已然不復當初蘇醒時那般病態的蒼白,而是變成了健康的紅潤,就連原本瘦弱的身軀也變得壯實了許多,看起來反倒與實際年齡不符,像個十二三歲的大孩子了。
走完八步的鐘鳴抹了一把已然被汗水沾濕的鬢角,甩掉了手上的汗珠,望着頭頂的灼灼烈陽,不禁抱怨道:唉這什麼鬼天氣。
說罷,鐘鳴看了看地上已然有些模糊不清的九宮格,轉身便向卧房的方向走去。
哎你去哪兒?李靈犀的聲音忽地在鐘鳴心中響起。
師兄,天這麼熱,我去休息一會兒鐘鳴邊走邊小聲嘀咕道。
休息?你才走了幾遍你就要休息!李靈犀的聲音似乎有些惱怒:小子,武道一途不比術法,最是吃勤學苦練,你看看你,哪有一點兒認真練武的意思?!
本來你的武學資質便不如術法那般出類拔萃,所學的又是難倒了無數上界英才的《混元武經》!我原本預估你三年之內或許能將《混元武經》的第一篇《九宮篇》練成,由此步入武道第一境現在看你這個摸魚法,別說三年了,十年都不一定能修到銅皮境!.
師兄,這話我可不同意了啊。鐘鳴走到卧房,隨手從一旁桌子上拿起了一小隻紫砂茶壺,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茶水,心滿意足地舒了口氣,方才繼續道:這門九宮步法我也算正了八經地練了三個月了,可無論如何,每一次都是在第八步走完后功虧一簣,怎麼也無法踏出九宮步法的最後一步可最近我隱隱間已經有了些眉目,似乎馬上就要到達一個極為關鍵的關口。
而且我隱隱有些預感,只要我能夠突破這個關口,成功踏出九宮步法的第九步,或許便能藉此一舉踏入武道第一境銅皮境了!
嗤豈知聽了這話,李靈犀卻忍不住笑出了聲:鐘鳴,你以為你是武聖?三個月便能將混元武經的第一篇練成?這話你也就在我面前說說,要是你投生在了上界,還不被那些武道前輩笑掉大牙!
這有什麼好笑的?指不定是上界的那些人練錯了呢?鐘鳴對此卻有些不以為然:說不定混元前輩的這部武經,修鍊要訣便是要順其自然,決計不可執念過深所謂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便是如此啦。張弛有度,有什麼不好?
張弛有度?李靈犀差點氣得從靈犀筆內直接顯形:你這叫張弛有度?你這叫三天打魚兩天晒網!
師兄,你修為剛剛恢復了一點點,消消氣,彆氣過了頭,到時候又要睡上整整一個月鐘鳴說著,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對着左手握着的茶壺打了個響指。
啪
茶壺周圍陡然凝聚起了一圈薄薄的水霧,片刻便完全消散於無形。
可鐘鳴看到此景卻不自主地皺了皺眉頭,旋即面色一垮,唉聲嘆氣道:天氣太熱,連寒冰靈氣都凝聚不出來了
看到這一幕的李靈犀卻不由得有些心驚:鐘鳴,我怎麼不記得自己曾經教過你覆冰術?
哦?剛剛我用的術法名字叫作覆冰術么?鐘鳴偏了偏腦袋,有些不以為意道:一法通,萬法通我閑着沒事幹自己琢磨出來的,不過似乎天氣太熱,便不頂用啦!
李靈犀聽罷久久無言,心中再一次對鐘鳴無緣術法修行有些惋惜起來。
就在此時,卧房外卻傳來了另一個孩童的聲音:安哥兒,安哥兒!
李靈犀瞥了一眼門外,以心聲傳音道:好了,我要繼續沉睡一段時間了,我不在的時候,多練幾遍《混元武經》!
說罷,藏在鐘鳴胸口內兜中的靈犀筆不再微微發亮,片刻后,完全歸於沉寂。
安哥兒!這時,從小院外跑過來的狄莫也看看走到了卧房門檻前,稍稍抹了抹因劇烈跑動而流出汗水,衝著不動聲色放下手中茶壺的鐘鳴笑了笑:廚房送上了剛剛做好的冰鎮酸梅湯,娘親在前院要我叫你過去一起吃哩。
唔,好啊,那我們過去吧。鐘鳴點了點頭,隨着狄莫一起走出了自己的卧房。
兩人穿過了好幾層院落,方才走到了前院的一處涼亭內,此時涼亭中已然有了兩位年紀在三十歲左右的婦人,一坐一站。
前方坐在石凳上的那一位婦人看着年輕一些,彷彿只有三十齣頭的模樣,一看便知保養得極好,眉眼間不施粉黛,卻仍稱得上明艷動人烏黑的髮髻盤成一圈,用於固定的白玉簪子一看便知價值不菲,而她的手中似乎還把着一串明黃色的木質佛珠,看起來光澤不錯,顯然是經常在手中把玩所致。
而後面站着的那個婦人則沒那麼多講究,身上的衣物裝飾看起來要樸素許多,光看外表,年紀似乎更大些,身形也稍稍顯得有些富態。
狄莫跑到了涼亭下,徑直跑到了前方坐着的那名婦人身前,語氣親昵:娘,安哥兒我帶來啦!
而鐘鳴似乎在這名婦人前仍有些拘謹,十分嚴肅地向手串佛珠的婦人作了一揖,沉聲道:義母。
眼前這位婦人,正是狄孝行的正室夫人張氏。
張氏有些寵溺地揉了揉近前狄莫的腦袋,緩緩看向鐘鳴的方向,眼睛彎成了兩道好看的月牙,笑道:安兒,說了多少次,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見外的以後你見了我,便如同莫兒一般,可以不管那些繁文縟節。
隨後看着兩個孩子頭頂淌下的汗珠,張氏有些心疼道:瞧你們熱的,廚房新做了些冰鎮的酸梅汁兒,喝下去也好解解暑。
說罷,她抬頭望了望天,嘴裏仍念念叨叨:唉,今年大旱,不知又有田莊農戶顆粒無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