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方玉樓
鐘鳴面色一緊,連忙手按刀柄,眼睛死死盯着溶洞方向。
只是他無論如何努力感應,卻仍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那黑漆漆的溶洞中竟什麼也看不真切。
「小子,你在找我?」
忽地鐘鳴肩膀被拍了拍,他急忙扭頭回看,卻發現身後竟空無一人!
正當其毛骨悚然之際,回首望去,卻發現自己身前不知何時已然站了一位面貌奇醜的灰髯老者,一頭灰黑色亂髮隨意披散,此時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鐘鳴面色駭然,他方才所聽到的聲音明明來自溶洞方向,下一刻此人竟直接繞到了自己身後,顯然輕身功夫已然臻至化境,於武道之上的修為境界也必然遠遠高於自己!
「前輩怎麼稱呼?」
那奇醜老者並未接茬,反倒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鐘鳴,冷不丁問道:「你是方全擄來的弟子?」
「呃,在下並未拜方全為師,但的確是被其擄上的藍蟾山,不知前輩和那毒王方全是……」鐘鳴試探問道。
「嗯,果然是被擄來的,否則那廝也不會將‘附身蠱"用在你身上。」奇醜老者沉吟着自言自語道。
「附身蠱?」
「嘿嘿,你試着將流向後頸處的血氣截斷便知。」那老者笑道。
鐘鳴神色半信半疑,依着老者之言,暫時將後頸部位流動的血氣撤走,並將這一塊區域完全截斷,僅僅過了幾個眨眼的功夫,他便覺得後頸處傳來一股奇癢,隨後他拿手一摸,竟在後頸處摸到了一樣物什!
他兩指併攏,將那物什捏住,定睛一瞧,卻發覺此物幾乎薄如蟬翼,近似透明,外觀肖似一張橢圓形的水晶麵皮,此時竟然還在不斷蠕動。
「這便是前輩所說的附身蠱?」鐘鳴捏着此物,頗感興趣道。
「這附身蠱一旦被附着在皮膚之上,便幾乎與其人融為一體,平日也不會對宿主造成任何影響,因而極難被發覺;只是這天下每一隻附身蠱的氣息都是獨一無二,唯有其伴生的‘追魂蠱"能夠識得,因而在追蹤定位上可謂無往不利。」那奇醜老者若有所思道:「想要擺脫這附身蠱,一是要確定其具體位置,二是必須截斷其附着部位的血氣,那附身蠱失了血氣溫潤的環境,這才會自行脫落……怪了,以往方全擄來弟子,大多以藍蟾萬化功控制,怎地到了你這裏,卻用上了這無比珍貴的附身蠱?」
「嘿,罷了,這與我又有甚麼干係?反正你也命不久矣。」只是還未等鐘鳴答話,奇醜老者便搖了搖頭。
「命不久矣……」鐘鳴面色古怪。
那老者斜睨了鐘鳴一眼,旋即哂笑道:「小子,你道我與你開玩笑么?這一處深谷常年毒瘴密佈,就連山腹溶洞之中都滿是毒氣,不要說銅皮鐵骨境界的武夫,便是尋常血丹高手在此地也挨不過幾個月——而你方才所飲的這潭水則更是百毒俱全,原本你還仍有十天半月可活,倒是可以陪老夫我解解悶……現在看來,只怕你過不了一時三刻便要小命不保嘍……」
鐘鳴聽罷,眼角抽搐,竟就此緘默不語了。
「罷了罷了,小子,既然你已然活不了幾日,不妨趕快說說這一年來江湖上的趣事,莫要再耽誤時間。」奇醜老者乾脆盤膝坐在了水潭旁的一塊表面光滑的大圓石上,眼巴巴望著鐘鳴:「若是沒甚麼趣事,隨便陪老夫我說說話,也是好的。」
鐘鳴張了張嘴,半天憋出了一句:「前輩,您還未告知晚輩尊名……」
「老夫方玉樓。」那名為方玉樓的老者大大咧咧道:「小子你呢?」
「晚輩姓鍾,單名一個‘鳴"字。」鐘鳴答畢,復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呃,方前輩,我見你也姓方,莫非與那方全……」
「嘿,你不妨猜猜?」方玉樓冷笑道。
「這個……前輩姓方,方全也姓方,只怕是有些關係的。」鐘鳴斟字酌句道。
「何止有些關係!」方玉樓翻了個白眼:「方全那廝既是我唯一的親傳弟子,又是我的義子,你說這關係如何?」
「那前輩在此隱居是……」
「隱居?你道我很想在這麼個鳥不拉屎的萬丈深谷下隱居嗎?」方玉樓忽然暴怒道:「若不是那逆徒突施偷襲,我又怎會落到此番境地?好在這深谷之下還有個深潭,我又不懼潭中劇毒,這才留下一條命來。」.
「原來如此。」鐘鳴點了點頭,這老者的掉崖緣故倒和自己心中所想八九不離十:「不知前輩在此處多久了?」
「若我沒記錯,也應有十六個年頭了。」方玉樓神色寂寥:「今年是嘉和二十九年?還是已然三十年了?我在這深谷中是不怎麼記日子的,倒有些吃不準具體時日了。」
「嘉和三十年。」鐘鳴趕緊言道。
方玉樓又道:「那你是怎麼掉下來的?是采黑血蜈蚣時自己不慎失足落下?還是被高漸那小子推下來的?」
鐘鳴聞言大驚:「方前輩,你怎麼知道我是被高漸推下來的?等等,你為什麼也認得高漸?」
方玉樓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冷笑道:「你難道掉下來的時候便不奇怪,為何在深谷上方會有這麼一張巨網?」
「倒是確實有些奇怪。」鐘鳴還未從震驚完全恢復過來,愣愣道:「這網是前輩所織?」
「除了我還能有誰?」方玉樓咧嘴道:「這處深谷因毒瘴遍佈,我給其取名為‘百毒谷",而這百毒谷之中別的沒有,各種毒物蠱蟲遍地都是,其中便有一種‘銀絲蠶",所吐蠶絲韌性十足,我取銀蠶絲,外加這‘百毒潭"中的水草,耗時數月,方才編出這樣一張覆蓋了岸邊小半地塊的巨網。」
「前輩織網是為了救我?」
「不錯,我確實是想要救下你一條小命……呵呵,不對,不對,與其說是為了救你的命,倒不如說是想讓你多活幾日,與我聊天解悶。」方玉樓笑呵呵道。
「前輩如何能知道我會掉下來?」
方玉樓瞪了鐘鳴一眼,沒好氣道:「一時三刻前,我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如何能知曉你會落入深谷?不過這並不重要,因為我知道只要高漸那小子不死,即便不是你,也總有人會掉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