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各方反應
“什麼?方塵回來了?”劉鴻煊臉色大變,死死盯着報信之人。
那人腰身頓時彎得更低了,略有些惶恐道:“是的,大管事,很多人都看到了,屬下亦是親眼所見,這才立刻回來稟報!”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劉鴻煊很快恢復正常,淡淡說道。
那人趕忙退了出去,待得走遠才長舒了口氣,剛才真是嚇死他了。
稟報之人離開后,劉鴻煊臉色又難看起來,心裏暗罵,該死,家主不是傳信會把方塵‘請’到劉家做客,讓他放手施為么?這回來的難道是鬼不成?
方塵剛出扶余,他就派人報給了家主,當時家主傳信讓他寬心,直言返回時會把人留在郡城,確保人死不了,又不會影響扶余謀划。讓他放手施為,不管用什麼方法,儘快拉攏些人打開缺口,一但開了口後面就好辦多了。
劉家算盤打得不錯,方塵也確實小看了士族的無恥,原本是打算經郡城返回的,只是魏家提前插手讓他醒悟過來,立刻繞道山林,劉家算盤自然就落空了。
劉鴻煊不安的在院裏來回踱步,有方塵的扶余和沒有方塵的扶余,完全是兩回事。如今玉陽武館已跳出來,雙方算是徹底撕破了臉面,以那小子手段,他根本預估不到會如何對待劉家。
一但翻臉直接斷了合作,人再往監天司附近一躲,他們兩家也要頭疼。別看他們名義上掌控了出海大局,但他毫不懷疑,方塵只要一句話,就能讓他兩家一個本地人都調動不了。
沒有人他們兩家才能駕馭幾艘船?貨物運輸怎麼辦?江家那邊供貨不及還如何維繫?等等,一大堆的問題立刻會接踵而來,讓兩家焦頭爛額損失巨大。
思索良久,他也沒想到解決的辦法,無奈,只能出門去找鍾柏銘商議。
……
鍾柏銘同樣等到了消息,卻不像劉鴻煊如此驚怒,反而神色有些複雜。
鍾家內部對於此事本就分為兩派,在鐵山分支回絕後,合作一派已佔據上風。
因為失了本地分支,就意味着缺少一個影響力足夠的本地合作者,縣城士族已有派系,縣外鄉鎮士族影響力都太小,唯有常、陸兩堡勉強適合。
他也派人暗中接觸過兩堡,可常家已經明確回絕,陸家態度模稜兩可,在方家倒下前不會輕易表態。
這讓鍾家十分被動,沒有確定的合作勢力,待到大局已定,就會慢上劉家一大步,甚至變成完全由劉家主導,鍾家只能看劉家臉色行事,這是家族內很多人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是以漸漸就沒那麼上心了,雖仍按協議給予周天一定支持,但已不像劉家那麼積極,親自下場派人相助。
若非方塵只是後天境,家族覺得他最終勝算不大,說不定已經反手把劉家和周天賣了。
從本心來說,他亦是趨向於合作,只是在家族中他只是小字輩話語權不高,上面五服以內的叔伯不少,那些長輩才是掌握話事權的人。所以,哪怕他修為也是圓滿境,亦只能做個掌管一方的大管事,待年紀上去了,也熬成了長輩,才能成為家族長老。
不過,現今形勢有些變化,那方塵提前回來了,劉家的謀划還能如此順利?或是鍾家再從中抽身,或許……
“報,大管事,劉家管事來了。”他正思索間,下人忽然來報。
鍾柏銘臉上露出一抹嘲弄,之前劉鴻煊以為大局將定,那得意嘴臉他可是記憶如新,現在不知臉色又是如何?
但他很快還是恢復正常,重新露出個溫和的笑容,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劉兄來訪,我當親自相迎。”
……
青蒼山,飛鯊寨舊址,現今已化為一片工地,從裏到外除了住宿房舍,都被推平重建。
周天望着忙碌的場地,臉上掛着掩飾不住的笑容,多年心愿如今終於要實現了,開宗立派,稱尊道祖,傳承一身所學,乃是天下散修武人最大的意願。
青蒼山縱橫八百里,地域寬廣,資源豐富,雖比不上那大派的靈山福地,卻也是上佳的立派之地。兼之與海相鄰,海貿巨利,更讓此地價值上升好幾個層次。
青蒼山面積很大,南北數百里,往西更是延伸到邊境與百萬大山相連,甚至嚴格來說,青蒼山亦是百萬大山的一部份,只是地圖上一筆劃開,青蒼山亦是本地的稱呼。
而扶余這塊,也只是青蒼山延伸出來的一小部份。
但武者不是深山野人,亦有種種利益往來,門派駐地自然要貼近人居之地,延伸出來之地正是最為合適。
位置是鐵山劉家幫忙尋到,有幾處合適地方,可他一眼就看上了飛鯊寨舊址。
這裏不但位置上佳,內部也最寬廣,背後的五指峰更能為門派增添幾分神秘,絕對是最上乘的門派駐地。
“師父,周師兄派人來報,說那方塵回來了。”這時一個弟子快步跑來稟報道。
周天眼帘微抬,淡淡道:“回來又如何?區區一個後天境小子,又能翻起多大浪花?”他心裏對那兩家的做法一直都很是不屑。
對付區區一個後天境,行事還猶猶豫豫,畏手畏腳,憑白浪費時間。若按他的想法,直接宰了,再到那些鄉下土鱉家裏轉一圈,還怕他們敢不歸順?
兩家算上他可是有五位先天,那五家就算不滿,難道還敢開戰不成?
可惜,兩家不同意他的做法,立派還要倚仗他們,自己也不好強硬堅持。畢竟,沒那兩家支持,單憑他自己可抗不住五家的打壓,甚至連門派傳承延續都是個問題。
只是他想得是好,卻根本不了解士族處世法則。若他真殺了方塵,那五家或許不會和鍾、劉開戰,但絕對會第一時間把他宰了,瓜分扶余,介時,鍾、劉難道又敢翻臉和五家開戰不成?
這也是鍾、劉兩家一直留着方塵,處心積慮要想用扶余分支取代方家的原因,而不是把方系暫時交給周天掌管。
因為方塵是地頭蛇,與扶余官府交好,又與那五家多有生意往來,為人處事大氣,港口那邊亦給予便利照顧,可謂面面俱到,算是那五家默許的存在。
而周天只是個外來戶,與官府沒半點關係,和五家亦沒半分交情,本地更沒半點名望,可以說宰了都不會起半點波瀾。
所以對兩家來說,周天的價值只在門派的名義和特權,並非真讓他取代方塵,只要達成目的,以後安心做個傀儡就行了。
可以說,身處的位置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樣。士族要考慮全局和各方態度,周天只看到實力差距,行事簡單粗暴,根本不知道自己曾一腳踩在死亡邊緣。
偏他卻看不清自己處境,冷笑一聲道:“好了,你先回城吧,告訴小三,平日該如何就如何,無需在意,若那小子不識趣,我不介意親自去給他個教訓。”
“是,師父!”那弟子欣喜應道,有個厲害師父就是好哇,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以前在郡城,武館處處受七家打壓憋屈至極,來到這小縣城終於能翻身成為上等人了。在縣城根本無人敢惹,就是所謂的扶餘三大家族,被他們師兄弟狠狠打了臉,還不是屁都不敢放,這種日子真是太美妙了。
……
扶余縣衙,江流影臉色一如既往的沉穩淡然,只是眼底隱含着一絲微不可查的陰霾。
本來他對周天到來並不在意,於他來說,誰成為扶餘地頭蛇都一樣,只要能幫他積累官績就行。甚至,因為鍾、劉兩家的一點情分,他心裏還稍微偏向周天。
畢竟同為士族,有些事更好商議,他也相信兩家是聰明人,必然會儘力配合,以換取江家的好感。待積累到足夠官績,他立刻會抽身離開,到時扶余如何都和他沒半點關係。
只是萬萬沒想到哇,這些江湖武夫根本就蠢貨,一來就把扶余治安攪得一團糟,如此下去,別說官績,不被打個差評就該慶幸了。
雖然江家在監御史也有人,但他很確定,自己的考評來的絕對是海州刺史心腹。
而天下州刺史,則出自皇族,宗人府!
每位刺史最少都是郡王之貴,在繁華大州更是有親王坐鎮,名義上監查天下,實則卻是替皇家盯着各地大族。
他這位江家嫡三公子,自然也在重點盯梢名單。
所以,別看他現在氣度沉穩,神色淡然,實際心裏急得一逼。
偏偏周天和方塵都屬江湖中人,他們的恩怨屬於江湖事,他還不好調用家族力量插手,只能憑藉扶余現有實力和自己能力來解決。
更頭疼的是,縣城內還能用整頓治安名義整治扶搖幫,可縣城外卻根本管不到。
皇權不下鄉,民不舉官不究。
鄉鎮是三老代管,三老又多是地方大族之人擔任,如今被恐嚇騷擾的也正是他們,連他們自己都不報官,他江流影就是空有一身力氣也沒處使。
而且能管到又如何?只要不出人命就不是大罪,太平年間,縣裏又有監天司盯着,默默記錄著地方之事,隨時都會往上一遞,所以,他也不可能隨意找個借口就把人關上幾年。
那兩家要奪方家基業,周天要開宗立派,壓服地方勢力,都不可能輕易收手,是以,在有結果前必然還要再亂一陣子。
其實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把方塵宰了,把產業一分,什麼事都沒了。
但問題來了,家族不能出手,扶余境內七家不會出手,周天受制於兩家不敢出手,誰能宰得了他?
至於江流影自己,更是不敢出手。
在扶餘一段日子,他可是已經明白方塵根基有多深,扶余上到士族,下到百姓幾乎都受過他恩惠,就算沒直接受過好處,但開海,建作坊,收攏貧民建田莊,抬高幹活月俸,嚴令方系一脈寬帶農夫,扶余之民有幾個不念着他的好?
官府里,除了監天司,上上下下誰沒收過他銀子?
毫不可氣的說,在扶余誰都能動方塵,唯獨他縣尊不行,只要敢動立馬就會民變,到時連家族都救不了他。
所以,半個月來他思前想後,發現解決問題只有兩個法子。
一是等兩家和周天成事,但他並不看好,以方塵的根基和手段,他們根本奈何不了。最終就是徹底失去耐心,直接下殺手,到時扶余會亂上一陣,然後恢復正常,他便可以放心施政。但那時方系勢力必然崩散,政令效果如何完全未可知。
二是保住方塵,至少在自己任職期間不能死。只要方塵活着,以他的影響力就能全力配合自己施政,先把錢糧賦稅提高,然後再慢慢解決治安問題,官績就穩了,待他抽身離開,那兩家是殺是剮就和他沒關係了。
想清楚后,江流影很快有了決定,並做了一些動作,讓人知道他江三公子的態度。
但雖然有了決定,可結果如何心裏還是有些沒底,若方塵抗不住壓力,或是有什麼意外,那就要重新做打算了。
是以,得知方塵回來,就立刻按耐不住派人召見。
“大人,方家主來了,正在院外等候。”等待良久,黃捕頭終於把人帶了。
江流影心裏長舒口氣,臉上卻溫和笑道:“辛苦了,請方家主進來吧。”
黃勇激動道:“是,大人!”而後輕飄飄退了出去。
“草民見過縣尊大人!”方塵很快入內,禮數周全。
江流影滿意的點點頭,確是懂事之人,不像有些蠢貨,以為有點本事就能和朝廷命官平等對話,直是不知死活。
“方家主無需多禮,請坐!”
“謝大人!”
落座后,江流影並沒直接提起扶余之事,反而聊起一些不着邊際的話題,還問起他此次出門的感受。
方塵知道他們這些大家族的尿性,什麼事都喜歡拐彎抹角,一點都不爽利,非要說些廢話來展示他們學問和眼界,久久都不進入正題。
但猜到對方心思他也不急,一副認真聆聽,誠懇回答的模樣,慢慢應付着,同樣不提扶余之事。
江流影無奈,知道急切把他召來已經落了下乘,以對方心智必然猜到了結果。可明知如此,他也不想拖延日久,這種勢力參雜的利益之爭,最容易生出變數,需要儘快把事情定下來。
而知道方塵的態度和應對之策,他才能以縣尊名義加以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