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要說左良玉部也有四萬多人。而且號稱這時明軍中最能打的部隊，這種反應實在是對不起這個稱號。不過要知道這些年官軍們幹得最多的事兒就是禍害百姓，而不是打仗追剿流民軍。

強軍都是在殘酷、慘烈的戰鬥環境中鍛鍊出來的。而這些官軍每天只會對手無寸鐵的貧民百姓燒殺搶掠，這樣的軍隊戰鬥力能有多強，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且近幾年官軍對戰流民軍都是敗多勝少，在心理上就處於弱勢。再加上身邊同伴的榜樣作用，出現這種滑稽可笑的大崩潰場面也就並不值得奇怪了。

流民軍看到官軍崩潰了，追得也就更帶勁兒了。這流民軍里現在也是要算軍功的，而且相對來說殺良冒功的要少得多。現在有這麼多潰逃的官軍，在他們眼中簡直就是一個個跑動着的軍功啊，這個時候還不賣點兒勁還等到什麼時候。

既然是潰逃，就不會有方向的考慮，而且人群越大越容易成為被追擊的目標，所以潰逃的官軍逐漸四散開來，往南北方向逃跑的人越來越多，流民軍當然也就跟着散開了。整個追殺一直持續到了天黑，當然了，這包括了各隊回營的時間。

既然打了勝仗，時間又晚了，張獻忠部就在離南直隸交界不多遠的地方安營寨扎。這個地方之前還是左良玉部的駐紮地來着，正好還被他們平整過。不過很不幸的是。他們剛開始做晚飯，東面陸衛帶領的追擊部隊又到達了。

本來雙方的距離已經拉大到了六十里，可是今天流民軍基本上沒怎麼動，所以在晚上的時候被陸衛追上了。本來陸衛今天既定的行程離這裏還有五六里地，不過哨探發現了流民軍在這裏安營，陸衛當然不會客氣。要不然也不好跟同來的民團鄉親們交代不是。

由於六安等地的民團也加入了他們的隊伍，現在跟在陸衛身後的民團人數已經超過了四千人。本來由於這兩天都沒有碰到流民軍，參加民團的百姓們大多對抓人換賞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現在聽說真發現目標了，又陷入了既興奮又害怕的矛盾心情中，不過總的來說還是激動多一些。

陸衛部隊也不可能讓他們去冒險，讓他們在後面慢慢跟進，陸衛當先向著流民軍的大營急行而去。

張獻忠部的大營里篝火處處，喧鬧異常，全都沉浸在這場新勝之中。再加上一連三天都沒有發現陸衛有追擊他們，所以警戒的力度又降低了許多。

既然是偷襲，陸衛也做了一些準備，什麼棉布裹馬蹄之類的都做了，也沒有打火把。而且他們也不需要離大營很近，還是在五百米左右的距離直接擺開炮陣就是一陣猛轟。那些明亮的篝火就是最好的靶子。

突如其來的猛烈打擊再次把張獻忠這支流民軍打懵了：這前兩天一點兒動靜兒都沒有，怎麼今天招呼都不打一個就直接上手了。

而且這次還是晚上，遠處什麼都看不清，更是加劇了流民軍上下心中那份恐懼情緒。到處都是爆炸聲，到處都是驚恐的尖叫聲，整個營地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混亂。全都如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四散奔逃。

陸衛後面跟着的民團本來離着還有三四里地的距離，前面連綿不絕的閃光和猛烈的爆炸聲讓他們更加興奮起來，全都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

不過等他們到達流民軍營地的時候。陸衛的步兵們已經分成幾十個小隊四散追出去了。只有炮隊正在這個營地里進行清查。得到陸衛的命令后，一部分人去追擊潰逃的流民軍，一部分人則幫着陸衛清理整個營地。

張獻忠還沒捂熱乎的錢財軍資再次被陸衛給連鍋端了。但他們除了鬱悶之外，什麼也做不了。以後更是再也不敢進南直隸地界了。

不過他們還不算是最鬱悶的，因為他們居然又追上了左良玉的殘兵敗將，一通暴揍之後總算是把心中的鬱悶之氣發泄了不少。

而左良玉則成為這場追逐遊戲最大的受害者，不但最能打的官軍名號丟了，還因為手裏沒什麼兵了，在官軍中的地位直線下降。

陸衛這次出現在中原戰場，由於交手方只有張獻忠部，所以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沒有在官軍和京師朝廷上引起太大的反應。

不過流民軍各部很快都知道南直隸有一支非常強悍的官軍，沒人敢再去南直隸遊盪了。後來他們聽說這支官軍是屬於合興泰的以後，連各地與合興泰有關的商行都不敢搶了。

崇禎十年三月，京師戶部正式行文天下，各地上繳賦稅將以富鑫銀行所發行的代銀券計。富鑫銀行實行的匯率製造成了京師收到的賦稅嚴重縮水，而他們本來就財政困難，這下更是雪上加霜，最後才迫不得已想了這麼一個辦法。

他們只是想以此保住本來就很拮据的賦稅收入不再貶值，但這卻變相承認了富鑫銀行作為貨幣發行方的法理地位，等於正式放棄了貨幣發行權。

這個公文一經公佈，富鑫銀行匯率牌上公佈的銅幣的兌換價值一下就跌了3。再次增加了代銀券的流通速度和流通範圍。

當然了，這個時代的人並不是傻子，他們雖然不懂金融，但是這些可能的問題他們事先還是想得到的，只是眼看勢不可擋，下面的官員們也就順水推舟了一把，算是京師六部向合興泰表達的小小善意。

現在合興泰氣象已成，他們可不想日後落個回家滅族的下場，他們暗地裏都紛紛向合興泰表達了示好之意，這次算是正式公開這種示好。因為他們之前暗中向合興泰遞話傳信都沒有收到明確的答覆，不過合興泰也沒有惡意或者不接受的表示，所以他們才不得已從明面上表示。

現在合興泰周圍聚集了整個大明一半以上的世家大戶，而且經濟實力無比強大，又掌控了南京六部，現在其他的世家大戶唯恐加入晚了，作為他們代表的官員們，當然也就需要做些什麼，為其家族能夠儘快加入這個集團貢獻自己的力量。

至於說皇家：為你們朱家服務這麼多年了，忠心已經表示得夠多了，現在該考慮考慮我們自己的家族了。誰家坐這個位置不是坐啊！天朝幾千年，不都是輪着坐的嘛！

正當大家都在紛紛議論這合興泰到底什麼時候入主京師，又是合興泰幾大家族到底誰家會坐上那個寶座時，富鑫銀行於崇禎十年六月初一發出公告：正式發行大明國幣，簡稱明元，用以替換目前在市面上流通的代銀券和銅幣。

此舉標誌着大明由政府發行貨幣的機制正式結束。不過細心的人還從中發現了一點兒別的東西，就是富鑫仍然承認大明的稱號，也可以說這表示合興泰仍然承認朱家的皇權地位。一時間各種流言猜測四起，熱鬧無比。

坊間的猜測流言並沒有影響到合興泰等商行的運作。兵工廠更是開始量產威遠二型火炮。

威遠二型火炮其實就是長管后裝加農炮。其後裝閉鎖結構同野戰炮相同，既然是同樣的結構。那也就還是存在漏氣的問題。不過研究組用黃銅子炮的結構解決了這個問題。

裝填速度慢和清膛麻煩這是威遠火炮最大的兩個問題，這兩個問題在弗朗機炮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解決。不過弗朗機炮的漏氣問題又使得其射程變成了大問題。兵工廠其中一個研究組很早就開始了一項研究，就是綜合兩種火炮的優點研製出一種新式火炮。

經過了多次失敗之後，他們終於在子炮上找到了方法。這種方法就是用軟金屬製作子炮的炮身。這樣火藥點燃后，燃氣強大的壓力就會把子炮脹大，從而緊貼火炮的炮膛，也就解決了后裝口漏氣的問題。

不過他們在尋找軟金屬材料上卻遇到了麻煩，不管是銅，還是鉛、錫，都有各種不足。直到宋應星提出採用黃銅之後，這個問題才得以解決。

黃銅是銅和鋅的合金，具有很好的塑性和強度，同時質地又比鋼鐵要軟許多，也是後世彈殼的主要材料。在此以前，由於鋅的提煉一直有問題，所以整個世界上都沒有多少產量。直到宋應星找到了一種新的提煉方法，才使得黃銅開始大規模量產。

在這個時代來說，黃銅的使用不單是解決了技術上的問題，同時還解決了成本的問題。畢竟現在銅還是一種貨幣金屬，直接用其來製作子炮，先不說技術上有沒有問題，單是成本上就有問題。

而且大明本來就缺銅，這樣做會大幅減少市面上的銅錢流通量。從而提高銅錢的幣值，造成通貨緊縮，物價下跌，百姓收入下降。所以之前雖然使用精銅製作的子炮在試驗中已經有了不錯的成績，趙永泰也沒有同意其開始量產，而是繼續研究。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趙永泰才提出了直接發行紙幣的方案，而不是原來先發行金屬貨幣，再慢慢過渡到紙幣的方案。其實當時趙永泰以及董事會對此都是很忐忑的，還好後來的發展形勢一直還不錯。最後還藉此贏得了貨幣發行權。當然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合興泰的整體實力足夠強。要不然最後的結果不敢想像。

雖然紙幣的流通解決了材料的供應問題，但是精銅的價值依然還是很高。要知道之前就有不少人私自融錢取銅，鑄造銅器牟利，也就是說銅的價值其實比銅錢還高。這樣一來用精銅做的子炮的價值就可想而知了，而且還會產生其他一系列問題。

另外用精銅做子炮並沒有完全解決后裝的問題，由於質地比較軟，通常發射完炮彈后就會卡在炮膛里。這樣使得裝填速度並沒有根本性的提高。而且變形磨損的問題也非常嚴重。

直到黃銅的出現，后裝的問題才算是得到真正解決，無論是從成本還是技術上。

黃銅子炮在趙永泰的建議下最終變形成為了黃銅彈殼。黃銅彈殼使得炮彈得以實現一體化，將發射葯和炮彈都裝到了彈殼裏，這樣不但方便了裝填，還使得火炮最終實現了可以俯射的夢想。

一體式炮彈的發射葯依然採用了定量藥包，外邊的紙殼沁了油，可以防止火藥受潮。不過這樣只是能夠延長藥包的使用期限，並不能完全阻止受潮問題，所以平時也不會大量儲備一體式炮彈的成品，而會以單體形式保存，到需要時再進行組裝，只需要緊縮一下彈殼就行了。

一體式炮彈還有一個優點就是使得火炮後部的重量減輕的一些。其原理就跟鐵質的子炮是一樣的，只是其強度沒有鐵質的高，所以能減輕的炮身重量沒有鐵質子炮那麼高。不過這對於威遠炮這種大塊頭兒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改善了。

不過威遠二型火炮的大量生產並不意味着弗朗機類火炮就只有被淘汰的命運了，因為同口徑的兩種火炮的重量還是相差巨大，這註定了野戰炮目前還是只能採用弗朗機炮的結構。

另外在朝鮮和南洋的幾場攻城戰中，直射炮不利於攻城的問題凸顯了出來。就算是在攻擊升龍府城時使用了實心彈，這個問題仍然沒有消除，甚至可以說更加明顯。

就連升龍府這種中小型府城的城門，也是好幾輪之後才轟破的。如果城門裏還有斷龍石之類的機構，那想要轟開就真得費點兒勁了。而且只是把城門轟開，敵方的有生力量還在，這對於佔領整座城池是不利的。

因此此後兵工廠開始了對火炮曲射的研究。在他們統計完現有火炮的曲射數據后發現，最適合採用曲射方式的火炮居然是弗朗機炮，理由居然是因為它的射程近。

這是由於目前火炮的精準度和瞄準技術都保證不了炮彈在過遠距離時的命中率，目前可行的解決辦法就是減少射程，所以最後的結果居然是弗朗機炮最合適。

當然了，攻城所需要的炮彈爆炸威力肯定要比野戰大得多，畢竟城牆上的人員不可能站得像野戰時那麼密集，這就需要增大爆炸的範圍來保證殺傷效果。

因此這類的火炮都是150毫米口徑以上的大口徑火炮。而且由於其對於射程的要求低。所以其管長再次被減短。這樣可以減輕炮身重量，利於運輸。同時為了區別於野戰炮，這種專門用了攻城的火炮被命名為曲炮。

崇禎十年六月二十五日，合興泰最新一級戰艦巡洋級，其第一艘巡洋號正式下水。巡洋級是一種集此時東西方先進艦船技術於一身的新型戰艦。

載重量高達350噸，配有130毫米艦炮78門，90毫米艦炮39門。單側主炮數量達到34門。130毫米火炮相當於西方的20磅炮，不過其炮彈威力超過了32磅弗朗機炮的炮彈威力。對於100噸級以下的艦船來說，巡洋級單側主炮一輪齊射就足以致命。當然了，這也要看命中情況，如果命中不多，還是能多撐幾輪。

巡洋級的下水，標誌着合興泰海洋霸主時代的來臨。巡洋號戰艦最先裝備了泰興二型艦炮，其不但射程遠、命中高，而且裝填速度比此時西方海軍所用的弗朗機炮只快不慢。裝備了這種艦炮的戰艦絕對是同級戰艦中的王者。

崇禎十年七月初一，北京六部和南京六部聯合發佈公告：我大明百姓，凡身體強健者，即日起在當地府縣衙門報備，則可獲得一份月工錢八角（明元，相當於八錢銀子）以上的工作。有效期六個月。

這份兒公告可以看做是對流民軍的最後通牒，現在京師朝廷開始向合興泰kao攏，流民軍對於合興泰的作用也就降低了許多。其對移民計劃的作用也有限。畢竟現在年年天災的客觀因素還存在，也即是說災民還會繼續增加，在官府的引導下，他們迫於生計也會願意移民南洋。

而且在大明境內大部分地區，官府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還是很高的，由官府出面推動，這個計劃的執行效果還會更好。

流民軍中大部分還是迫於生計或者被攜裹的窮苦百姓，真正有野心的人總是少數。這條公告既可以直接削弱流民軍的力量，又可以分辨到底誰是野心家，誰是無辜百姓。

這份公告一出，天下震動。不過由於世家大戶們都知道南京六部現在就代表合興泰，有合興泰表態，大家對這份公告也就沒有什麼異議了。況且他們中還有不少世家參加了這一個招工計劃。

不過對於百姓們來說，這種類似天上掉餡兒餅的好事實在是很值得懷疑：這年頭衙門裏的人不吃肉改吃齋了？所以一開始大家都在觀望。直到一些敢於嘗試的人真的在各地衙門裏獲得了一份兒工作之後，相信的人，報名的人才多起來。

而且隨着消息越傳越廣，報名的人也越來越多。單是七月這一個月，北方五省就有五萬多人向官府報備。而且這個數字增漲的速度還在不斷加快。這些年北方不是受到天災就是兵災，許多人連野菜樹皮都沒得吃了。

其實這個公告也就是把合興泰的移民計劃和各家族的招工計劃以官府的名義來辦了。這些新招的工人將首先在江南地區新建的幾個培訓學校進行短暫培訓，然後被分配到各個家族的工坊或者南洋的農場。

崇禎十年七月十六日，由一艘巡洋級，二十艘巡海級戰艦作為先導，兩百艘大中型運輸船為主力組成的北征艦隊在海門港起航向北駛去。運輸船上載着三萬名陸衛隊員，三百門曲炮和兩百門野戰炮，每門火炮配備了兩百發開花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