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搖鈴漩發力 紅衣伏滅記
天幽有鎮角,十里茶肆小!
幾名路人圍坐一圈閑聊品茶,其中一人舒爾輕聲低語的嘀咕——他沉沉的道,“你們聽說了沒有,最近河邊村夜裏鬧鬼,村裡人晚上沒啥事都不胡亂出門,有事也格外戰戰兢兢,提心弔膽的出來!”
這一外出小鎮的村裡人說完,臉上依然帶有畏懼神色,目光環顧着周身,掃視了前後左右,心有餘悸,好怕有鬼魂在偷聽他說話一樣。但他在確認只有店家和少年小二等旁人後,同時忽略了幾尺遠的那一桌一人外,才慢慢吞吞的飲下了一口解渴清茶。
其實,這裏說是小茶肆,卻只是一間嫻雅淺淡的簡陋小木屋茶舍,寬敞的露天院落里擺上幾張陳年舊木桌、長板凳,供過往的路人暫憩三兩片刻,因此周圍除了進出小鎮的泥土小路,環繞這清幽十里的小茶肆,外圍物事全是紫青竹林。
“你聽誰說的,是真的嗎?”問話的則是剛要進鎮去的過路人,之前他從未聽說此事,對此滿腹狐疑。
再喝了幾口茶后,人群中有位粗壯且滿臉黑須的大叔也低聲附和道,“確有此事!有一晚夜行,我親眼所見一塊紅布,在漆黑的屋落里飛來飛去。那時萬家屋子都黑燈瞎火,只有狗吠聲長叫不止。那塊紅布一會像毯子一樣的平整光滑,發著紅光,落在某間屋頂或罩住某個窗戶,鑽了進去;一會又像一件晾曬在黑暗中跳躍着的紅衣。對,就是紅衣,顏色特別的鮮艷刺眼,像是某個人被纏住后驚恐的奔跑,又像會飛的動物被它包住后,掙扎着煽動翅膀,在夜空中移動漂浮!我遠遠望着,當時差點嚇傻了,趕緊原路返回家中,待至天明才敢外出辦事!”
往下,眾人七嘴八舌的說開了。
“怎會如此邪乎啊!”
“怪不得時常聽聞村內人畜,總是莫名暴斃呢!”
“看來夜裏是不能行走的了!”
“他娘的!倒霉極了,這裏本就靠着那‘巢穴’的關口!”
“也是!但若論起近處來,咱這邊還算離得遠的咧!”
“你們在說什麼?”
“沒、沒什麼!”
旁邊幾人聽黑須大叔如此描述那夜,當真是膽戰心驚。
唯有少年小二常年在外,不知輕重,戲言調侃大叔道,“怕是那晚把你嚇得都尿褲子了吧!哈哈哈……”那粗壯大叔瞟了他一眼,厲聲責罵道,“恁你娘的臭屁!小瓜娃子,真是不知所畏!我所言虛實,信不信全由得你們!”
說完,那虯髯漢子起身便走,但他站起來剛調轉魁梧身軀時,又想起了什麼,再轉身向著那進鎮的人說,“夜裏想要行走,其實尚有一法可行!”
“什麼?”眾人聚精會神,痴傻的望着大叔。
“只需找來一塊大紅布,塗上狗血等污穢之物,夜裏用其裹住全身,便可隨意行走了!”說完,大叔一人身子後轉,正要出鎮去。
“兄台何必急於一時,況且此處天色又未晚,稍坐片刻再動身亦不遲。”
說話的人卻是剛才要出鎮的那村路人,看來他也被嚇到了,連出鎮去都想找個同路之人。而大叔只是拱手打個喏,便無言匆匆離去,須臾間被竹林娑影淹沒了蹤跡。
儘管旁人議論紛紛,坐在另一旁的長衣灰袍男子毫不言語,只是靜靜聆聽,不動聲色。他神態悠閑的品着清茶。
好一個超凡之人,他作何打扮?
長發盤成圓髻,玉簪碧色拋光,額前中分兩綹碎發,左右鬢角長流蘇,清新舒爽;長衣直落不墜,腰帶樸素無奇,一對玉袖靈空飄逸,腰懸搖鈴八卦鏡,仙氣咄咄;長袍輕披閑掛,布鞋平平若草,倆腿腳尖輕踮無塵,端坐有方正成規,道法自然!
又觀他怎樣喝茶,到底是那般模樣?
該男子品茶果然也很是講究,不似凡夫俗子那般一口下肚,聊解饑渴。只見他舉起茶杯,先試它一試溫度幾何,茶溫若可,再湊近聞上一聞,茶香醇否?濃否?最後他才呷茶入口,細細品之。果然,清水混合茶葉而成的汁湯在他口中盤迴旋轉,鮮馨爽嫩,七竅覺香,其味無窮,一切盡在不言之中。或許,非因茶為上品,只道此處意境宜人,景美色韻,令人感覺非凡,對方心裏想應是如此。
飲茶的同時,該男子的左手拇指,在整個手掌手指關節上不停點來點去。
算命?
倒有點像!
可他在做甚?那路人見這穿着樸素的男子一語不發,內心疑惑不解,因不敢冒昧,只是來回瞄了他好幾個眼色,終究不好意思多問。
“紅布?紅衣?定是生者死時身穿紅色衣物,后被棄屍荒野,又無葬身之地。任豺狼野豹食其肉,雨雪風霜挫其骨,陰魂怨念極深,經年累月,怨魂遂化為厲鬼或凶靈,為害太平人間!”
灰袍男子喃喃自語,心中已有定數,隨後又是掐指一算,低聲喃喃道,“子時,西南,氣陰,主異!”
常言道:
踩了河邊草,便是天幽佬;不進河邊村,難達相思堡。
“叮噹!”
那男子腰間的搖金鈴,十步一響,聲脆清亮,繚繞……
“叮噹!”
當他走過唯一連通青河兩岸的小木橋,雙腳踏上河邊小草地后,便知自己已算在河邊村的地界上了。面前是一座非常簡易的牌樓,其上刻有‘河清邊闊,天德幽昭’八個大字。此時已是酉時。
“叮噹!”
河邊村內一切如常,燈火尚且通明,街上依然有人過往。
誰知到了亥時,全村變得死氣沉沉,毫無生氣,萬籟俱寂,偶有三三兩兩或單獨披着大紅布的人,行色匆匆,不知來往何處,將要去往何地。總也余有一些大戶士紳人家,門前點着大大深紅燈籠,照亮屋檐底下幾尺小空地。
他在西南方向,選好了一家燈火稍微黯淡一些的屋檐下,喚出玉虛八卦鏡,放大倍數后,兩腿盤坐其上,雙目緊閉,凝神屏息,靜等子時的到來。
狗吠聲,一開始是零零落落,緊接着是起伏不定,到子時后便是叫完一陣又一陣,使盡了它們看門的本領。
不出所料!
他所端坐的那戶人家門前,漆黑中走來一人,全身裹緊大血紅色布……等等!近前一看,並非人也。
好一個紅衣厲鬼!瞧她是何等模樣?
只見她:
行無聲,身無形,似人非人;輕如髮絲,動若飛星,來去自如;時而似脫兔,卷如一個肉球,觸鬚捕獵;時而若處子,宛如一張血口,吞人嗜物;千變萬化,身無常形,行無常勢,至為凶厲!
不一時,長衣灰袍男子突然睜開法眼,忽對面前走過的一道紅影,發聲問道,“你請站住,我有話說!請問你要去哪裏幫襯?”
若是凡人身披紅布,見他這麼一個活人坐在身旁,定會看上幾眼,自言幾句閑話碎語。但此道紅影一開始正是往他坐着的方向走來,待一看到他在那裏卻又立馬掉轉方向走開,事出異常必有端倪。
果然!
那紅衣厲鬼的嘴巴像是被人用布捂住一樣,說話的聲音極其低沉沙啞,她恨恨的說道,“生從陽世來,死到陰間去。人盡皆知,何必廢話!”
身形恢復成一塊大紅布的紅衣厲鬼,像窗帘一樣橫掛在他的面前。她知道今晚遇到了難纏的對手,心想接下來難免惡戰一場,倒是小瞧了人。他見此鬼還算明了天理,繼續客氣的問道,“你既知‘陽世生,陰間死’,為什麼還要出來為禍人間,戕害無辜村民?”
“我所殺之人,皆為殺我之人,生時無人替我伸張正義,死後我化為厲鬼報仇雪恨。這有什麼錯了?!”
紅衣振振有詞的答完。想起尚未知來者是誰,她厲聲問道,“你是什麼東西?敢來強出頭!”
此家定是她的冤讎之一,不然她不會如此多舌,那男子心想。隨後他自報宗門道,“實不相瞞,本宗坐不更名,行不改號,‘神玄宗星無極’便是了!”像他這般坦誠相待的對手,紅衣想是第一次遇見。
“你就是星岳道上的‘玄無極’?!”紅衣的聲音難得有一次清晰響亮,不再嘶啞。
玄無極答應了一聲道,“正是本人!”隨即他勸道,“我念你只是復仇怨念至深,幸好未墮入魔道,故勸你早日投胎轉世去罷,休要再生事端!另外,陽世凡間的塵事自有天理定論,乾坤浩蕩始歸塵土,善惡作為終有極報,莫要強梁造躁,請順其自然!”
聽了玄無極的勸言,紅衣頓時惱羞成怒,即刻憤然道,“若凡事真如你所說,我豈會落得今日這般悲慘地步。我看大家廢話少說,且來較量較量,看看誰對誰錯!”
河邊村的夜,那般漆黑昏沉,燈火也已稀稀落落,甚至全快熄滅。
遽爾呼嘯一聲,紅衣瞬間不見了蹤影,身形藏入無邊黑夜之中。那玄無極主動翻了一個筋斗,迅速跳下玉虛八卦鏡,順帶將鏡面反轉了過來,照射……搜尋......隨後他發覺了紅衣正在自己頭頂正上方,正伸展成一大塊平鋪的大紅布似簾網,擬從天而降,一把將他罩住吃掉。
“玉虛太極光!”
只見玄無極不慌不忙,右手托起玉虛八卦鏡,放出一道強烈的白光,反而映照着紅衣。果然她遁到哪裏,白光就照到哪裏,真是無處可逃……詎料紅衣‘作惡’多時,不是那一般的孤魂野鬼,竟放出自己體內大量收羅的無主冤魂和凶屍頑靈,簡直怨鬼索命般前呼後擁,齊齊向敵手襲去,氣勢洶洶!
“離火!雷震!”
兩道金光從玉虛鏡里迸射而出,不一時就將紅衣所放的陰冥邪物,化為滿地灰燼和一道道烏煙瘴氣。可就在玄無極忙着應付眾多邪穢的時候,那紅衣趁他不備,身形捲縮成一條大紅繩,將他死死捆住,使他動彈不得半分。
哪知他隨即念動玉虛八卦鏡的陰極——黑儀,天時頃刻發生陰陽變化,異樣的黑暗籠罩了整個河邊村,幾乎吞噬了一切。只有撥動者才懂得這種妙處,玄無訣輕鬆利用極遁術從紅衣的捆綁中順利脫身,毫髮無損。
不想再拖延時間的玄無極,想到黑儀已啟動了,乾脆轉動玉虛八卦鏡的陽極——白儀,並取下腰間的混元搖金鈴,先準備苦勸一番,若真無可造善果,便決心伏滅紅衣。
然而不可挽回,無論玄無訣如何勸說,她還是執迷不悟,不可不惜!
那厲鬼紅衣竟二話不說,一分為眾,四面八方,前後左右,直直的向玄無訣再網過來,非要將他包住吃掉不可。但玉虛鏡白儀已動,河邊村即時亮如烈晝,如日中天。這時的玉虛八卦鏡,其鏡面也開始無限放大,直到遮住了整條河邊村的夜空,任何見不得光的妖魔鬼怪,恐怕都難逃一劫,唯有原地待誅。
但對於紅衣這種相對厲害的凶邪角色,為防她借物暗中遁逃,玄無極尚需動用手中的混元搖金鈴將她死死吸附住,最後使她的鬼元根本滅絕……只見施法者毫不猶豫,搖動金鈴,聲震寰宇,大地為之顫抖。那神鈴裏面疾速形成了一道吸魂攝魄的‘毀滅漩渦’時,早已將緊緊箍住的紅衣厲鬼,慢慢吸了進去。
須臾聲停光滅,紅衣厲鬼形神俱殞,那玄無極快速收起搖金鈴,雙膝盤坐玉虛八卦鏡,逕往相思堡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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