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報舊仇脫脫掌朝政
身在後宮的脫忽思得知早朝之事後非常惱怒,太平等人不但毀壞她的聲譽,又將哈麻逼離大都,用心實在險惡無比。脫忽思越想越是氣惱,既然你們毀我聲譽,我便以牙還牙,讓你們萬劫不復!打定了主意,便帶着蘭心去求見至正帝。
“陛下,脫忽思皇后求見。”
“快請進來。”
脫忽思是至正帝庶母,至正帝平日裏對其尊敬有加,此刻知道她是為了早朝一事而來,待其進門就連番安慰。
至正帝越是安慰,脫忽思便越傷心,哭訴道:“皇帝只知他們陷害哈麻,卻沒有想到深處。若此事傳出,不光我的聲譽受損,皇室的威名又如何能夠繼續讓天下信服?皇帝仁慈,才對他們縱容再三,此事若不重重懲處,以後臣子的眼中只會越發的輕視皇室,甚至輕視皇帝啊!”
至正帝對脫忽思所說方面確實沒有多想,聽后皺緊了眉頭,對太平等人更加討厭。可自己對太平和韓嘉納的懲罰已經夠重,又不能不給脫忽思面子,心中思索再三,決定拿斡勒海壽開刀。
“來人,傳我旨意!早朝一事,蓋因斡勒海壽藐視皇權,蒙蔽太平和韓嘉納等人,即刻起奪去他一切職務,讓他待在家中,永世不得外出!”
脫忽思也知道至正帝已經給足了自己面子,這才止住哭聲,告辭離去。
已經被封為才人的凝香端着湯羹走了進來,“陛下因此事甚是勞神費心,得好好休息幾天,不然身體都要累垮了。”
至正帝苦笑着感嘆,“自朕登基,已經十六年了,這期間朝廷非但沒有什麼好轉,反而是越發破敗了。”
一日之內,凝香已經聽過皇帝數次類似的話語了,依偎在至正帝身邊柔聲道:“陛下,他們這群臣子爭來爭去的,莫不如就遂了他們的願,挑幾個有能力的替您分憂就好。陛下貴為天子,生來就該享受一切尊榮,哪能因為這些瑣事而累壞了龍體呢?”
至正帝摟住凝香,“你說的有道理,這些事弄得朕每天都要頭疼不已,既然脫脫回來了,就都交給他算了,朕也該休息休息了。”
元大都城外。
脫脫和也先帖木兒帶了一眾僚屬為哈麻和雪雪送行。
“士廉,你已久居皇城,此去草原要受苦了。”脫脫拉着哈麻的手傷感不已。
哈麻已經換下了華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身肥大的尋常百姓服裝,滿是橫肉的臉上頗為沮喪。
“我們兄弟二人到草原上吃些苦倒是沒什麼,就是放心不下宮裏,自打聖上登基,就是由我親力親為地伺候着,我離開后聖上一定難以適應。”
也先帖木兒也被哈麻的忠心所感動,努力地眨了眨眼,將眼眶中淚水止住,“士廉儘管放心,你們是因為我們兄弟二人才遭此劫難,我和兄長一定想辦法儘快讓你們回來。”
脫脫點了點頭,“太平一黨還有餘孽,我擔心他們會加害你們,所以我已經暗中派人保護你們,安全之事你大可放心,等我重掌朝政便立刻讓你回來。”
雪雪是哈麻的親弟弟,平日裏遊手好閒,但論起忠心,倒與哈麻無二,此刻跪了下來,啜泣道:“兩位大人保重,待我們兄弟二人回來再替大人效勞。”
四人皆是重情之輩,此番道別真情切意,甚是感人,一眾幕僚都被感動。唯獨汝中柏心中妒忌,心道,哈麻和雪雪可是宮裏出了名的讒臣,脫脫大人居然還與他們惺惺相惜,像自己這樣有能力幫助他的人倒被晾在一邊!
汝中柏因為頗有文采,辦事嚴謹,為脫脫所賞識,但卻心胸狹隘,報復心極強,一眾幕僚均對他唯唯諾諾,不敢得罪。
哈麻附在脫脫耳邊小聲言語,“大人,我走前已有安排,近日宮裏必有動靜,還需早做準備。”
見哈麻仍然如此為了自己着想,脫脫更是感動,“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就不會讓你一直待在草原上受苦的。”
送走了哈麻和雪雪,脫脫兄弟二人才打道回府。
還未等坐好,宮裏就來了人,脫脫趕忙迎接。來的是哈麻安排在皇帝身邊的太監,對脫脫自然恭敬無比,微笑道:“脫脫大人,恭喜了。”
“何喜之有?”脫脫表面不動聲色,心道,難不成宮裏這麼快就有了動靜?
太監解釋道:“聖上已經下旨,罷朵兒只中書右丞相一職,復為國王,屬國遼陽。任命您為中書右丞相,同時主持東宮端本堂的事務,併兼顧阿速、欽察二衛,內史府、宣政院、太醫院諸機構事務。任命也先帖木兒為御史大夫,總領御史台。估計旨意晚些時候就能到,我就是來提前給大人報個信,好讓大人能有個準備。”
脫脫大喜,重重賞賜了這個太監。也先帖木兒感嘆道:“哈麻真是幫了我們家天大的忙,這份恩情真是不知如何報答。”
脫脫也唏噓不已,“待朝中形勢稍穩,我就到聖上那裏去為他求情,想必聖上也願意讓哈麻早些回來伺候。也不知哈麻在宮中如何施為,竟能讓聖上消除對我們的疑心,作此決斷,這是將天下重擔都壓在了你我兄弟身上啊。”
“這樣也好,兄長本就一心報國,聖上既然願意信任我們,我們為聖上分憂便是,多想無益。”
雖早就料到會有今日,可脫脫仍然心中激動,握緊了座椅扶手,認真道:“如今朝中實權盡歸我手,總算可以施展拳腳,革除弊政,解決災患。”
先是重責斡勒海壽,然後是脫脫復相,一日之間,至正帝的舉動無不是向每一位臣子宣告着別兒怯不花一黨的徹底覆滅和脫脫一黨的再度復出……
一年後,脫脫等人已經完成了對別兒怯不花舊黨的完全肅清:將別兒怯不花罷為庶民,遷居般陽;中書右丞禿滿迭兒貶為四川右丞,在出京途中被誣告有罪,當場處死;韓嘉納從宣政使再被貶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后又加其貪贓之罪,受杖刑后流放致死;太平在朝中任命提拔的中書參政孔思立等名士,俱被脫脫等誣告而罷官。
“兄長,自你回京這兩年多的時間以來,我們家族的權力已經比當年你離京之前還大,這都多虧了有你運籌決策。”也先帖木兒統領御史台,一年來也頗有作為,全力幫助脫脫整頓吏治,打擊貪官,幫了脫脫不少的忙。
脫脫扶着府邸中長廊的圍欄,悵然若失道:“歷代皇權尚且只能維持幾百年,你我的權力能算不得什麼,興亡可能只在一夜之間。”
也先帖木兒疑惑不已,“那我們為何還要如此努力維護家族的地位與權力?”
“因為只有自己的手中握有足夠的權力,才有令其他人改變的資格。”
“你的意思是……”
脫脫依舊穿着一身白衣,負手而立,語重心長地道:“從古至今,大富大貴之人多不勝數,就連做過皇帝的人都數不過來,可是真的留在史冊中被人銘記的又有幾人?我們家族一時的顯貴與否不重要,只有你我兄弟二人齊心協力,將這衰敗的大元再次振興,我們的家族才能贏得世人真正的尊敬,我們才能永遠能被世人銘記。”
聽了脫脫的教導,也先帖木兒覺得兄長的背影越發高大,恐怕自己這一生都無法企及,嘆息道:“難怪你當初能勸小心謹慎的父親豁出性命也要扳倒伯父,你這番話語足夠打動任何一個蒙古兒郎為國盡忠。我們雖然是親兄弟,可兄長你的志向卻遠超我百倍,我只求能緊緊跟隨在你後面便可。”
兄弟二人說話間,汝中柏趕了過來,向二人施禮后建議道:“大人,太平之子也先忽都娶宗室女為妻,有越分之罪,要不要……”
“住口!”
汝中柏正欲建議脫脫和也先帖木兒除掉太平,卻被路過的脫脫之母薊國夫人聽到,嚴詞打斷。
薊國夫人年歲已高,卻不糊塗,瞪着眼睛指着脫脫道:“太平對我們家的恩情你忘了嗎?當初若不是他替你說話,你至今還無法回京安葬你父親。你不僅不思報恩,卻想着除之而後快!你如果不聽我的話,敢加害太平,我就再也不認你這個兒子!”
脫脫本以為只有哈麻曾替自己求情,對太平幫助自己一事並不知情,此刻被母親罵得羞愧無比,低頭不敢說話。
也先帖木兒安慰母親道:“您不要生氣,兄長他之前並不知道太平對我們家有恩,您既然都發話了,我們怎麼敢違逆您的意思呢!”
薊國夫人火氣攻心,立刻咳嗽個不停,脫脫趕忙叫來丫鬟扶母親回去休息。
脫脫對汝中柏無奈道:“你也看到了,太平一事就不要再提了,放他回家養老吧。”汝中柏遂領命告退。
提到恩情,脫脫立刻想到了哈麻和雪雪,詢問道:“士廉他們應該快回來了吧?”
“兄長放心,我已派人去接他們了。這次他們回來,我們可定要報答恩情,不能委屈了他們。”
還未走遠的汝中柏聽到二人所說,心中鬱悶,對哈麻越發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