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鍾老師
次日晚上八點，溫敘把車停在一家西餐廳的門口。一直沉默的駱茜茜已經在副駕駛座上睡著了，她曾經想讓車內的氣氛變得活躍些，卻又悲哀的發現她做的一切只是徒勞無功。駱茜茜安靜地睡在那裏，像是一株新鮮嫩綠的植物。
小雨初停，溫敘按下車窗，鼻腔里充滿了潮濕的氣味。她看着餐廳門前五顏六色的燈光，她發獃了一陣，才從手袋裏拿出一塊小鏡子，細細地看着自己的妝容。確定自己沒有脫妝，她才慢悠悠地把小鏡子放回到手袋裏。
她用手輕輕推了退駱茜茜的胳膊，“茜茜，醒醒！”
駱茜茜睜開了眼睛，看向她，癟了癟嘴，沒有說話。
“我們現在要去見鍾老師，你答應姑姑，不可以亂說話哦。”溫敘說完，才覺得她的話十分多餘，她們見面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了，駱茜茜所說的話只手可數。如果駱茜茜一直不說話，她甚至可以完全忽略掉她的存在。
“好。”駱茜茜用稚嫩的聲音回答，奶聲奶氣的。
溫敘聽到了滿意的答案，今晚她們要和沈楊口中的招生辦主任鍾黎見面，為了把駱茜茜塞進這所私立的寄宿學校，這種必要的應酬必不可少。
溫敘推開了玻璃門，一眼就看到坐在靠窗的正對着她的沈楊。他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坐在最裏邊靠窗的位置。因為身高太高的原因，他總是引人注目。
她拉着駱茜茜走了過去，沈楊的眉眼在她的眼中逐漸清晰。溫敘這才想起，他們認識了那麼久，她從來沒有認真地打量過他的臉。
沈楊很高，大約有一米八五以上的個頭，堪堪達到一米七的溫敘就算穿上了高跟鞋也足足矮他一大截。他長得不算十分英俊，倒也耐看。溫敘很喜歡他飽滿而又性感的雙唇，也不知道和他接吻的女人會又什麼滋味。
一個穿着西裝的陌生男人坐在他的身邊，很顯然，這個男人應該就是沈楊口中的鐘黎老師了。因為他太胖的關係，溫敘覺得這個男人身上的西裝並不是十分合身，還有一種油膩膩的感覺。歸結起來，這個男人並不招她喜歡。
“溫敘。”沈楊顯然看到了她，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溫敘很少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這麼多年來，都是她主動和他打招呼。她覺得沈楊的聲音低沉得像是大提琴的聲音，他說起話來字正腔圓，很是好聽。
“茜茜，快叫鍾老師。”溫敘輕輕捏了捏駱茜茜的手，提醒她叫人，她想把駱茜茜培養成一個有禮貌有教養的孩子。
“鍾老師好。”駱茜茜規規矩矩地喊道，聲音軟軟糯糯的。叫了人之後，她把頭垂了下去，看着被大理石鋪成的地板。
“兩位美女快坐吧！”鍾黎熱情地打着招呼，把視線定格在溫敘豐滿的胸脯上。
溫敘顯然注意到了，但也不好說什麼，她拉着駱茜茜坐了下來，表情尷尬。
“想吃點什麼？隨便點！”鍾黎把厚厚的餐本推到溫敘面前，隨手招來了服務員。
溫敘翻開了餐本，想要掩飾內心的尷尬。畢竟有求於人，她不該這麼晚才到場。但當她準備下班的時候，她的上司非要開個緊急會議。她只能把事情全部扔給了沈楊，意外的，他並沒有拒絕。
“我要一份意式沙朗牛排，一杯百香果汁。然後再給茜茜要一份兒童牛排套餐，甜點的話就要兩份提拉米蘇。”溫敘偷偷觀察着鍾黎的舉動，不緊不慢地對着服務員說道。
“我們已經點過了，其他的就按她說的上。”鍾黎對服務員說道，儼然把控了全部局勢。
“就是這個小姑娘嗎？”服務員走後，鍾黎低頭打量着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駱茜茜，對着溫敘說道。
“是的，她叫駱茜茜，已經六歲了，應該上一年級。”溫敘答道。
面對鍾黎的目光，駱茜茜一直很緊張。她始終低着頭，捏了捏溫敘的手。
溫敘感覺到駱茜茜的手很涼，她清楚不是因為暖氣開得太低的關係。
“這姑娘長得挺漂亮的，不過應該怕生，不知道能不能融入集體生活。”鍾黎皺着眉頭，似乎對駱茜茜的表現不是很滿意。
駱茜茜顯然知道鍾黎說的是她，她只是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讓她試試吧，她的爸媽實在沒時間帶，讓她早些融入集體生活、多和小朋友玩，性格也能開朗些。”溫敘摸了摸駱茜茜的頭，安撫着她。她很清楚，駱茜茜除開長相之外，性格不是討人喜歡的類型。
“既然阿沈都開口了，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我會儘快安排她過來辦理入學手續。”既然沈楊已經出聲，他還是願意給沈楊這個面子。
一餐飯下來，溫敘即便已經養成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性子，但面對這個看似不懷好意的鐘黎，她的表現有些差強人意。好在沈楊一直在一旁打着圓場，才讓場面看起來不是那麼尷尬。
結束之後，沈楊把鍾黎送到了餐廳門口，而溫敘留下來結賬。
“不好意思，有位先生已經結過賬了。”當溫敘打開錢包拿出金卡的時候，年輕的服務員看了一下單子，客客氣氣地說道。
“你確定嗎”溫敘突然想起沈楊中途離開過一次，好像說要去上衛生間。
“對，請問還需要再點什麼嗎？”服務員微微躬身，問道。
“不用了，”溫敘悻悻收回了卡，看向了在一旁昏昏欲睡的駱茜茜。
服務員剛剛離開，沈楊走了過來。
“讓我加一下你的微信，我把錢轉給你。”溫敘衝著沈楊說道，她從手袋裏拿出手機，解了鎖，打開了微信。
“不必了。”沈楊把溫敘的手機抽了過來，加上好友后，重新遞給了她。
溫敘接過手機，不免有些想入非非。這幾天沈楊一直在幫她，而且感覺不求回報。
“鍾黎的兒子下個學期要上初中了，他一直想把兒子塞進我帶的班。”沈楊看出了溫敘的神色有些不對，固執地解釋着，不想讓溫敘有過多的思想包袱。他和鍾黎是多年未見的高中同學，這次見面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溫敘把駱茜茜抱了起來，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說道，“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
“不用。”沈楊的回答十分生硬，和她並排走出了餐廳的門。
到家之後，趁着駱茜茜洗澡的功夫，溫敘給溫徹打了電話。
“茜茜上學的事我已經安排好了，茜茜會順利在章晚小學入學。”溫敘確定電話接通之後，和溫徹說著。
“如果沒有人脈的話根本進不去那所學校，阿敘，我從來不知道你有這條人脈。”溫徹有些驚愕，他對那所小學的情況非常了解。
“欠了鄰居一個人情，很順利就塞進去了。”溫敘知道瞞不過他，只好無奈地解釋着，她看向衛生間的門，問道，“你要不要和茜茜通個電話？”
“我不敢。”溫徹覺得自己是一個沒用的廢物。這幾年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和他骨血相連的女兒，他曾經無數次想像她的樣子，但沒有一次是能完全滿意的。而且，他們那麼多年沒見，他完全不能確定駱茜茜能認他這個爸爸。
“溫徹，你真慫。”溫敘毫不留情的恥笑着，只有面對溫徹，她才能如此放鬆。
沒來由的，溫敘在半夜的時候突然驚醒，她艱難地坐了起來，拉開了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不停地摸索着。半分鐘后，她感覺到有些絕望，她並沒有找到她需要的香煙，甚至連打火機都沒有。她開始後悔，覺得自己不應該和溫徹有這種戒煙的約定。她覺得抽煙並不是一件很壞的事情，起碼可以緩解沉重而不堪背負的壓力。
她胡亂地拿起手機，打開微信刷起了朋友圈。她煩躁的時候總希望做些事情轉移注意力，透過薄薄的窗帘，她看到各色燈光混雜在一起明明滅滅的閃動着，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
溫敘看到沈楊在半分鐘前發了朋友圈，他轉發了一個關於蛋糕製作的視頻。溫敘經不住好奇，點開了它，看完之後，她開始認為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她除開想抽煙的念頭沒有得到有效的緩解之外，反而覺得餓了。
這是一件糟糕的事情，無數次經驗告訴了她，她不可能在餓肚子的情況下進入睡眠。
無奈，她只能爬起來開燈，從衣櫃裏拿出一件白色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等到她武裝完畢之後，她快步走過客廳，拿起掛在牆壁山的鑰匙擰開門的把手。
溫敘知道沈楊沒有睡着，她敲響了他家的門。
“楊楊。”等了半分鐘后，溫敘看到沈楊打開了門。她用力扯了扯衣服，露出了笑意。
“還不睡？”沈楊皺着眉頭看着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還是稍稍側過了身，讓她進去。溫敘並沒有化妝，因為熬夜的關係，她的臉色有些蠟黃。沒有經過打理的捲髮胡亂的披散着，像是肆意橫生的乾枯稻草。
溫敘慢條斯理地走了進去，她仰起頭，看着沈楊深不見底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楊楊，你勾‖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