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果一個月前有人問姜喬，什麼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她一定會回答是和裴奕同學一起跑步。然而現在她只想說，跑步算得了什麼？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明明是和裴小師叔一起練武！
裴小師叔誠不欺我，練武的確比跑步苦的多也難得多，光是一個扎馬步，就差點要了她半條命。
二字鉗羊馬，是詠春拳最重要的基本功，也是姜喬入門的第一堂必修課。
“所謂學拳先學馬，無論修行哪一門功夫，馬步都是首要的。馬步扎不穩，其他一切技巧都是浮雲。”
老吳邊說邊做了個示範，姜喬依葫蘆畫瓢的跟着蹲好，抬眼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覺得還挺像那麼一回事。隨後老吳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根奇長無比的香來，點燃，插進桌前的香爐中，說道：“你第一次練，就先扎一炷香的時間好了。”說罷打了個哈欠，將手背在身手，轉身出去了。
姜喬：“？？？”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來這一套？！而且這根香這麼長，得燃到什麼時候去啊？
裊裊的青煙絲絲縷縷，緩緩飄散。姜喬的額頭慢慢滲出幾顆汗珠，雙腿開始止不住的發顫，眼見四下沒人，她忍不住就想偷偷站起來鬆快一下，哪知裴奕就像個幽靈一般忽然從門口悄無聲息的飄了進來。
“想偷懶？”
陰惻惻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嚇得一個哆嗦，連忙蹲好。
“沒有沒有……對了，裴奕同學，你知道……”
裴奕沖她挑挑眉，“叫我什麼？”
姜喬忽然想起什麼，無奈道：“小師叔，你知道這根香還要燃多久嗎？”
“這還差不多。”裴奕滿意的點點頭，直接搬了一把椅子在她身後坐下：“老實蹲着吧，這才到哪兒呢？”
姜喬：“……”
這是不打算走了，要在這裏盯着她的意思嗎？
“那個，小師叔……能不能讓我稍微休息一下啊，我真的撐不住了……”
“不能。”
姜喬氣結。
“你不是說不想做我師父嗎？為什麼還要我喊你小師叔？”
裴奕頭都沒抬，淡淡的回了一句：“論輩分我是不是你的師叔？”
“是，但是……”
“是就行了，廢話少說，蹲好了！”
“……”
眼見那根長香才燃了不到一半，她想死的心都有了，雙腿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可是稍微一動，立馬就感覺到一股冰涼的視線掃了過來，如芒刺背。她的心中叫苦不迭，忍不住狠狠將某人從頭到腳罵了好幾遍。
大概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長到姜喬覺得一雙腿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那根奇長無比的香終於緩緩燃盡了。老吳就像掐着秒錶一樣，那香上的紅點剛剛熄滅，他就背着手走了進來。
“嗯，不錯不錯。”他讚許的點點頭，示意姜喬可以休息了。
姜喬腿一軟，直接就要一屁股坐下去，忽然不知誰從身後踢過來一張圓凳，不偏不倚的讓她坐了個正好。她疑惑的一回頭，老吳又出去了，而裴奕趴在桌上，一手拿着書，半張臉埋進了書里，顯然已經睡著了。
屋內的幾縷殘煙飄飄蕩蕩，輕輕拂過裴奕白皙的側臉，高挺的鼻樑和狹長的雙眼，再緩緩融入他頭頂的幾縷烏髮之中。
姜喬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安靜的裴奕，一時好奇心起，忍不住就湊近多看了幾眼。睡着的裴奕少了幾分平日裏的不可一世，也少了幾分傲氣。撇開他的盛世美顏不說，閉上眼睛的樣子看上去竟然也還帶着幾分青澀的味道。
到底還是個少年啊。
也許是她靠的太近了，裴奕的睫毛輕輕的動了動，耳根浮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紅暈，然後將頭整個轉了過去。
姜喬的心中瞬間生出一股偷窺的感覺，莫名紅了臉。
罪過罪過，幸好裴奕睡著了，要不還不治她一個褻瀆師叔的罪名？
*
熬過了枯燥的扎馬步，姜喬才算真正的開始學拳。拋開苦累不說，她開始覺得練武其實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說那些曾經只在電影裏看到過的招式，如今就活生生的擺在了她的面前，成為了她每日必修的內容。
“俗話說：南拳北腿。詠春拳作為典型的南派功夫，其手法靈活多樣、獨樹一幟。但無論招式如何變化，都以這個標誌性的起手式開始。”
老吳說著帶着她開馬，而後起勢，擺出了一個熟悉的動作。
姜喬很興奮，問道：“師父，這招我從前在電影裏見過。是詠春一代宗師葉問的招牌動作，超帥的！”
老吳乾笑了兩聲，心道怎麼每個來學拳的女孩都這麼說……
“看好了，這叫問路手。問路，即是試探、尋找對方空門確定進攻路線的意思。問路手的前手稱為“問手”，後手稱為“護手”，“問手”與“護手”可以相互轉換。”
說罷，他示意姜喬跟着做，姜喬聽得似懂非懂，但還是乖乖跟着照做。一手前，一手后，來迴轉換。沒想到這個動作看上去簡單，實際學起來卻一點也不容易。一開始姜喬的手不是高了就是低了，不是太直就是太彎，怎麼都做不對。等到好不容易像模像樣的比劃出來，老吳又告訴了她一個新的概念，叫做中線。
“中線很重要，永遠都要記住守住你的中線。”
姜喬疑惑的問：“師父，中線是哪裏啊？”
老吳解釋道：“以人身體來說，可想像為從眉心開始劃一直線至兩腿中間，這條虛擬的線即為中線。”
姜喬的雙手一邊比劃，一邊試圖將兩隻眼睛都聚焦到眉心上，結果正在一旁喝水的裴奕扭頭看見一個雙手亂擺的鬥雞眼，差點噴了出來。
老吳扶額，只得耐着性子道：“只要想像就可以了，不是讓你去看自己的眉心。要做到心中有線，人線合一。”
姜喬懵懂的點點頭，開始對着鏡子認真的練習了起來。
裴奕照例在一旁看書，時不時挑挑她的毛病。
“……你的問手和護手互換時，沒有歸中，真笨。”
“……又錯了，你的問手擺放的位置太低，手指指尖沒有斜朝上。”
“……還是錯，你的手肘開了，兩隻手的肘尖都應該朝下才對。巷口的小黑狗都學的比你快！”
姜喬：“……”
這人，還是睡著了比較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