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城裏用工忙

2***年，電視廣播，以及各大社交網站，甚至城市的廣告牌，農村的公共廁所都被一條消息佔據。

——某國，某河三角洲經濟同盟體系建立，為加大經濟改革，將會在X市斥資千億打造三D夢幻城市，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待遇優厚（比如，一天工作八小時，午休三個點兒，管伙食頓頓魚翅燕窩鮑魚，甚至住的都是三星級標準啥的，《讓我在做一回夢，別打我呀！》總之就是這裏嘎嘎的好，那你還在等什麼，對學歷都沒有要求，只要身體好能幹活，吃苦就行）。

這消息一出，農村大量的青壯勞動力背起行李，扔下老婆孩子還有家裏的土地，擠滿了火車站。

農村電視廣播，這樣的新聞一波換了一波，廁所都跟着刷新了好幾次，甚至劉文靜家的院牆都被白漆糊厚了好幾厘米。

青壯年進城了，年輕的小媳婦也去了，最後連身體健壯的半百老人也出發。

城市巨大用工缺口，耗盡了農村的勞力——！

今天這神奇的廁所又刷新了。

劉文靜默默的盯着廁所看了半天，那裏擠滿了人，他忍得辛苦，終於擠進廁所，慌忙佔了個位置，然後蹲下，白臉通紅；某一刻一聲炮響，他長舒一口氣，終於舒服了，憋了兩個小時的那啥終於解決了。

——還真是瘋狂呀！劉文靜摸出一支煙，慢慢的點上吸了一口，頗有種一煙在手廁所我有的感覺：“真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要進城，城市呀！真的沒有那麼好”，劉文靜細長的眉一挑，眼神開始迷離！

那是他三年前，大學畢業，身邊聚集了幾個兄弟，就敢挑戰星河。

三個天南海北的好兄弟，站在S市的某座高塔上，舉着廉價的啤酒，一起揚言要征服這個大都市。

兩年後他們成功了，一家名為遠親近鄰的APP軟件橫空出世，風靡網絡社交，這款APP致力於鄰里之間的交流，用於緩解鄰里之間的矛盾，它有限的搜素距離，可以完全杜絕那些抱着獵艷心裏的人。

一年之後，遠親近鄰下載率突破百萬，甚至被當時主流媒體認為是最有用處的交流軟件。

事業高漲，沒有給劉文靜帶來快樂，反而兩個要好的兄弟先後賣出手中的股份離他而去，並勸告劉文靜，城市並不適合他們這樣的屌絲。（這裏套路太深，尤其是現在他們面對的壓力更大，沒有絲毫背景的他們，猶如突然闖入鯊魚群大馬哈魚，四周在磨刀霍霍，手段憑出，另三人招架不住）。三個人，三年創業，三年積累的勞累和壓力，一朝爆發，二十四歲的他們都開始抑鬱，開始懷疑人生，有好幾次都想跳樓自殺。

無奈，他在某網絡巨頭公司找上門后，痛快的賣掉手中的股份，揣着幾千萬回到農村。

興隆村——！那裏是他出生長大的地方

一口煙圈吐出，劉文靜眼神有些迷醉：城市還真他媽的讓人着迷呀！

他吸完一支煙，離開廣告廁所；站在老屋旁，院牆上的字又被白漆刷上，其上紅色的大字又換了一條新的。

紅字旁邊已經站着一個老人，在揮手，可能再給親人送別。劉文靜靜靜的站在老人身邊。

“伯伯們走了，您不一起嗎”他道。

遠處，人群喧鬧，大的扛着行李，小的在歡送，嚮往美好城市的生活，他們大步離開農村。

哎！又走了一批——！身旁村長脊背佝僂，眼神暗淡：這已經是第二批了，最早的人聽說已經賺了大錢，在城裏買了房，不會回來了。老村長原來並不佝僂，他是當兵出身，走路腰杆子拔的唄直兒。

——劉二爺，你為什麼不走，聽說大伯和二伯現在混得很好，還回來要接你去城裏生活——！劉文靜有些好奇，這個老人為何不跟著兒子一同去，據說他兩個兒子已經是某工程的頭頭了，混得很好，而且還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孫子，這幾天回來好幾次，要接他去城裏享受天倫之樂，可被老村長拒絕了。

“我捨不得這片地呀！我們都走了，它們就成孤兒，沒人養活了——！”老村長經歷過飢荒，最是捨不得土地，也明白最古樸的道理：人養地，地才能養人。

——確實，農村真美，美的樸實呀！劉文靜能感覺到，自己被這塊大地滋養，雖然父母週遊世界，不知道到了那裏，但，這片靜默的黑土，依然能撫平他內心的創傷。

——這片大地依然愛的深沉——！這是誰說過的話，此刻他從老村長身上能深切的體會到。

城市呀！兩人默默不語，遠行的人已經走遠，背着城市夢離開為他做夢的土地。留下的人依然固執的堅守剩餘的夢想。

——都走了！

是呀都走了——！

“二小，陪我喝一杯吧！你是大學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會走，再見時候不知道我還在不在”老村長收回目光道。

“我可能真的會離開，但是，卻不是背着城市的夢，而是挑起腳下大地的想——！”劉文靜回頭一笑，他嘴角上挑，帶着幾許神秘。

“二爺呀！追求更美好的生活誰都沒錯，要是地里能刨出金銀哪個還願意背井離鄉——！”

“走！今天小二陪你喝他一個通宵，真的好久沒有吃二奶奶做的飯了呀！”

劉文靜快步追上老村長，兩人家長里短，走得歡快，一如那些進城的人，只是他們方向註定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