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岔路
洞口比較小,但卻有一股涼風夾雜着刺鼻的垃圾味道襲來,鄒平168公分,我足有182公分,在溝里,我們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他好歹可以佝僂着,而我,幾乎只能蹲着,有時候還用手撐在污水裏,跪着前行。雖然我戴着救援手套和口罩,但我頓時好後悔沒有聽戰友的,把空氣呼吸器帶上。但看這情況,背上氣瓶我這身材走路更費勁。
鄒平在前面蹲着慢慢移動,手裏的拿着強光電筒,他的身型把我的視線遮住了一大半,我帶着頭盔,上面有個強光燈,但我只能看見他的兩隻腳在後面不停移動,他走得相當艱難,不時有污水流過,夾雜着亂七八糟的固體垃圾,這是一座城市裏最黑暗隱秘的角落。以往電視劇里的那些可以容納數千人的地下宮殿以及在裏面發生的各種離奇事件。在我看來根本就是不可思議。現在我蹲趴在污水裏,感受着幾乎要把我熏吐的氣味,和管道里那種青苔滿壁滑溜溜的感覺,緩慢前行,有那麼一瞬間,我彷彿回到了電影《肖申克救贖》裏,感受着銀行家安迪在逃命時刻的那種瘋狂。
“媽呢個巴。”鄒平突然停了下來罵道。
他這麼一說,我的頭突然抬了一下,“咚”的一聲,撞到了管壁上。頭盔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指導,小心一點,這裏有兩隻老鼠”鄒平用雲南話提醒着我。
果然,我從他的胯下看見兩個小黑影吱吱叫着,順着電筒的光,往更深的地方跑去了。
鄒平從雲南到這裏當兵已經6年了,按他的話說,大大小小的警出了有幾百起吧,見慣了各種死屍,也習慣了各種慘烈。但我一個新分下來的幹部居然跟着他一起來鑽下水道找屍體,這倒是頭一次。
我倒是覺得不奇怪,干哪行就做哪行,這路也是我自己選的,一輩子有這麼一次,也值了。
鄒平在前面乾笑了兩聲,繼續前行。
“008呼叫001,收到請回答”我的對講機里傳來通訊員劉成清晰的呼叫。
“001收到,請講。”我費力的從水中抬起手,在救援服的肩章上摁下對講機。
“指導員,你們每經過一個井蓋就起來掀起蓋板,我們和朱警官在尋找屍體沖走的路徑”劉成說道。
“收到!”
縣城就只有這麼大,但地下的管道世界,卻遠比我想像的要複雜得多。走着走着,就讓我覺得極其漫長,不久,悶熱開始襲來,我感覺到頭有些微微的犯暈,畢竟臉還是一直朝下的,忽然間,手像是在污水裏碰到了什麼東西,軟綿綿的,於是用頭燈一看,居然是一直死貓,白黃花紋,側撲在水裏。嚇得我趕緊抬起腳,免得二次壓到它。果真像網絡上有些大神說的那樣,下水道是什麼都有。
我們艱難地爬到了第一個井蓋前,鄒平上去推開,我瞬間覺得一股新鮮空氣涌了進來,整個人好了很多。
朱警官告訴我們才爬了100多米,我立馬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我能很清楚的聽見朱警官在路面問犯罪嫌疑人具體位置,但他能夠提供的方位也僅僅局限於路面井蓋。於是,我們還得在這臭水溝里繼續爬行。
告別了新鮮的空氣,鄒平和我繼續往前面蹲着前行,在接下來長達100多米的排污溝內,我們分別經過了兩個井蓋,但仍然沒有發現屍體的位置,我內心開始着急起來。
“這傢伙會不會忽悠我們?”我艱難的挺了挺腰身,費力地說道,我內心已經開始對這段狹長、散發惡臭的排水溝產生極大的厭惡情緒。
“指導,繼續往前走走看吧,犯了這麼大的事,是要掉腦袋的。”鄒平側身靠在管壁內和我說。“這前面有微風吹過來,估計不遠的地方還有出口”
漆黑、眩暈、下水道、屍體,每一個名詞,都讓我覺得離自己的以前的生活很遠很遠,回想一年前的今天,我還在寬敞明亮的大學校園參加畢業論文答辯,一年後的今天,我卻趴在臭水溝里,搜尋一具被拋棄了14天的屍體。轉換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一些。生活啊,你永遠不知道它會帶給你什麼。
我正感嘆。
“指導!”一直行進的鄒平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我突然警惕了起來,但又有些興奮,以為鄒平會有發現。
“前面管道分叉了,有兩條路,我們該走哪邊?”鄒平沒有再側身,而是一直看着前面。
“兩條路?”我故作鎮定的回答。但心裏對做這樣的選擇題卻絲毫沒有信心。
我真想掀開井蓋爬上去問問,可是目測這管道內被封的嚴嚴實實,讓我沒有活動自如的空間。
“不然我們用對講機問一下方位吧,我擔心這樣下去會越走越遠”鄒平說道。
“問誰?你知道屍體會被污水衝到什麼地方去嗎?如果是整個人,說不定還會被管道卡住,但他已經被切成了幾塊……”我咳嗽了一聲,說不下去了,這裏面刺鼻的氣味讓我有了嘔吐的感覺。
“那你說怎麼辦?”鄒平無奈,顯然也沒有了主意。
這時,我倆的對講機里突然傳出了劉成的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