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八章[07.07]
皇帝想了許久后,掩唇咳嗽兩聲道:「罷了,你先回去吧。」
顧懷瑜後退幾步,行禮道:「臣女告退。」
李玉故作躊躇,一副欲言又止,被皇帝一瞪,慌亂的低下頭。
「可是有何話要說?」對於這個從他幼年便服侍着他的太監,皇帝總歸是要寬容一些。
李玉看了一眼顧懷瑜的背影,似戰戰兢兢道:「皇上可是在為賜婚一事煩心?」
皇帝沉吟半晌:「你有法子?」
李玉想了想,斟酌道:「皇上國事繁忙,忘了還有「借孝」一說,。」
所謂借孝,便是在服喪期間出現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暫穿吉服或行有悖守孝禮法之事的情形。
「借孝?」皇帝蹙了蹙眉,先祖辟天下之時,是有奪情起複一說,雖孝為先,但金革之事不避,如今安平盛世,倒不太適合。
「尊親故去百日之內,是可借孝的。」李玉低聲補充道。
只是,這不得已的由頭,從何而來?
見皇帝已然聽了進去,李玉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再不多言,若說多了便會生出被人收買之嫌。
殿內復又靜了下來,皇帝還在沉思之時,一龍鱗衛便領着渾身傷痕密佈,雙腳被斬端的蔣翰求見。
「啟稟皇上,叛徒已經帶到。」
龍鱗衛自有一套審問人的手段,蔣翰一開始還能咬着牙受着,期盼能逃過一死,被折磨了半日之後,便改了想法,巴不得立刻死了才好,可偏偏就留着那麼一口氣,咽不下去。
所以,一見到皇帝也不敢再有所隱瞞,張口便將德妃與符家勾結,威脅自己半夜假傳聖旨去刺殺宋時瑾的事老老實實地交代了。
殿內死一般的寂靜,蔣翰心頭如罩寒霜,猶自繼續哀求道:「罪臣所言句句屬實,還望皇上能給罪臣一個痛快,您若是不信,可找德妃娘娘與我對峙。」
燭火微搖,時間像是隨着殿外的雨緩慢飄散,而後在皇帝震怒的眸子中凝結。
「帶人徹查將軍府,若有抵抗,殺無赦!」頓了頓,他眼風掃過蔣翰又補充道:「李玉,將衛崢給朕叫來,此人,朕要他親自誅殺!」
李玉一怔,見龍鱗衛已經面無表情提着蔣翰出了門,這才躬身告退。
御書房內就只剩下了皇帝一人,暗黃的燭光打在皇帝陰沉似墨的臉上,久久之後,他將手中的棋子落到了棋盤上,斬斷了黑子的退路。
宮門口候着的紅玉一見顧懷瑜出來便迎了上來,覷見她身上披了件華貴的披風,行走間盪出的裙擺沾着一片暗紅,忙問道:「小姐,您沒事吧?」
顧懷瑜笑了笑:「沒事,不慎打翻了湯水而已。」
紅玉聞言鬆了一口氣,她在宮門口等了半日也不見顧懷瑜出來,心裏本就擔憂的不得了,方才見她素白的裙面一片鮮紅,還以為是血。
「奴婢扶您上馬車,這天太冷了,小姐您手都冰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撩開帘子,虛虛只露了一條縫,又猛地闔上,對着車夫道:「方才上車之時有些晃蕩,你檢查一下車轅處是否有異。」
待將車夫支走後,紅玉復又撩起帘子,這才退回到車頭架子上坐着,面色古怪地四下亂看,人是什麼時候來的,她怎麼不知道?
車內點着一盞燈,盈盈燭光將車內的每一個縫隙都照出溫暖的顏色,宋時瑾坐在角落處,等了顧懷瑜許久。
許是見到了他,自己便有些矯情起來,方才還不覺得冷,這會子只覺得裙擺上的大片水漬變成了冰塊,貼着她腿上的皮膚,涼得透骨,無意識打了個寒噤。
宋時瑾眸光微閃,眉頭幾不可見蹙了一道痕迹,飛快向她伸手:「過來。」聲音很低,被帘子全然遮擋。
顧懷瑜忽爾揚起一個笑,將手放在了他的掌心,緊接着一股大力襲來,人已經跌落宋時瑾懷中,他身上很溫暖,擠走了陰雨連綿下的寒涼。
「等很久了嗎?」
「方才來一會。」宋時瑾低下頭湊近她的耳邊道。
「放我下來。」顧懷瑜撐着他的心口,臉上莫名有些發熱,墊着腳尖想要從他身上下來,腰間一緊卻被宋時瑾攬得更近,變得動彈不得。
「手怎麼這樣冰?」一邊說著,他攬着顧懷瑜腰肢的手就滑到了背後,另一隻手卻緩緩向裙擺處探去。
顧懷瑜整個人僵成了蝦米,臉上似乎有火在燒,一丁點都感覺不到冷了,連發出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你……做什麼?」
宋時瑾垂眸看她,笑得很是開懷,而後緩緩低頭,顧懷瑜有些緊張,拉着他衣襟的手扭成了麻花,然後忽然感覺額間被輕輕彈了一下,耳邊傳來低語:「怕你染上風寒,我替你烤烤,別怕。」
汩汩熱流自背後膝蓋湧入四肢百骸,顧懷瑜瞪大了眼睛,這種感覺很奇妙,不同於上次師傅逼蠱時那般難受,只覺渾身關竅都被熱氣包裹,舒服的讓人喟嘆。
車夫檢查完車轅:「沒發現異常啊?」
紅玉清了清嗓子:「那便好,啟程吧。」
馬蹄聲漸響,車向著榮昌王府駛去,過了半晌,宋時瑾才將顧懷瑜放到旁邊的長凳上坐着。
「對了,方才在宮內,德妃不知道往我身上放了什麼,我猜測她是想要控制我的意識,但不知為何,那東西入體之後,就感覺不到異常了。」
宋時瑾盯着她看了好一會,神色凝重到極致:「可還有不舒服?」
「沒有。」顧懷瑜搖頭:「甚至還感覺很舒服。」
「待會我請師傅給你瞧瞧,德妃此人心思歹毒,也不知還有什麼後手。」
顧懷瑜點頭,深以為然,但她心裏隱約感覺,德妃或許弄巧成拙了,那東西對自己或許還有好處,想到德妃方才的樣子,她問:「我在手鐲上摸了蜂蜜水,可那勁道不足以將她弄成那般可怖的模樣,是不是你做了什麼?」
宋時瑾挑眉:「你忘了,苗仙兒在我手裏。」
話音將落,整個馬車忽然晃了一下,那感覺就像是碾在了心跳之上。
「怎麼回事?」顧懷瑜問道。
紅玉的聲音隔着帘子傳來:「好像是碾着了什麼東西。」
車夫回頭看了一眼,接口道:「官道上最是平整,也沒有凸起的石頭,不知道怎麼了。」
顧懷瑜腦中似有什麼一閃而逝,怎麼都想不起來。
旁邊的宋時瑾卻是臉色突變,「我先走一步,你身邊我加派了護衛守着,徑直回府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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