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子非魚
這已經不是墨賢夜和柳易第一次合作了,從江城開始,他們並肩作戰的次數還蠻多的,但這一次卻是最特殊的。
這一次,墨賢夜作為城隍殿殿主,佔了城隍爺的位置,而這天底下的龍脈的根,最終都是匯聚去城隍殿的,可以說,他們已經成了一根線上的螞蚱。
柳如鳳走上前來,衝著墨賢夜說道:“阿夜,你要特別小心,這次,你很危險。”
“危險?”我當即就覺得柳如鳳話裏有話。
我知道天庭封賞墨賢夜的目的,對於墨賢夜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但柳如鳳這麼一說,我總感覺情況比我想像的還要糟糕呢?
柳如鳳點點頭,說道:“城隍殿受襲,人間蒙難,天庭有太多的人選可以被派遣過來處理這件事情,坐上城隍爺的位置,為什麼偏偏是阿夜?”
“要資歷,他沒資歷,要能力,他的能力在天庭來說,絕算不得高,天庭選擇他,應該是無奈之舉。”
“無奈之舉?”我和墨賢夜都愣住了,真的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天庭也會有這麼無奈,委曲求全的時候?
“據我可靠的消息,本來新任城隍殿殿主的人選已經選好了,但因為你在城隍殿的時候,將自己身體裏面的仙力全部注入到城隍爺像中,城隍爺的靈力之中融合了你的仙力,跟你已經分不開了。”柳易說道。
柳如鳳接話道:“所以,阿夜,你接任城隍殿殿主這個職位,也就意味着,生生世世,只能做城隍爺了,不會再有任何往上升的機會,除非你自動放棄那些仙力,但你很可能被反噬致死。”
“另一方面,本來要上任的那一位,莫名被你頂替了位置,還不知道怎麼恨你呢,我聽說對方來頭不小,你得以防萬一。”
以防地方伸黑手。
墨賢夜笑道:“城隍爺這個職位挺對我胃口的,至於我能不能坐得穩,那就看我的本事,至於什麼往高處爬?我真不稀罕。”
墨賢夜的志向,並不在天庭謀個一官半職,如今能做城隍爺,管人間事,是真的深得他心的。
再者,在天庭任職,不方便,做了城隍爺,隨時都可以在人間轉,受萬民供養,多好。
“對方是什麼來頭?”我問。
柳如鳳看了一眼柳易,欲言又止。
柳易猶豫了一下,說道:“幾大龍脈最終全都匯聚到城隍殿,所以城隍爺這個位置,對於龍族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上一任城隍爺據說就是被……”
“有人想要一手遮天?”我心驚道。
柳易點頭:“這次本來要上任的,是秦嶺龍脈的近親,本身在天庭已經做了很多年了,位置很高,這次是他主動申請下方城隍殿的,為此做了不少犧牲,放棄了原來的位置,卻半路上被你截了胡,你說恨不恨?”
恨,必定是恨的。
現在墨賢夜接任城隍殿殿主,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那人既然原本高高在上,就不會正面硬杠墨賢夜,他會借秦嶺龍脈的手。
這樣一來,幾大龍脈之間首先就會出內亂,墨賢夜管理起來難,而柳易剛剛飛升成龍,掌管長白山龍脈,是勢力最弱的一個。
稚嫩的新人,很容易被踩下去。
所以,如果對方只要野心夠大,這一次必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能一下子統領兩道龍脈,霸佔整個人間的重大運勢,何樂而不為呢?
柳如鳳幾次欲言又止,恐怕也就是怕的這一點。
本來,我們狐族和蛇族在長白山,兩家就是交好狀態,如今更是要緊密的抱在一起,對抗更大的危機了。
今天,墨賢夜和柳易一同受封,我們大傢伙還挺高興的,可是到了這個時候,誰也高興不起來了。
“我們這次只能做最壞的打算。”柳如鳳說道,“因為你一旦真正上任城隍殿殿主這個職位,那麼,便是生生世世的事情,除非你死,否則,別人再沒有機會。”
“你直接掐滅了他們長久以來努力,即將看到希望的火苗,並且幾乎沒有再重燃的可能,你說,他們會不會氣急敗壞?”
“我知道你們最大的顧慮是什麼。”到現在,好像最淡定的,一直就是墨賢夜,他說道,“這個世界有一種人,性子耿直,一條筋走到底,非黑即白,既然正常手段無法將所有龍脈霸佔到手,那就用別的辦法,他們不管是邪是惡,只要能達到他們的目的,便要一抹黑走到底。”
我詫異道:“你們難道是怕那邊會和魔君合作?”
“我們是怕魔君會找上對方。”柳易說道。
“他有這麼大的膽子?”我不敢相信道,“如果他們跟魔君合作的話,豈不是要公然跟天庭作對了?”
“龍族很複雜,真正的惡龍你以為它怕天庭那些老兒?”墨賢夜不屑道,“別想那麼多了,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其實反過來想想,天庭說不定這次就是站在我這邊的。”
站在墨賢夜這邊?
墨賢夜的意思是,天庭本來就不想讓那人接任城隍殿殿主的位置,苦於秦嶺龍脈那邊的壓力,不得不鬆口,正好墨賢夜在城隍殿的所作所為,給了天庭借口,所以,順勢而為?
這樣想來,好像真的是有一點道理的,否則,你說墨賢夜這麼一個戴罪之身,天庭恐怕寧願毀了他,也不會封賞他的吧?
做擋箭牌固然不好,但是如果能把這個擋箭牌做好,誰又能肯定的說,就沒有翻盤的機會?
魔君被冥王和柳易追着打,就是我們在城隍殿的時候,忽然偃旗息鼓的,至今沒有下落,會不會當時,有人為他做了接應?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一步該往哪裏走,我們根本沒個頭緒,除了順勢而為,我們沒有別的辦法。
“都別愁眉苦臉了,這個城隍殿殿主,我是坐定了,你們在長白山警醒着點,放着魔君捲土重來,我得立刻去城隍殿述職了。”墨賢夜說道。
我趕緊抓住他的膀子說道:“城隍爺像都碎了,你現在去那兒幹嘛?”
“像碎了,但城隍爺的地位,在人們的心中沒碎,但如果我長時間不能穩住人間穩定的局面,那才是真的萬劫不復。”墨賢夜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道,“好好留在長白山,等我的好消息。”
我抓他抓的更緊了:“你想把我丟下嗎?你去哪,我去哪。”
墨賢夜眉頭皺了皺:“不要任性。”
“一起去吧。”柳易說道,“我也一道過去。”
鳳儀立刻叫道:“我也去,我也要去。”
“你留在家裏!”
我們幾個幾乎異口同聲否決了鳳儀,鳳儀立刻就委屈了:“為什麼?你們都能去,為什麼我就不能去?”
“是為你好。”我說道,“鳳儀……”
我的話還沒說完,她一跺腳,身後一對五彩斑斕的翅膀立刻伸展開來,撲棱了兩下便飛走了。
柳易聳聳肩道:“人家有翅膀,比咱們牛,走吧,多個人多份力量。”
……
但讓我們沒想到的是,重回城隍殿,等待我們的不是冷冷清清,破敗不堪,城隍殿的殿門口,守着兩隊陰差,畢恭畢敬的站着。
進入城隍殿殿門,裏面便站着兩排穿着黑色斗篷的殺手,男戴耳釘,女戴唇珠,一看就知道是玄機閣的殺手。
我們剛進去,九姑便迎了上來,笑道:“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成為阿夜的部下。”
我已經很多天沒有見到九姑了,上次離開的時候,她的精神狀態很不好,並且嘴唇上面受傷了,戴着面紗。
如今,面紗已經沒有了,嘴唇上面,也沒了唇珠,只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疤痕。
墨賢夜頓了頓,還是問道:“冥王將你們給我了?”
玄機閣閣主去世的時候,我和墨賢夜都在場,他說的很清楚,玄機閣的人,全部留給了冥王,這些殺手,對於冥王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幫手,關鍵時刻是能用來保命的。
他將這些殺手送給墨賢夜,明擺着是向墨賢夜伸出了橄欖枝,我趕緊捏了捏墨賢夜的手,用眼神催促他趕緊接受。
城隍殿本來就跟冥界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墨賢夜在冥王那裏說得上話,以後在這個位置上可就順風順水了。
再者,冥王肯定也是想儘快將魔君揪出來的,與墨賢夜合作,對抗魔君便又有了一定的把握。
九姑疑惑道:“阿夜,你怎麼了?”
“小姨,如今你已經看清了他的真面目,還要這麼牽扯不清下去嗎?”墨賢夜反問道,“我以為,你如今應該是留在長白山,和爺爺他們在一起的。”
墨賢夜從來都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他曾經就勸誡過九姑,說她跟冥王不會有結果,該斷的還是儘快斷了比較好。
可現在,九姑已經沒有了唇珠,卻以玄機閣殺手的身份自居,這是越陷越深了的節奏啊。
九姑先是一愣,繼而笑道:“阿夜,無論我是以什麼身份在你手下做事,只要我們是一起朝着共同的方向奮鬥的,便足以,其他的,不需要糾結那麼多,分的那麼清楚,不是嗎?”
“墨賢夜,九姑的路,九姑自己能想清楚了,走她最想要的那一條,咱們不能強硬的替她做主。”我提醒墨賢夜道。
有些事情,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或許難以接受,可,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這天底下,多的是飛蛾撲火的人,愛情使人瘋狂,甚至魔怔,但在這個過程中,當事人的快樂,是別人無法體會得到的。
人這一生,向死而生,結局都是一個死,活得,是過程。
只要過程是自己想要的,我覺得,就是值得的。
或許,以前我也會跟墨賢夜一樣,想要好好的勸勸九姑,但現在,我卻沒有這種想法了。
特別是,當我之前已經知道了冥王對九姑的一片愛心之後,我覺得,只要相愛,即使沒有名分,兩顆心是緊緊的靠在一起的,那也是一種幸福。
而九姑現在,顯然是想要這種幸福的。
墨賢夜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轉眼看向那些殺手,說道:“我這個城隍殿殿主,半路出家,臨時受命,很可能位子還沒坐穩,就被人扯下台了,你們跟着我,或許會很沒前途,我給你們選擇的機會,想跟我,便要做好隨時去送死的心理準備,不想無辜送死的,我可以放你們回去。”
“我送出去的東西,竟然還有人想退回?”外面,冥王的聲音忽然響起,調侃道,“我這份賀禮,你看不上眼?”
墨賢夜不急不慢的回頭,道:“這賀禮未免太貴重,我何德何能?”
“你我註定是撕扯不開的,又何必分的那麼清楚?”冥王的眼神,從九姑的身上掃過,然後緩緩的落在了鳳儀的身上。
我當時心裏便咯噔一聲,下意識的上前一步,握住了鳳儀的手。
鳳儀的血脈之中,流着鳳凰精靈的基因,她至少得有三分之一是屬於精靈一族的,冥王難道是想讓鳳儀去冥界?
我希望他不是這個意思。
鳳儀和柳易的陰婚名帖是他親自下的,如果他另有所圖,應該不會那麼容易鬆口吧?
冥王踱着步,率先朝着主殿走去。
主殿,城隍爺的像碎了一地,地面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洞,洞底下,黑黢黢的,看不清裏面有什麼。
冥王就站在那洞口,出神的往下看,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麼。
我們也在看,卻什麼也看不到。
“那日,魔君在長白山被我圍追堵截,最後經由長白山龍脈,朝着城隍殿反噬過來,你們在這頭一次次的將他壓回去,再加上柳易半路堵截,他本應該已經是囊中之物,忽然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等我回到冥界,那邊的魔界大軍也已經撤退。”
“這件事情對於我來說,如鯁在喉,我不確定他躲在了什麼地方,我翻遍了整個人間和冥界,都沒找到。”
冥王說著,看向墨賢夜道:“找不到,必定是有人幫着他藏起來了,我想,這兩天你們或許也想到了什麼,怎麼把他揪出來,你們應該會有方案了吧?”
“我們沒有任何方案,也不會主動去揪他出來。”墨賢夜直接表態,“但如果你出手了,我們倒是願意鼎力相幫。”
冥王擺擺手,道:“我們誰也不用先出手,就等着,我們不去找他,他也會來找我們的,並且,我相信,他第一個來找的,可能就是你。”
“那就拭目以待吧。”墨賢夜說道。
冥王轉而又看向我,說道:“這次你在冥界,翻的浪花還真不小,有人讓我送你這個,關鍵時刻,可能會派上用場。”
他說著,手向我伸過來,手心裏面,已然多了一個透明的小瓶子。
我接過來一看,那小瓶子並不大,只有大拇指大小,扣在一條紅繩上,可以掛在脖子上。
小瓶子裏有一汪透明色的液體,液體裏面,一根黑色的刺懸浮在當中,晃動小瓶子,那根刺卻始終處於小瓶子的正中央,一動不動。
我認得那根刺,那是花妖的藤蔓上面帶着的東西,我不明白,花妖為什麼會給我這玩意兒,但我卻知道,這刺是帶着毒的。
我將小瓶子握在手中,說道:“替我謝謝花妖。”
冥王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轉身便離開了,留下了一頭霧水的我們。
他一走,鳳儀連忙湊過來,伸出小手衝著我道:“母親,給我看看,是什麼好寶貝啊?”
我將小瓶子給她,她拿在手裏慢慢的把玩着,我看着她,心裏隱隱的有些擔憂。
然後忍不住就問出口:“鳳儀,如果讓你選,你是願意留在狐族呢,還是先要去精靈一族?”
“為什麼要選?”鳳儀將瓶子還給我,一臉的不解,“難道我不應該一直跟在柳易哥哥身邊嗎?”
好吧,這孩子腦子裏除了柳易,怕是啥都不剩下了。
冥王走後,我們就一直待在城隍殿裏,討論着該如何重修城隍殿,首先將人間的怨念之氣消除掉,之後再處理別的事情。
“想要除掉人間的怨念之氣,至關重要的一點,就是城隍爺重新接受人間供奉,以功德壓制怨念之氣,才能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九姑說道。
柳易搖頭:“城隍爺像不是我們想樹就能樹的,這是天庭該做的事情。”
天庭顯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迅速的重樹城隍爺像的。
“其實還有另一個辦法。”九姑說道,“只要找到一個功德深重的東西替代城隍爺像暫時鎮守在城隍殿,人間的局勢便能扭轉。”
“功德深重?”我們不解道。
九姑解釋道:“換句話說,就是一樣對陰煞邪惡勢力有很大震懾力的東西,把它請進來,便可。”
我一下子反應了過來,當即便說道:“九姑,你意思是請鎮妖塔嗎?”
“鎮妖塔?”柳易不可思議道,“那東西可是冥界鎮守之寶,怎麼可能隨便讓我們拿來用?”
“關鍵不是這個。”我說道,“如果鎮妖塔就在冥王的手中,那麼,現在這種局勢,他一定會拿出來用的,可是他連玄機閣的殺手都送給墨賢夜了,卻隻字未提鎮妖塔,那就說明,鎮妖塔現在並不在他的手中。”
九姑點頭:“對,白璃猜測的沒錯,鎮妖塔並不在冥王的手中,當初,魔君就是被鎮妖塔的法力鎮壓住,困在長白山那麼多年,如今魔君已經衝破封印,跑了出來,而鎮妖塔卻滯留在了長白山。”
“鎮妖塔還在長白山?”我驚訝道,“冥王為什麼不把它取走?”
“難。”九姑說道,“鎮妖塔被壓在長白山下,已經多少萬年了,這麼些年,地殼運動時時刻刻都在進行,長白山龍脈也斷了,暫時還沒重新連接起來,而據我所知,好像鎮妖塔正好就壓在了龍脈下方。”
“動鎮妖塔,就會損傷龍脈,是這個意思吧?”我問。
九姑點頭:“對,就是這個意思,而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就是重新連接龍脈,讓龍脈重新活過來,同時,龍頭稍微向右側移一丁點,問題便可以化解了。”
我們所有人都看向了柳易,這件事情,只有柳易能去做,並且,還是迫在眉睫。
鳳儀一下子擋在了柳易的面前,說道:“你們別這麼為難柳易,他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呢,貿然出手,說不定偷雞不成蝕把米。”
“我沒問題。”柳易推開了鳳儀,說道,“修復龍脈這件事情,早已經提上日程,我如今已經受到了冊封,成為長白山龍脈的守護者,便有義務儘快將龍脈修復好。”
“別急。”墨賢夜開口道,“咱們不能急,這是連鎖效應,一步不成,步步皆錯,必須有萬全的把握才行。”
“我能行的。”柳易堅持道,“修復龍脈,只需要用我的龍氣去浸潤龍骨,讓傷口慢慢癒合就行了,給我三天時間,三天足以。”
“不,三天時間太長了。”墨賢夜說道,“柳易,你忘了之前我們說過的,現在有人恨不得立刻找到機會弄死你我,這三天,是你的龍氣消耗最大,也是最脆弱,最容易被反噬的時候,更何況你身上還帶着傷?”
“對啊,如果魔君聯合秦嶺龍王突然對你發難的話,咱們可就栽了。”我也反應了過來。
鳳儀連連點頭:“是啊是啊,不能冒險,柳易哥哥,你不能衝動,聽我父母的,准沒錯。”
柳易一咬牙道:“難道要等嗎?還要等到什麼時候?說真的,我現在最怕的就是這個‘等’字,這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你才不是廢物呢,柳易哥哥最厲害了。”鳳儀趕緊安慰柳易道。
墨賢夜說道:“要不,我先去探探路?”
“你怎麼探路?”我下意識的拉住了他,生怕他跑掉一般,“柳易現在不能亂,你也一樣,咱們得從長計議。”
可是我話音剛落,鳳儀便驚叫一聲,我們同時朝着她看去,她卻指着正殿地面上那個洞喊道:“下去了,柳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