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二章[06.19]

V第五十二章[06.19]

徐靜書不明白她為什麼不但不揭穿自己的過失,甚至還在阻止自己「自首」。

江大人特意將自己單獨留下,不就是因為察覺了她在其中的私心偏向么?

她茫然惶惑地對上江盈的目光。

「想不通?覺得我有心偏袒你?沒有這種事的。我閱記檔、聽旁證,還原你當時所有行跡,並無過失。既行跡無過失,我自不會依據你當時的想法去判定你對錯。我只能看你做了什麼,」江盈頗有深意地笑彎了眉眼,「不管照律法還是典章、規制,我們身為御史台官員,判斷一個人的對錯都只能論其行跡,而不能誅心。靜書,論心世間無完人。」

姜萬里在秦驚蟄面前講那些話,確實是出於非常齷蹉下作的私心,但

他沒有真正說出他的齷蹉私心,也沒有率先對秦驚蟄做出違律的攻擊之舉,身為當值的御史台官員,就只能根據他說出的話做出的事去判斷他是對是錯。

這是御史中丞江盈為徐靜書上的第一堂課,也是對她無聲的斧正。

人非草木,很難做到時時處處鐵面無私,於是非對錯上難免會有自己的觀點,有時甚至摻雜了好惡偏向。

在御史台這樣的法司府衙任職,於這類人之常情的事上分寸極難拿捏,對御史們來說,任何基於自己內心的觀點及偏向,都有可能導致行差踏錯。

說得更嚴重些,這種剋制不住自己情感因素的偏向,正是前朝御史淪為黨爭利器的最初成因。

三法司的官員,在當值時是不該秉持個人情緒去判斷正誤的。只有在未着官袍時,他們才有資格像普通人一樣遵從自己的內心。

但江盈體諒了年輕新官尚未褪盡的稚嫩與意氣,在她初次犯錯時只是溫柔斧正,並未嚴厲懲處,甚至沒有將事情挑明。

這是成熟的先行者給予後輩的寬厚愛護,也是一個合格上官對青澀下屬的包容與指引。

受益良多的徐靜書站起身來,仔細撫平官袍上的褶皺后,恭敬向她執了深深謝禮。

「殿前糾察御史徐靜書,多謝中丞大人指教。」

翌日徐靜書休沐。

她本想睡懶覺,可才到寅時就醒了,翻來覆去睡不着,最終還是默默起身梳洗。

念荷也起得早,見狀便要去替她正準備早飯。她有些低落地拒絕了,叫念荷不用管,自己便像個遊魂似地在宅子各處飄來盪去。

等她飄到累了,天光也已大亮。

念荷匆匆找進來,告知她儲君府上來了馬車接她,嚇得她雙腿一軟,險些站不住。

「儲君、儲君找我做什麼?」

念荷茫然搖頭,將儲君的帖子遞給她:「帖子上也沒說是因為何事,就說擺了酒席請表小姐過府一晤。」

徐靜書顫顫接過,忽地一拍腦門,面色慘白,「糟糕!我光記着從前那甘陵郡王是皇后陛下所出,竟忘了……」

儲君也是皇后陛下所出啊!

這意思就是說,那個姜萬里,他也是儲君的母家親族!

「難道儲君特地做了這個局引我入瓮,是想要幫着他,」瑟瑟發抖的徐靜書艱難咽了咽口水,「打我一頓?!」

不管怎麼說,既帖子都來了,馬車也在門外等着,硬着頭皮也得去,推脫不得。

徐靜書本想找趙蕎商量一下,念荷卻告知她趙蕎天沒亮就出門了。

這可真是個叫人絕望的消息。

換了身較為鄭重的衣衫后,徐靜書在雙鸝的隨侍下,緊張兮兮地僵着臉上了在門外等候多時的馬車。

忐忑着到了儲君府,雙鸝不便再跟,被人領取偏院歇腳,這讓徐靜書更緊張了。

侍女領着她進了西側殿:「徐御史請稍待片刻。」

侍女執禮後進了殿中,似是通稟去了。

她站立近前這一隅有幾株桃花開得正盛,灼灼的好顏色多少安撫了她些。

突然有晨風掠過,落英紛紛揚揚,隔空拋起一片花瓣在她睫毛尖上輕輕打了個旋兒。

待那片花瓣晃晃悠悠墜地,她揉了揉發癢的眼睛,隨即就驚見趙澈長身立在不遠處,隔着漫天飛花對她溫柔噙笑。

他今日非常罕見地穿了一襲淡緋浣花錦,眉梢眼角掛着繾綣淺笑。

在徐靜書的記憶里,他似乎從未穿過這顏色的衣袍。這顏色使他看起來有種極不真實的美好。陽光穿透繁花灼灼的枝葉,在他周身氤氳出金粉金沙為飾般的光暈。

驀地,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酥麻感飛快躥過徐靜書的心房。

她打了個激靈,將眼睛眨了又眨——

救命,這一大清早的,桃花精化出人形了!

就在徐靜書發懵時,那「桃花精趙澈」舉步行來,以指尖在她額角輕觸一記。

「真這麼好看?」

慵懶淺清的笑音似今日春陽晴光,暖暖的,軟軟的,叫人忍不住就想趨近。

「你怎麼會在這裏?」徐靜書抬手按住額角,唇畔有笑,小小朝他迎了半步,「又做什麼穿這樣顏色的衣衫?」

今日他忽然穿了以往從未穿過的淡緋色衣袍,讓徐靜書眼前乍然一亮,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已有許久沒有特別留心趙澈的外貌了。

越過冬天又經了春日,他在去年出外遊歷時被曬到稍深些的膚色漸漸又白回以往,似乎回到徐靜書初見他那年時的模樣。

但與徐靜書記憶中那個十五歲的少年趙澈又有不同。

眼前這是行過千山萬水、看過浮生百態的趙澈,打骨子裏透出一股從容寫意,再不必像當初那般急於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不必再刻意端着冷淡沉穩的模樣,虛張聲勢般去向人彰顯自己足夠可靠、足夠出色。

行止由心的自如舒張,是真正強大的模樣了。

暖陽晴光跌進小姑娘魔怔般的笑眼中,碎碎金暉似被揉碎在那對水汪汪的眸底,映出無數個趙澈。

趙澈頰畔微燙,握拳虛虛抵唇,乾咳一聲:「茶盞打翻弄濕了衣擺,就借了駙馬的衣衫。」

「你大清早就手抖?」徐靜書覷了他一眼,又將雙眸彎成亮晶晶的糖餅烙。

「是駙馬打翻的,我無辜受災而已,」趙澈抬掌遮了她的視線,火速撇開頭,喉間滾了滾,小聲道,「別那麼笑。」

「啊?為什麼?」

趙澈扭頭望着側邊的桃花樹,答非所問:「這些日子太忙,我已經很久沒有‘勉強’吃過甜食了。」

「所以?」徐靜書茫然到想撓頭。叫她「別那麼笑」,和他「很久沒有‘勉強’吃過甜食」有什麼關聯。

是拐彎抹角想叫她給現做么?可這裏是儲君府,大概不太方便吧……哦,儲君府!

徐靜書猛地回魂,整個人又重新緊繃起來:「表哥,儲君今日叫我來,是為著什麼事?」

既他也在這裏,想來是知道儲君為何突然下帖子召見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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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妻甜夫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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