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佛說姻緣
空氣凝固一樣,蕭雲慕被盛景年放下來。
也不知是哪兒飛來一隻烏鴉,竟然叫了兩聲撲棱着翅膀又飛進了樹林裏。
膝蓋一軟,下意識的伸手,感覺到隔着那一層不算厚的衣服下面精壯的肌肉,蕭雲慕臉上似火燒一樣,指尖彷彿被燙着,立即縮回手。
“剛才她想從這裏跳下去。”
“什麼?”顧明燁覺得盛景年把自己當傻子。
說什麼鬼話,誰會信?
盛景年挑眉一笑,“和你說笑,剛才從這裏爬過去一隻老鼠,有貓那麼大,嚇着她了。”
這個理由勉勉強強可以,但為什麼被嚇着了,要被你抱着?
顧明燁看一眼低着頭的蕭雲慕,見她耳根發紅,一副抬不起頭的樣子,自認為還是比較有風度的道:“原是這樣,姑娘家比較膽小是正常的,要是沒事,我們先上去吧。”
“……恩。”蕭雲慕聲音如蚊一樣應了聲,感覺到身邊盛景年離開的動靜才鬆了口氣。
瞎話張口就來,信口胡謅的本事可比其餘的本事強多了。
蕭雲慕想着,撇撇嘴,狠狠剜了一眼盛景年的背影。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和蕭雲頌、蕭雲霜結伴。
拖着沉重的步伐,蕭雲慕回頭看了一眼觀景台的欄杆,一步三回頭,在心裏衡量從這裏跳下去殘了和繼續忍受盛景年的戲謔兩者間誰更難受。
算了,這地方跳下去多半死不了,只能毀容加上殘疾,不划算不划算。
和盛景年斗,那至少還有轉機不是。
可這退婚的事,怎麼盛景年就是不同意。
難道這不是盛景年最想的嗎?
如今的魏國公府哪裏還需要鎮西將軍府的勢力,也不必拉攏,更別提往後了,盛景年自個就是個威震四方的猛將,比地獄來的閻王還可怕。
百戰百勝,立下不敗戰績的人,蕭雲慕實在是想不出,盛景年需要拉攏鎮西將軍府的理由。
“走不動道?”
“……春月,過來扶我一下,你家姑娘我腿腳不便,怕給大家掃興。”蕭雲慕瞪一眼盛景年,眼睛不眨一下盯着他喊了聲春月。
邊上瑟瑟發抖的春月在目睹了剛才那一幕後,根本不敢靠近盛景年。
難怪她家姑娘要退婚,這小公爺也太凶了!
怎麼能威脅人,還拿性命來威脅。
人家都說買賣不成仁義在,怎麼這婚約還在就要拿人命要挾,真是……太可惡了!
心裏憤憤不滿,走到蕭雲慕面前,伸手扶着蕭雲慕,“姑娘,你小心,你昨兒才落了水、受了涼,崴了腳還險些被罰跪祠堂,若是、若是夫人還在,哪裏會受這些委屈,連老太公都護你不得,我看改日你就要被那些歹人給推到水裏再淹一回!”
正琢磨盛景年心思的蕭雲慕頓時愣住,見春月紅了眼眶,一時不明白她這個榆木腦袋的丫鬟怎麼開了竅。
不過小丫頭怎麼這麼好笑,說的全都是孩子氣的氣話。
“我可不想再淹一回了,這種事,只一回就終身難忘了,你可盼我點好。”蕭雲慕說完低聲道:“小公爺還在這,你可別賭氣,當心待會兒他也把你從這兒扔下去。”
“……不、不會吧!”
“剛才我可是險些都被扔下去了,這有什麼不可能的。”
這句話可嚇得春月不敢再胡亂說話,只扶着蕭雲慕,根本不敢看盛景年。
盛景年是習武之人,習武之人有個特別,那就是耳聰目明,所以——
轉着手裏的扇子,挑眉笑了笑。
這對主僕倒是真有意思。
“我看你是嚇唬人家姑娘嚇唬出興趣來了,怎麼你這人的喜好這麼另類?喜歡看人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被你惹哭了才好。”
“紅着眼睛的樣子,像只兔子。”
顧明燁一臉嫌棄,上下打量着盛景年,“那你怎麼不在家裏養一窩的兔子,那不是天天都能瞧見了。”
聞言盛景年搖了搖頭,拿手裏的扇子在手心輕輕敲着。
所以說顧明燁不懂得這其中的樂趣,難怪到了這年紀還未娶親。
“養一窩只會吃草的兔子有什麼意思,得養一隻會和你說話拌嘴,還會耍小心思又聰明,被逗急了會咬人,等你凶兩句又委屈巴巴看着你的兔子才有意思。”
“……你說的是蕭九姑娘?”
“有嗎?”
呸!
盛景年這隻狐狸,真是藏着一顆齷|齪的心思。
人一小姑娘,才剛經歷了性命之憂,又從小沒有娘,遇上盛景年真是倒了大霉。
盛景年就是一直吃人還不吐骨頭的狐狸!
“別在心裏罵我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又沒怎麼樣,只是見她剛才被嚇着了——”
“你這話拿去哄三歲孩子,三歲孩子都不信。”顧明燁直接打斷盛景年的話,“不過,這蕭九姑娘和她那兩個姐姐是一點不一樣,連太子妃都不像。”
京城裏,王公大臣府上的公子多少和宗室的人有往來,更別提家世顯赫,和皇室沾親帶故的貴族。
從前顧明燁和太子也是交好,自然是知道蕭雲雅的。
蕭雲雅可不是個一般的美人,還是才華橫溢,不輸男子心胸氣概的奇女子,而且這樣的人竟然是生在武將之家,母親還並非正室。
宋氏的確也是出身不錯,可是與她相處過的都知道,斷然是教養不出蕭雲雅這樣心胸、才學的人來。
不過也因此更羨慕宋氏,竟然能憑一個女兒扶正,也不止是扶正,在京城的官家夫人里那也是從不輸人一頭,向來是排場不小。
“太子妃?”
“蕭雲雅那人,沾不得,也就只有太子是個實心眼的,讓她收服得妥妥帖帖。”
“太子未必不知道,不過是喜歡她罷了。”
顧明燁聞言一怔,隨即笑道:“這也倒是,我們從前在一處玩時,太子哪次不是精明着,也就只有你能和他有來有回,我們遇上都得認輸。”
“難得聽你誇我一回,看來往後還得從這上面入手才能聽你誇我一句。”
離得不遠不近,跟在兩人後面的蕭雲慕聽着兩人的話,恨不得把兩個人一巴掌拍回娘胎去。
男人八卦起來比女人還嘴碎。
蕭雲雅再厲害,那日後也只能屈居後宮,又不能在前朝為官,有什麼用?只能浪費了一身的才華,和女人爭寵鬥氣,也許還要磨掉了自己的一身靈氣去應和。
想想便覺可惜,蕭雲雅這樣的人物,生作男兒,一定能有一番作為。
不過——
蕭雲慕還是覺得自己最可憐,連蕭雲雅也比不上,好歹人家還是個東宮之主,自己只能做個下堂棄婦。
還是個名譽掃地、臭名遠揚的下堂妒婦。
“姑娘,你在嘀咕什麼?”
“你說祖父能進宮見着太后嗎?”蕭雲慕低聲問,“我能跟着去嗎?”
春月一下變得機靈,“說不定求一求老太公可以。”
蕭老太公對她寵溺,要是撒撒嬌,央求一下說不定真的可以。
只是,蕭老太公真的能讓太後退婚嗎?之前請旨求婚是他,再求退婚的也是他,未免是太過兒戲了。
“小九,你再不來,這香都不等你來了。”
乍一聽到蕭雲頌的聲音,蕭雲慕一愣,抬起頭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臉側,“剛才讓一隻貓那麼大的老鼠嚇了一跳,有些恍神,六姐,七姐呢?”
“小七已經先進去求籤了。”
“那不等夫人和大嫂了嗎?”
蕭雲頌走上前拉着蕭雲慕的手,“等娘和大嫂來了,咱們再上一回香,到時候只管跟在娘身邊就好了,這會兒我們自己去求籤。”
說完拉着她就往大殿那邊走。
春月都開不及跟上,眼睜睜看着蕭雲慕被拉走,剛要出聲,感覺到旁邊一股冷意襲來,頓時住了嘴,縮了縮脖子躲到一邊。
盛景年看一眼春月,很快離開,看向顧明燁,“金台寺據聞很是靈驗,不如我們也去求一卦。”
“你想求什麼?”
“我這人,向來隨心,不信命,不過倒是想求一樣。”
“……你信自己還差不多。”顧明燁看着寺里的香客,有一些名門閨秀獨身前來的,也有母女出遊,自然也有夫妻結伴,或是姐妹同游,但——
但手裏拿着的姻緣牌可都是求姻緣的,所求之事掛到寺里的百年菩提樹上,可得償所願。
顧明燁走上前,“你不說我說了,我也想求一下姻緣,看看我這未來的夫人到底是什麼樣。”
“……你想求姻緣?”
“知諫院那群傢伙太無聊,每日變着法的給我說親。”
聞言盛景年失笑,“原來是被逼無奈。”
“說不定我比你還先成親,你可別高興得太早。”
“我有婚約了。”
“長公主那裏你說明白了?長公主可是心儀我家妹子,偏偏你們倆是無緣也無份。”顧明燁一腳邁進大殿,朝着師傅行了一禮,走到桌前,報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盛景年站在一邊,看見跪在蒲團上閉眼拜佛的蕭雲慕。
她會求什麼?
想退婚的人,不會求姻緣,那就只有——
平安。
“這位公子可要問卦?”
“……恩?”盛景年回過神,看着面前的人,“不問卦,不過——既然師傅主動問我,那我和他一樣問姻緣之事。”
師傅點了點頭,取了盛景年寫的生辰八字,在紙上不知道寫了什麼,隨後又翻了翻書冊,驚訝的抬頭看着盛景年,“姻緣雖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可也是水中月鏡里花。”
盛景年聽到前面兩個字時還在想,蕭雲慕不就是最好的解簽嗎?
再聽到後面那句話,眉頭一皺。
看來這金台寺也不如傳聞那麼厲害,一般而已。
佛祖在上,信女蕭雲慕只求所想之人平安順遂,願終身不嫁應驗誓言。
蕭雲慕剛一睜眼,就感覺到有人在瞪自己。
一臉疑惑看去,頓時覺得她真的是應該再對佛祖許個願。
她和盛景年的婚約能黃了嗎?
佛祖要是聽進她的話,她願意一輩子吃素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