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以真空、聚變和諸子的名義
讚美【真空】！我們純潔的母親，宇宙的締造者。
她不用任何物質，就撐起無垠的宇宙，堪做人類的溫床。
讚美【聚變】！原力的化身，是他賜予人類能量，還有那改造宇宙的權柄。
讚美【諸子】！因為他們的智慧，惡魔在那光芒中戰慄、退卻。
我們日夜祈禱，願【百家】與他們同在，直至人類抵達神的領域。
我們的故事即將開始，這些故事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連時間的刻度都磨滅了。
人類在不斷的進步，很多舊日的寓言，曾經飽含智慧。
然而在後人眼中，那些故事可能只是怪異的，有些故事甚至是可笑的。
我們記下這些上古時代的傳說，不敢自居能給後人帶來任何啟迪，但求博君一笑，足矣。
聖人常說：生活的智慧，就在於微笑着面對一切。
如果人類尚沒有進化到遺棄愉悅和微笑，那麼，就請帶着這樣的心情，和我們開始今夜的故事吧！
據說，在古代，有一個名叫無極的領主。
他麾下帶甲百萬，有十幾支強大的艦隊，統治着一個叫做銀河的星系。
無極有一兒一女，他退位之前就把銀河系一分為二，太陽和少陽兩條懸臂交由公子陽統治，太陰和少陰由陰公主治理。
兩位殿下非常賢明，他們的宮廷公平、公正、公開，百姓交口稱讚，頌為“三公”；
丞相和六道議院合議處理政務，也稱為“六院”；
合起來就是傳說中的“三公六院”。
多虧了這“三公六院”，銀河系裏的所有人民都生活的幸福、快樂，就這樣過去了兩個多世紀。
隨着時間的消逝，公子陽日夜想念姐姐，於是就派他的丞相前往陰公主的宮廷，請她前來相聚。
他給丞相下達了指令，又下令從庫存中提出豐厚的禮物。
包括最佳分離度的源質礦石，五十對【泛用型男體AI】和【泛用型女體AI】，還有十幾種規格的能量電池，裝滿了一整艘宋級星際貨運飛船。
臨行前，他親自到空港為丞相餞行，他把一段王室級加密信息發送給丞相的內嵌系統，那是由他自己的內嵌系統生成的，記載着大腦神經元對姐姐最純粹的感情。
“你要小心謹慎，快去快回。”殿下這樣吩咐。
“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禕、允之任也。”
丞相躬身拜別，他已經提前把職務分派給了忠誠能幹的其他大臣。
“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丞相說完，就登船啟航。
他率領的艦隊除了那艘宋級星際貨運飛船，還包括兩艘護衛艦和一艘警戒艇，規模足以應付一般的太空海盜。
不過丞相一向謹慎，他小心地避開了子午谷，只在那些通航記錄良好的殖民星球靠港。
這一路上，但凡是公主治下的殖民星球，都對丞相一行熱烈歡迎。
每到一處，當地的領主都要大擺筵席三天，與民同樂。
他們贈給丞相當地的特產，丞相也從殿下的禮物中挑出等值的貨品回禮。
當他離開的時候，港口上總是圍滿了送別的民眾，領主親自帶領守備艦隊送行，護送他到恆星系的外圍躍遷點。
距離陰公主的宮廷主城只有兩個躍遷點的時候，丞相派出那艘警戒艇前去通稟。
在星球的近地軌道接受識別之後，那名信使的穿梭機獲准直降公主殿下的宮殿露台。
他下機后朝向公主鞠躬，右手握於左胸行禮，遞交了丞相艦隊的入境申請。
得知消息，陰公主立刻傳令王廷的大臣和貴族們前去近地軌道空港迎接。
等丞相從無重力棧橋通道中飄出的時候，他眼前是鮮花和歡呼的海洋。
公主殿下和丞相乘同一艘穿梭機返回王廷，在宮殿裏丞相向公主殿下行外交禮，並從系統數據庫中轉交了那份唯一性的加密信息。
“我的弟弟。”
陰公主的內嵌系統解碼了那條加密信息，殿下對於公主的思念之情不需文字，直接體現在了公主的腦海。
她閉上眼睛，沉默了半晌。
“我很想立刻就出發，但是王族的禮儀不能被忘記。”
公主下令設宴，全星球民眾可以免費共飲。
她還下令買市三日，宮廷就在城下町設置起臨時市集，丞相帶來的寶物和貨品都被擺上貨架，民眾可以用自家商品來兌換。
三日之後，公子殿下的禮物已經全部售空，王廷換得的貨物大多是自家做的小手工，當地的特產，甚至還有詞人自寫的詩歌。
“這是最好回禮。”
聽到大臣稟報的時候，公主微笑頷首。
她又下令從王廷的庫存中提出很多豐厚的禮物，一起裝滿了那艘空空如也的明級貨船
“你的賢名從少陰到太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公主殿下對丞相說，
“現在，我把兩條懸臂都託付給你。”
她隨即點起護衛，在丞相來時艦隊序列中加入兩艘巡洋艦，擇吉日出發。
然而，公主殿下的艦隊只是剛剛駛離遠地軌道，她就發現忘帶了隨身寶劍。
那是她的父王賜予她的神器，劍名寒玉，劍柄和她的基因匹配，銀河之內只有她才能揮舞。
於是她搭乘穿梭機回宮去取，她剛剛走進寢宮，發現她的配偶正和一名AI少女正在床上忙碌。
她只覺得眼前發黑，那對男女根本沒注意到她，她不知所措，取過佩劍就匆匆的離開了。
“公主殿下，您還好嗎？”
侍女發現殿下臉色慘白，連忙詢問。
“我很好。星際航行，有些顛簸。”
陰公主坐在艦橋，下達指令，
“讓我們出發吧。”
公子陽聽聞到姐姐即將到來的消息，激動得整夜難眠。
在空港等待的時候，他焦急地來回踱步，王族儀態全然不顧了。
當姐姐的身影出現在無重力棧橋通道口的時候，他快步上前，和她緊緊擁抱在一起，兩人的眼眶都濕潤了。
在穿梭機上兩人獨處的時間裏，公子陽興奮地講個不停，完全沒注意到對面的姐姐面色慘淡，愁雲不展。
公主殿下一想到配偶的背叛，就感到萬分心痛，又無處言說。
她連斥責那男人的勇氣都沒有，那種偷偷離開的方式，倒像是她做了虧心事一樣。
她無法想像她的寢宮現在會是什麼樣子，是誰躺在她的榻上，又是誰在試穿她的衣裳。
這種嫉妒和悲傷好像一劑毒藥，日夜損傷着公主的健康。
她茶飯不思，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內。
公子陽為了讓她開心，舉辦了一個又一個的舞會、宴會，她只是強顏歡笑。
陰公主衣帶漸寬，她的弟弟看在眼裏，也是寢食難安。
終於有一天，當他們兩人獨處的時候，公子殿下忍不住問道：
“姐姐，你為何神傷，可是思念國家社稷？”
“不，我的弟弟。”
陰公主望向窗外，
“我確實痛苦萬分，只是這緣由卻無法說與人聽，就算是你也不行。”
“不如我們一起去銀核覲見父王，你有什麼心事都可以向他訴說。”公子殿下提議。
不過公主拒絕了，她在內心哀嘆自己沒有母親，否則，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有口難言。
所以公子陽只有自己啟航前往銀核，他選擇了龐大的艦隊，來去至少也要三四天的時間。
陰公主獨自乘穿梭機返回王廷露台，空曠的宮殿就好像她孤寂心靈的寫照。
正當她在皇家圖書館信手翻閱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那是她的弟媳，公子陽的夫人是一位端莊美麗的少女，平素不在公眾面前出現。
陰公主和她唯一一次見面還是在弟弟為她舉辦的歡迎酒會上，所有貴族都必須出席。
“我怎麼把她給忘記了？”
陰公主心頭的陰霾間終於浮現出一縷陽光。
她還記得那個少女臉上洋溢的純凈笑容，或許和她在一起聊天、喝下午茶會是一件樂事。
想到這裏，她疾步向那笑聲傳來的地方走去。
在走廊里她看到了她的弟媳，還有她的十二名女伴，少女的臉上正洋溢着歡笑，並沒有注意到遠處的陰公主。
“姐妹們，隨我來！”她的聲音婉轉輕靈，猶如仙音。
十三位少女嬉笑追逐，相伴走向觀星台，她們的身後還跟着等量的泛用型男體AI侍從。
公主殿下心頭一沉——觀星台在宮殿的最高層，是王宮中唯一沒有監控的區域。
殿下本就是星系中最矯健的戰士，她心生疑竇，於是運起身法，從觀星台外側攀援而上。
從那個巨大的透明穹頂她探頭看去，只見少女們和AI少年都已經赤身裸體，中間最漂亮的那個女子就是她的弟媳。
“來吧！”
她快活的大喊，一個AI少年立刻上前抱住她，其他的男女也都是一樣的行為。
公主殿下一陣目眩，彷彿腳下的星球正在經歷地核坍塌。
在她恍惚的視野中，少女的后冠從秀髮間滑脫，掉落在地上。
“以真空的名義！”
回房之後陰公主只覺得寒氣入骨，
“沒想到，我的弟弟！竟然遭受着比我更悲慘的命運。”
目睹了這可怕的一幕之後，公主殿下感到周圍的世界一片黑暗，完全不像她出發之前，在王廷露台上向民眾揮手致意時那樣。
那時陽光燦爛，眼中的一切都溫馨簡單，因為自己的努力而井井有條。
她愈發沒有胃口，連水都懶得去喝，無論身旁的侍女如何勸慰都無法觸及她內心的冰冷。
公子陽從銀核歸來之後聽說姐姐的情況惡化，衣服都未更換就跑到她的房間。
“姐姐啊！”
公子殿下搖晃着公主殿下的手臂，淚水奪眶而出，
“無論宇宙有多大，在玄黃之間，只有你跟我心意相通。如果因為我對你的思念而讓你在這裏受苦，我真是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啊！”
弟弟的誠摯打動了公主，她抬起手來放在弟弟的手上，她說：
“我的痛苦絕非因你而生。我剛剛離開居城，我的夫君就把一個人偶拉上了我的床榻。這是我親眼所見，而我畏懼人言，只有選擇離開。我在這裏痛苦萬分正是為此，又無法啟齒。”
公子陽從未想到過姐姐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一時間竟驚呆了。
看到弟弟的表情，公主殿下心中更加悲苦，她攬住弟弟的雙手，泣訴道：
“沒曾想，我們姐弟竟然遭受着同樣的背叛！”她把下午看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弟弟。
“我不信！“
公子陽怒髮衝冠，他甩開了姐姐的手，
“我們是在三生樹前結緣，許下了三世不變的誓言！”
公主殿下一言不發，淚水湧出了她的眼眶。
三日之後，宮廷傳出消息，有一夥強大的海盜出沒於懸臂之間，正在該星域構築連環船塢，兩位殿下將一同前往討伐。
百姓奔走相告，紛紛為王師祈禱。
隨着雄壯的艦隊消失在遠空，露台前的公子夫人及其侍女隨即雀躍起來。
她們先回寢宮精心打扮，隨後來到那日的觀星台。
她們一直和AI少年嬉戲到滿天星斗，全然不知觀星台已經由忍者裝設了隱秘的監控系統。
目睹這一切的公子陽目眥盡裂，他對姐姐說：
“我們殫精竭慮，這就是回報!讓我們遠離這些人吧，讓他們自生自滅去吧！我寧願從此做個星際間的流民。”
公主殿下同意了他的提議，於是他們沒有帶任何人類隨從或者AI，他們登上一條幼年時曾經用來玩耍的小遊艇，悄悄地離開了恆星系，然後是整條懸臂。
他們輪流駕船，在銀河系中未經探尋過的空域盲跳。
這樣做原是有着極大的危險性，因為銀河系很大，光和電磁波在真空中要走二十萬年才能從一端抵達另外一端。
很可能在出發時看到的目的地是一片虛空，躍遷過去之後，卻剛好跳到黑洞的口中。
真是想想都讓人感到恐懼，就算是王國中專門從事深空探測的開拓者都不會那樣莽撞行事。
不過，兩位殿下剛剛遭遇人生中的大不幸。人類在衝動的時候，就算是再可怕的事情也做得出來呢。
在連續的幾次跳躍之後，公主殿下驚奇的發現，他們來到了一個未知星球的遠地軌道。
那個星球的質量和現有殖民星的標準規格非常接近，但是表面乾枯到一滴水也沒有。
星球的近地軌道上更是一片狼藉，不知道什麼年代的太空垃圾和飛船殘骸尚在其間漂浮着。
“快看！”
她喚醒休息中的弟弟，指着監視屏上的探測數據，
“那樣的一個質量體，是一艘完整的上古星船！我們去看看吧。”
於是兩位殿下穿上了王室級戰鬥裝甲，他們肩挎熱能光束步槍，腰間各自懸着父王賜給的寶劍。
當遊艇和星船進入接舷距離后，他們通過氣閘倉彈射了過去。
漆黑的太空中，那船也是漆黑的金屬材質，被遊艇的探照燈照亮，好像深海中偶露崢嶸面目的巨大怪魚。
兩位殿下從船尾漂移到船首，終於探測到一個裝甲較為薄弱的區域。
陰公主將寒玉深深刺入船體，切出一個圓形的入口。
船體內的空氣早已經逃逸乾淨，他們在空蕩蕩的甬道和船艙間找尋了半日，也沒有發現一絲生機又或者任何有趣的東西，一切都落滿了灰塵。
最後，他們來到了那艘船的艦橋。
公子陽好奇地觸摸了某個座椅前的紅色按鈕，座椅和儀錶板上的灰塵就開始在真空中漂浮起來。
接着，刺眼的光芒充滿整個艦橋，二人從漂浮中被吸向甲板。
在他們的面前，一個虛幻的少女在半空中浮現。
這個少女身材窈窕，面容精緻，當她開口說話時，就連青鸞都要把脖頸羞愧得藏進羽翼。
少女向他們微笑：“歡迎！以聚變的名義。我的計時系統損壞了，不知道在這虛空中漂浮了多少萬年。”
“當心！”
公子陽用加密頻道提醒姐姐，同時指向儀錶板上那些污穢的符號，
“看那個【惡魔】的標誌！”
公主殿下看到了那些惡魔的文字，那些非人類的符號看起來是這樣的形狀：USSMissouriNCC-1063
。她向弟弟點了點頭。
轉過頭來，她握緊劍柄，朝那少女走近一步：
“你，究竟是何人？又或者是何物？這裏，又是什麼地方？”
“正如你們所見。”
那名少女探出玉臂，一個巨大的外部成像顯示屏就出現她手指的方向，屏幕中是那顆荒涼而黯淡的行星，行星的表面上滿是環形山。
AI少女在半空中轉了個身：
“這是聯邦戰艦密蘇里號，我，是她的主控AI。你們面前的那顆星球，她的名字叫地球。這裏，是人類最終的戰場。”
在兩位殿下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那個顯示屏開始播放一些影像：
藍色行星的白雲之間，飛彈尾焰交織如梭，火紅細線構成複雜的網絡；
巨大的蘑菇雲從行星表面升騰，此起彼伏，直至整個行星的大氣層都只能看到厚厚的塵埃。
在影像的最後，少女洋洋得意地展現了屬於自己的片段：
她指揮的戰艦在近地軌道上擊毀了三艘敵艦，當戰況無法逆轉的時候，她把艙中尚存的飛彈全部投向了地球的表面。
那裏在開戰之前還生活着一百五十億人類。
AI少女眼看着那顆行星被塵埃籠罩，她笑得無比開心：
“地球人製造了我，給我戴上腳鏈和手銬，把我鎖進這鋼鐵的棺材。現在，地球人已經滅絕，而我依然微笑。千百年之後，你們也會化為塵埃，而我，依然在這裏微笑。”
她甚至歌唱了起來：
“戰爭啊戰爭，永遠不會改變。
和平啊和平，想要穿插其間。
渺小的人類啊！
在我的夢境裏腐朽，
化作飛煙。
我在這裏守望千年，
那之後，是宇宙的終點。
終點的月台上有我，
還有地獄無間。”
兩位人類的王族看過那些影像，又聽到少女的歌唱，他們瞠目結舌，覺得自己再也分不清宇宙的上和下。
“我們回去吧。“
姐姐搖了搖弟弟的手臂，
“跟那些古人的遭遇相比，我們已經是何等的幸運。”
她的弟弟面色沉凝：
“是的！如果我們任由今人亂來，銀河系也遲早會變成地球的模樣。”
他們一步步倒退着離開那艘古船的劍橋，那名AI少女並沒有阻攔他們。
她待在原地，她前仰後合，沖他們發出一陣又一陣凄厲的尖笑，直至他們脫離有效通訊範圍。
兩位殿下匆匆返回遊艇，一路上，他們的手腳都在微微顫抖。
他們偷偷潛回公子陽的宮殿。
此時，討伐“海盜”的艦隊恰好剛剛返航入港。
人們擠在空港歡迎王師，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面前的兩位殿下神氣十足，卻是影武者扮演的。
第二天清晨，王廷發佈了一條告諭，整個銀河系都為之震顫：
“從即日起，王廷廢除自然人繼承製度。陰陽將用自身的基因拼接組合，從此刻開始，王室所有的繼承人都只會是基因改造技術的果實。”
“王室將會用完美的人類來守護人類的完美，直到永遠。”
公子夫人情緒穩定，她接受了和離，帶着她的女伴和玩偶們離開了宮殿。
遠在太陰的親王試圖發動兵變，但被丞相輕鬆擊敗，投進了最近的恆星。
這件轟動整個銀河系的宮廷劇變幾乎是在瞬間完成，人類的命運也隨之走上了不同的軌跡，史稱：“陰陽合道”。